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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夜斗群魔起纷争 上


  叶明正静静出神,忽闻得不远处雾中,阵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向这边传来,由远而近。脚步甚是沉稳,听声音,便知是个趿拉着鞋的胖子。叶明抬眼看去,果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壮硕男子正向着火堆走来。这人约摸二十七八岁模样,方首阔面,眼窝深邃,头上包了块黑布巾。其脚下的鞋子早已破了,露出两个肥嘟嘟的白脚趾。这人样貌虽落魄至极,却是红光满面,呵呵笑着,一脸富态之相。不知怎的,叶明竟觉他与庙中的弥勒有几分相似。

  那人呵呵笑着,坐到叶明的对面,伸出手来,烤着火道:“凉!这夜风真是凉!”他烤着火,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看着边上大半只野兔,吞咽着口水。叶明见状,知他饿了,便开口道:“兄弟若是饿了,不妨便将这野兔吃了,我已然吃过了。”那人听叶明如此说,也毫不客气。他一把抓过野兔,用手撕着兔肉,便狼吞虎咽起来。叶明于他行为,无甚兴趣,仍旧坐在那儿默默发呆。

  那人显是饿极,很快便将兔肉吃得精光。他吃完,自腰间解下水囊,咕嘟咕嘟喝了一气,愉快的打了个饱嗝,道:“总算吃了顿饱饭,多谢啦,兄弟!”叶明没心情与他说话,只抬眼看了他一眼,向他点了点头,便又低下头去。那人却仍旧呵呵笑着,向叶明身边挪了挪,笑脸道:“不知兄弟,作何称呼啊?”叶明沉声道:“叶明,草木叶,日月明。”那人哈哈笑道:“这名字甚好!兄弟心中,本是怀着日月,却又何故垂头丧气啊?!”叶明看那人一眼,惨然一笑,便不再说话。

  那人见叶明不搭理他,却仍是喋喋不休,道:“兄弟名中带着草木,可人本非草木,自然有情。兄弟既然有情,想必便看不清心中的日月了。”叶明没好气道:“‘叶’是我的姓,‘明’才是名。”那人笑道:“不是的,如果我没猜错,叶明应该是你的字罢?你可休要诳我!”叶明闻言,沉声道:“我一个将死之人,骗你作甚?!”那人闻言,哈哈笑道:“兄弟又说笑了,看你面相,却哪里有一丝死相?兄弟起码有百余岁的寿数,哪里会这时便死了?!”

  叶明惨然一笑,道:“如你这般瞎说,且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我倒是头一遭遇见。”那人闻言,眼珠转了转,哈哈笑道:“兄弟,第一次见,不打紧。咱二人,尚有着八九十年的交情呢!”叶明瞅他一眼,道:“看你也不似癫狂之人,人活到七八十岁,便是世间少有了,哪能再活八九十年?!”那人又哈哈笑道:“这世间,总是有些例外的。我可没说你只能再活八九十年,我只说咱尚有八九十年的交情。说不定,你能活得更久呢!我运气可好得很,从来没看错过!”说罢,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

  那人笑了会儿,见叶明仍是低头不语,便又开口道:“兄弟说自己是‘叶’姓,那我这姓氏,倒是与兄弟有几分相似,咱可算作一家了。”叶明道:“莫非,兄弟也是‘叶’姓?”那人笑道:“我姓‘大野’!”叶明皱眉,道:“‘大叶’?着实不曾听说过!还有这个姓氏?”那人笑道:“不是‘大叶’,是‘大野’,野鸡、野兔、野猪的‘野’,这是胡族姓氏。”

  (按:“大野”一姓,本不见于《魏书·官氏志》。李唐先人李虎,于北周时曾赐姓“大野”,据陈寅恪先生《李唐氏族之推测》并《李唐氏族之推测后记》论证,李唐一支之“大野”为汉人。而逯耀东先生则推测,北魏前期之“大野”疑为高车族,与蠕蠕(柔然)同源。依笔者所言,“大野”一族实是混合各族血统之姓氏,故而此处以“胡族”称之,以示大野智其人,有胡人血统。)

  叶明闻言,苦笑道:“你这人,倒真是有趣,我一个汉人,如何会与胡人是一家?!”他心中暗忖道,我今晚便要去刺杀那胡族的鲜卑皇帝,怎的可能与胡人是一家?那人却仍是哈哈大笑,道:“你看我样貌,便知我至多算半个胡人。我父亲是汉人,母亲是胡人。在我幼时,我母亲便教我随了她的姓氏,还起名作“猪儿”。”

