33.雨赏芭蕉

　　兰薰殿

　　入夜，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兰薰殿廊下的芭蕉被雨水清洗的绿叶如新，泛着肥油的光泽。

　　宇凌尘放下手中的书，转过头打开窗子，看向外面。看着外面的雨夜，他看着在一旁陪着他温书绣花的赢月温声笑道：“月姐姐，这雨赏芭蕉可是美事一桩。”

　　赢月微微转过头，侧耳倾听。她闭上双眼，听着廊下的雨打芭蕉之妙音。竟有些痴痴的沉醉在美妙的春雨中，那滴答滴答雨点溅落在芭蕉叶上的声音，那声音仿佛砸在了心底深处，溅起涟漪。莫名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一笑，好奇为什么她会觉得幸福呢，她竟不知是为了什么。

　　“锃……”弦音想起。

　　赢月心神一颤，睁开眼睛循声望去，看到宇凌尘不知什么时候拿出来一把古筝，此时此刻已经在二层阁楼上专注的轻轻抚弄琴弦。

　　接着一首如清泉流水的音律穿堂而过，迎合着外面雨打芭蕉的沙沙声。赢月喜不自禁闭上双目吟道：“廊下蕉肥喜新妆，摇曳多姿。”

　　那琴声如一道清流缓缓的流入心脾。清灵幽远。滋养着心灵。

　　赢月又道：“　春雨蕴藉，砯落青泥幽静处。”

　　宇凌尘嘴角微微上扬，指尖频率加快，琴音从婉转悠扬转而变得浓烈而激情宏大。

　　赢月微微一皱眉，口中接着吟道：“日月星河观沧海，瀚海狂沙。”

　　宇凌尘听到这里面上一喜，转而琴音柔的像水，甜的像蜜，层层递进。

　　他用及低沉又及温柔的声音吟道：“　红妆绣娘，芊芊玉指簪上花。”

　　赢月转而睁开眼睛抬头看向阁之上正在抚琴的宇凌尘，此时他也正看向赢月，双目含笑。赢月只觉得一颗心被他的声音狠狠地撞了一下，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她惊慌失措，扔下手里的绣花撑子，转而跑出屋去。她这是怎么了，她需要冷静一下。

　　宇凌尘起身站起，看着跑出去的赢月，双手背于身后，眉目如星，嘴角上扬：“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上我。”

　　跑出去的赢月一颗心慌乱的不行，刚才她是怎么了，回想起方才看到宇凌尘看她的目光，她的心更加的慌乱。

　　这时宇凌尘追了出来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月姐姐，你怎么跑出来了？该不是嫌我弹的不好听吧？”

　　赢月疑惑的看着宇凌尘总有一种错误的感觉，感觉眼前的宇凌尘那么的不真实和刚才弹琴的他判若两人。她有点看不懂他了。他到底是谁，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我说月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外面雨大，潮气重，快进去。哎呀，别这么看着我了。我脸上又没有花。”宇凌尘翻着白眼拉着赢月进了屋。

　　赢月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顿时都错乱了，任由宇凌尘拉着她走。

　　自从那日之后，赢月总是若有若无的躲着宇凌尘。

　　宇凌尘却依然像从前一样，月姐姐，月姐姐的缠着她。

　　晚饭后，宇凌尘在廊下采了好多玫瑰花的花瓣。交给赢月。

　　“月姐姐，你不是说要用玫瑰花做口脂么，你看我都帮你采回来了，花瓣我挑的一样颜色的。你看称不称心？”宇凌尘献媚的把箩筐交给赢月让赢月过目。

　　赢月接过箩筐，仔细的从里面挑拣出个别不合格的花瓣。

　　宇凌尘看着赢月，悠悠说道：“月姐姐，你怎么了呀？我发现你怎么不爱搭理我了呢？这是为什么啊？”

　　赢月看了眼宇凌尘，心虚的说：“啊？哪有，没有啊，我还是像从前一样啊。”

　　宇凌尘嬉笑着问：“那月姐姐还是像从前一样喜欢宇凌尘是不是？”

　　赢月一愣转而脸色一红道：“你去取点蜂蜡来。做口脂少了蜂蜡就不成脂了。”

　　宇凌尘贼笑着走开，转身去帮赢月取蜂蜡。

　　看到宇凌尘离开的背影，赢月大大的出了一口气，不停的用手扇风，不知为何感觉特别热，觉得脸都要烧着了，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忽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不应该有的想法，赢月心里一惊，赶紧晃晃脑袋，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可能，更不应该。

　　不多时候，宇凌尘取来了蜂蜡。赢月已经把手中的花瓣榨成了花汁子，又取少量的蜂蜡在碳炉子上加热，加入花汁，及几种味雅的香料混合，看着殷红的花汁子在小锅中沸腾，赢月的心也被刚才的念头扰的如同这锅中的花汁子般。

　　看赢月失神落魄的样子，宇凌尘低低的唤了赢月：“月姐姐，这花汁子都快靠干了。”

　　赢月这才回过神，赶忙伸手去拿加热的锅子，却忘了用隔热布，就听见手上传来刺啦一声，哎呀，赢月惊呼，才觉得手上一疼　，赶忙把手缩回来。宇凌尘一急，赶紧拉过赢月的手查看，只见那手上立时烫出了几个大水泡。

