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医药界的朋友 2

　　几个领导提供的版本都不一样，一种说法是打草惊了兔子，顺便发现了该批“头孢尼西”似乎有质量问题；还有一种说法是当时只没收了假冒“人血白蛋白”，而未发现其他产品有问题，至于后来的发现，是南闽几天后从外地调回来的产品塞了进去，和地辰医药公司一起拉姜勇这公司下水顶缸的姜勇比较相信第二种说法。

　　关于老余，大家有必要认识一下，不过方式很特别，请大家看一份来自“湖南省岳阳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公众信息网”的信息：“德臻”假药案在岳阳宣判。这是一件2003年的案件，湖南省岳阳市鼓楼区人民法院在《（2004）岳楼刑初字第357号刑事判决书》里就已宣判，其内容如下：

　　最近，岳阳楼区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黄河涛犯生产、销售假药罪，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罚金人民币元。被告人许征军犯生产、销售假药罪，判处拘役四个月，罚金人民币元。这是我局组建以来第一起依法移送司法机关审判的生产、销售假药案件。

　　检察机关指控：2003年初，被告人黄海涛伙同余铁生、保筑生、翁银鹏（均在逃）合谋在峡西省莆野成立“莆野优达医药贸易经营有限公司”，采取更换低价药品外包装、名称，夸大药品功效的方式假冒高价药品销售以牟取暴利，并商定将制假工厂设在岳阳，再通过货物快运的渠道购进原料销售假冒成品药，按利润分红。2003年3月，被告人黄河涛在岳阳通过亲戚关系找到被告人许征军，并在岳阳租房作为制假仓库，以1800元/月的酬劳雇用被告人许征军负责更换药品包装。月上旬，被告人黄河涛指示被告人许征军将瓶）莪术油葡萄糖注射液，换上已夸大疗效的包装、标签、说明书之后销往全国各地。月中旬，将盒）“卓奇”黄藤素片更换说明书、标签、包装，夸大疗效之后销往全国各地。2004年5月9日，被告人黄河涛等人再次购进400件莪术油葡萄糖注射液，以及“德臻”的假包装，运抵岳阳，准备指使被告人许征军改装后销售，被现场缴获。经湖南省药品检验所鉴定，上述两种药品均确定为假药，足以严重危害人体健康。公诉机关指控认为，被告人黄河涛、许征军的行为均已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

　　这里的在逃犯余铁生，就是咱们文章里说的老余；保筑生应该原名叫何筑生；而翁银鹏就是前面提到的老余的小马仔翁志黑；聪明，“莆野优达医药贸易经营有限公司”就是“峡西省南闽医药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前身啦！

　　这老余在江湖上可是个厉害角色：“游医不识余铁生，纵称莆野也枉然。”此人虽然不属于莆野游医里的“四大家族”，但和“四大家族”关系都很好，姜勇和牛强都多次见过他，其人40多岁，大致外型就是前文描写的那样：个子矮矮的，颇有一派宗师风范，而且走路行事干净利索。倘若这人不是粗鄙不堪，即便和客户谈生意的时候也是脏话连篇，那简直就是姜勇的偶像！

　　在莆野游医的产业链里，莆野系民营医院还用一种更加隐蔽的方式获得更多利益。比如说，莆野系的一家药厂，将某个药品换个剂量、名称和包装，然后拿到药监部门审批、生产，然后再把这些药推广到与药厂相熟的莆野系民营医院中，原本这个药价是2元，现在卖200元。因为这个药只在熟悉的医院里销售，别的医院没有出售，因此患者没有选择余地，也不知道价格高低。而这些医院是一个体系，不会互相压价竞争。这余铁生和他的公司就是这个产业链的最上游里的一个代表，负责完成这些环节并向游医系统提供所需要的药品。

　　据说老余年轻的时候是靠海上走私起家的，应该是上世纪80年代的事情了。你想啊，那时候那些在海上吃武装走私这碗饭的，哪个不是亡命之徒？又有哪个不是和当地警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这老余要说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这些年金盆洗手以后，就带着弟兄们开始做正当生意——改卖药了。

　　老余一次和牛强谈判的时候自己承认：“牛兄啊，我做药的前几年，偷鸡摸狗的事情也没有少干，这几年风声太紧了，被政府修理过好几次……”说句真心话，倘若不是他和姜勇为敌，牛强还真欣赏老余这人，虽然粗鄙不堪，但一眼就能看得出是性情中人，身上也有着那种豪爽的江湖气概。

　　至于前文提到的老余在岳阳犯的事，也不过是老余在诸多地方翻船事件之一。年期间，老余及其团伙因制售假药被湖南、东北等多地市警方网上通缉。不过此人耳目特多，抓捕工作进展并不顺利。据说湖南警方有几次得到线人消息去抓捕老余，往往是刚刚下飞机还没有来得及到莆野，就接到线人电话说老余逃跑了，一来二去，警方后来也懒得和他玩躲猫猫了。

　　到了8月29日要出处理结果的时候，螺湾市医药监督管理局和当地医药界几个朋友显然都知道老余的厉害，大家纷纷建议姜勇干脆一走了之，这些小事情让老余和张舜自己处理，大不了事情结束后赔偿他们点损失。而牛强则建议姜勇给局长和主管副局长每人送个万把块钱，稽查队长那里也来个5000，这样再离开也不用担心有后患。