　　“哎呀，这可怎么办好。”宇凌尘赶紧跑到井边，提出一桶凉凉的井水，拉过赢月，把她的手放到井水里。顷刻间赢月只觉得井水冰冷刺骨，可是手上却不那么疼了。

　　赢月的眼睛一热，泪水滴落在水面上，溅起水花，她恨自己怎么这么笨，一颗心全都乱了。

　　宇凌尘看到赢月掉眼泪的样子，只是叹了口气。

　　夜晚赢月一个人躺在床上，也许只有夜深人静，她才可以好好的思考。拔下发上的簪子，那是宇凌尘为她雕刻的刻有鲤鱼图形的木簪。握在手里，心头忍不住颤抖。又来了，就是这种感觉。这几天只要一看到他，一想起他，她的心就会是失控。

　　难道真的像自己今天忽然闪现出来的念头一样么，她……爱上了宇凌尘？这简直太可笑了，他还那么小，她觉得这样的自己简直太不堪了。摇摇头她不愿意在想去，反正她是不会那么做的，绝不。

　　这日宫墙外飞来一只雀鸟，因为太快，撞在宫墙之上竟然死了。

　　赢月捡起地上的雀鸟，想着一定是它飞的速度太快了，快的停不下来。轻轻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便到院子里的梨树下挖了个坑，准备把雀鸟埋葬。

　　一旁在树荫下看书的宇凌尘看赢月在埋葬一直雀鸟，便歪着脑袋看她，悠悠的说道：“他可能是发现他的爱人跑掉了，慌乱中就想去追逐，拼命的飞，拼命的飞，，穿越山河，穿越屋脊，穿越枝桠。他的爱人不见了，他慌乱中分了神，便撞死在这深深的宫宇之内。好不凄凉。如果有一天我的爱人不见了，我想我也会这样慌乱的寻找他，呼喊他，如若寻不见可能也会因绝望而撞死吧。到那时，希望也会有人像埋掉这只悲惨的飞鸟一样埋葬我。”

　　赢月看着宇凌尘一眨不眨的看着，又是那样的眼神。

　　宇凌尘收回眼神莞尔一笑：“这是我刚才即兴做的《飞鸟赋》怎么样？”

　　赢月艰涩的吐出几个字：“飞……鸟赋？”

　　宇凌尘拿着书离开了树下，转身去了文渊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赢月忽然发现宇凌尘这些日子好像张高了些。

　　夜晚把饭送到宇凌尘的屋子里，自己就退了出来。她没有什么胃口，况且和宇凌尘同桌用饭也不和规矩。最主要的是，她的心是乱的。

　　一个人坐在侧殿的桌子前，独自烹着一壶茶。

　　宇凌尘站在门外朗声说道：“好哇，晚上不吃饭，一个人在这里烹茶吃。”

　　赢月回过身看着宇凌尘就站在门口，笑着说：“哪有，只不过是一个人无聊，想着烹盏茶吃。你吃完饭了么？”

　　宇凌尘乖乖的点点头回答道：“吃完了。”

　　赢月并不看他，起身淡淡道：“那我去收了桌子。”

　　宇凌尘拦住赢月道：“我都收拾好了。你继续烹茶把，也请赏我一杯吃。”

　　赢月摇摇头坐下继续烹茶，此时正好水开了。赢月洗了茶盏，又虑了茶，这才烹了一盏递与宇凌尘：“尝尝。”

　　宇凌尘轻啜了一口眉头一挑：“嗯！好香的茶。”

　　赢月自己也抿了一口，露出满意的表情。

　　宇凌尘舔了一下嘴唇道：“月姐姐，我发现你最近特别不一样，宇凌尘是不是有得罪月姐姐的地方了。我想看到你开心的样子，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特别难过。”

　　赢月没有想到宇凌尘开门见山，说的这样直接，一时间没有心理准备，自顾自的低头喝茶，生怕宇凌尘看出什么端倪：“哪有，我还是平常的样子啊。”

　　宇凌尘轻轻的拉住赢月的手道：“你是我的月姐姐，你可不能不要我，将来……如果有将来的话……”

　　赢月看着宇凌尘的表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宇凌尘接着说道：“如果有将来，你是要看着我结婚，生孩子的，你还得帮着我照顾小宇凌尘。你是我的月姐姐，我把你当成我的母亲一样对待，你可不能不要我。最近你对我很冷淡，我就一直想对你说我的心里话。你说你不离开我的。”说完竟是要哭的样子。

　　多日来萦绕赢月心头的问题迎刃而解，是啊，他是弟弟，他一直把自己当像母亲一样的看待。自己想到哪里去了。真是太可笑了。释然了的赢月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她拉着宇凌尘的手，眼神里慢慢的柔情与关爱，柔声道：“当然，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的。就像你说的，我要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娶媳妇，还得帮你照看小宇凌尘。乖，放心吧。姐姐没有不高兴，也没有要离开你的意思，只是这几天有些累而已。太晚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宇凌尘听到赢月这么说这才收起悲伤的神情，点点头：“那我睡觉去了，月姐姐你也早点睡。”

　　出了门，宇凌尘的嘴角又一次上扬，月姐姐，她的心病还得他来医。她不接受也没关系，反正自己还小，再过两年吧。而且现在也不是时候，再等等，等他出了这牢笼，等他再大一些，等他有能力给她幸福的时候，那时候她是跑不掉的。想到这里，他回头看着赢月房间透出的烛光，目光似水，他只觉得心头一暖。转身回到正殿，这些日子看月姐姐的样子，他也没什么心情已经失眠好几天了。现在终于可以踏实的睡一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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