　　做贼心虚的姜勇却一没有敢逃跑，二没有给对方领导行贿。他盘算着，药监局查获的900多支“头孢尼西”，每支供货底价七元，加在一起不过6000多元金额，五倍罚款也才多，要送个出去对方照处罚，这样自己岂不是很吃亏？万一对方一看行贿这么多，想着幕后一定有大背景，再因此引起领导注意，向上级申报后全国大协查，那样岂不是弄巧成拙？

　　8月30日早上八点，螺湾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对南闽医药有限公司下达处罚通知：1、警告异地设库问题；2、该批涉嫌假冒“头孢尼西”，共计罚款21万6000元。显然，张舜和老余这次工作做得滴水不漏，里面未对老余异地设库问题做任何处罚，也没有提及张舜那300多支假冒“人血白蛋白”。而且该笔罚款的计算方法到现在姜勇和牛强都没有研究出来，搞不明白螺湾方面是怎么计算出来的，但是对方说得很明白：罚款截止时间是本月31日下午五时，逾期将向上级申报。

　　30号处罚通知下来那天，在地辰医药公司张舜的办公室里，南闽的代表翁银鹏、地辰老总张舜和姜勇三方为罚款承担比例问题闹得不可开交。张舜认为：这是你们两家的事情，和我的“人血白蛋白”没有任何关系，处罚单里说要罚我了吗？我的事情和你们不是一码事；南闽翁银鹏认为：我那异地设库是小事，至多送两斤茶叶就能解决，现在事情闹大是因为你那批换包装的“头孢尼西”，所以你姜勇要承担全部责任；姜勇也委屈啊：当初给你两支包装的你不要，非要给我退回来要求换成一支包装的，而一支包装的当时就没有生产，你临时要求我换，然后塞进来让我背黑锅，不干……

　　就这样吵吵嚷嚷相互掐了一中午，三方始终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吃过午饭后继续掐。快下班的时候，老余的夫人也从莆野赶了过来，加入了掐架的战斗，直到晚上姜勇没有了战斗力，三方终于达成一致意见：该批罚款姜勇承担大头，支付其中的19万；南闽承担；然后由张舜做担保，以后双方不再发生任何争执，南闽在此事件平息后退还姜勇所有库存“头孢尼西”，所欠姜勇10件货款在退货后从货款里扣除，南闽不得就此事再生事端。

　　当天晚上，螺湾那些朋友还是劝姜勇：你走吧，姜总，“老军医”你也相信？以后他们保证还会敲诈你，干脆这笔款你让他们都先承担了，说不定他们是和我们局里某些人勾结好了，你走了或许不会罚这么多。到时候事情结束，该多少钱你一次性付给南闽完事……

　　姜勇摇了摇头。这段时间，他已经被这件事情折磨得心力交瘁了，决定听信张舜和余夫人的承诺，拿出这笔罚款买个平安，从此后平息这件事情。这天晚上是自从这事件爆发以来姜勇最舒心的一天，他和牛强还有那帮螺湾的朋友，几乎每个人都搞了一斤白酒，然后就回宾馆早早地睡了。第二天早上九点，姜勇开机后才发现，张舜和余夫人最少打了50个电话过来——原来对方也怕他跑了。

　　姜勇此前已经从卡里取了现金，中午又让苏瑞通知财务打了14万到张舜的卡上（他的是本地卡可以不收取款费用）。下午两点，在螺湾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稽查科和相关科室十多人的陪同下，一起去银行交纳了罚款。

　　解放喽！

　　姜勇和牛强就没有回家，直接从螺湾驱车去了南阳，韩兵和仲苏听到这处理结果后也很为姜勇高兴，认为破财消灾，能就此摆脱老余那种阴魂不散的无赖，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南阳游玩的这几天里，姜勇的气色出奇地好。人没有了精神压力都这样，而且打牌的时候手气也顺了，倒是牌技最高的牛强开始接连输了两个晚上，直到离开的时候姜勇才告诉牛强：他在地名上犯了忌讳，南阳市周围都是伏牛山，你一个姓牛的到这里赌博焉能不输？

　　医药界的兄弟们啊，没有精神压力的日子多逍遥啊，赚钱的时候即便黑点也不算什么，千万不要做坏事，否则你遇到老余那种阴魂不散的主，这样的日子从此你再也不会有，因为就在那天晚上，老余的马仔翁银鹏再次从莆野打来电话：“姜总，出事了，请您赶快过来解决一下。”

　　那天是9月12日，翁银鹏打电话说他们在莆野的仓库被当地药监局检查的时候，发现了假冒伪劣“头孢尼西”20多件，现在要面临罚款问题，请姜勇亲自过去或者派人去处理一下。

　　“球！他明知道这产品有问题还放在仓库里？等待药监局来检查？分明就是拿这做借口，敲诈几个钱。”牛强的说法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可事情既然发生了总得解决啊？韩兵和仲苏都是那种息事宁人的性格，主张马上过去解决了算了，省得对方狗急跳墙，真的交到药监局麻烦就大了。牛强却认为不能轻易给钱，要是让这帮人尝到甜头，那以后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无休止地敲诈？他们今天在莆野，明天再扔到福州几件货说又被逮住了，你岂不是还要继续付款？

　　这事情搅得几个人也没有了玩的兴致，一起开车回了姜勇的公司。当天晚上，韩兵就带着他的干女儿回了苏州，仲苏也回了北京，姜勇决定委托牛强去和莆野人谈判，因为怕公司那帮人走漏风声，而且那些人怕也对付不了莆野的那帮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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