  叶明听他如是说,不禁一笑,道:“这么说,兄弟的名字便唤作‘大野猪’?”那人正色道:“正是!只可惜,家母在我十一岁时,便去世了。家父,也已然不知所踪。我一路乞讨,辗转到了凉州。后来,师父说这名字叫着不便,与我说‘猪’便是‘彘’,取谐音唤我作‘智慧’的‘智’了。”说罢,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大野智默默抬起头,向空中望去,似是有些伤神。此刻,雾气甚浓,便是连月亮也似要被遮掩住了一般。叶明心下忖道,如此说来,他也算是个可怜之人了。可是,我倒着实教他可怜得多了。叶明又看了看周遭漫天的浓雾,暗忖道,这浓雾,倒给我刺杀那皇帝作了掩护。他想到此处,便直起身来,向西南方走去。

  大野智抬眼看着叶明,待他快消失在雾中时,蓦地开口道:“早间,我见你一路随着雁阵,便信手占了一卦,得一下坎上坤之‘师’卦。‘师’即军队,坎为水,为险;坤为地,为顺;兵凶战危,圣人不得已而为之;师出有名,故能逢凶化吉!兄弟莫怕!”

  叶明一怔,心中忖道,没想到,在我生死未卜之时,竟逢得个如此有趣的人。倘若我能侥幸活下来,定要将这段事情讲给琳儿他们。遂回头勉强一笑,道:“谢啦!野猪兄!”大野智一笑,喃喃道:“好容易赚了个‘兄’字,便又得了个外号,不亏,不亏啊!”叶明没再言语,转身径直向魏营走去。

  虽深秋时分,塞外如此浓雾,倒也算得异象了。叶明已休息半天,体力丰沛,提气而行,不多时,便又到了那丘上。叶明有日间教训,不敢冒失,便于草丛中放低身子,向丘下望去。丘下营中,雾气稍淡一些。远远地,披坚执锐,于毡帐内外巡行的鲜卑兵隐约可见。

  平地中央的篝火,尚自未熄。此刻,那篝火正随风摇动,将周遭照得一片光亮。此时,欲要接近中央的毡帐,实是困难异常。叶明心下暗忖道,这营中胡兵,倒不足为虑,只不知暗中,尚藏有多少如卫家子弟般的高手了。

  叶明弯下身子,自草丛中慢慢潜行,到了最外层的帐边。闻得账内鼾声如雷,此起彼伏,定然是住了些粗野的鲜卑汉子。叶明又前行四五丈,蓦地撞见个于帐外撒尿的鲜卑兵。两人对视一眼,均是一愣。那人不及叫唤,便被抢步上前的叶明点住,拖入了一边的草丛中。那巡逻的一队兵士,似是听见动静,举火向这边跑来。叶明知道,此时绝不能暴露行踪。倘若一旦给人发现,喧嚷起来,不但再没有行刺的机会,便是想逃走,插翅也难了。当下,他只得放轻步子,绕着毡帐,躲闪着四下搜寻的鲜卑兵。

  那队鲜卑兵四下搜寻无果,便又向别处去了。叶明猫着腰,贴着帐根,缓步前行。又行出百余丈,周遭的毡帐便逐渐大了起来。叶明自然知道,这些该是随驾巡行的鲜卑官员的歇宿之处了。待经过一个较大的毡帐时,隐约间,账内正传来说话声。叶明悄悄摸上前去,附耳在帐上。帐中一男一女,正说着鲜卑语。叶明虽不懂其话语,但闻得帐中气息粗重,伴着阵阵轻吟,想是夫妻二人,正辗转床笫。叶明耳根一热,旋即抽身离开,又向前行去。

  叶明又前行四五十丈,到了离大帐十余丈远的地方。只是,到了此处,却又无法向前了。帐边十余丈远的地方,在火堆的照耀下,视如白昼。毡帐边上,又无其它毡帐可供隐匿。最令叶明感到棘手的,便是这大帐四角处,点了四堆明晃晃的火。火堆边上,各站了三个警卫的鲜卑兵。每隔约摸一刻钟,便又有一队几十人的鲜卑兵自帐前经过。

  叶明见状,心下犹豫,不知该如何上前。正犹豫间,忽闻得噗噗噗三声闷响,东北角的三个鲜卑兵便应声倒了下去。接着,又是一连串的闷响,十二个于帐外警卫的鲜卑兵便都纷纷倒地。叶明隐在帐后,便是连偷袭这十余人的暗器都没能看清,更不知是何人出手。

  叶明躲在毡帐后草丛中,见十余个黑衣蒙面的男人,手持明晃晃的弯刀,向大帐涌去。叶明虽不知这十余人是何人,但看其身手,均是不弱。只闻得毡账内一声呼哨,便传出一阵纷乱的打斗声。随后,叶明附近的十余顶帐中,便涌出上百个全副武装的鲜卑兵来,将那魏主寝宿的毡帐团团围住。其后,便又有七个着各色衣服的高手,自各处奔出。七人施展轻功,飞身上前,轻轻落到地上。各个衣袖轻摆,动作甚轻,一举一动,都似毫不用力一般。可见,其轻身功夫,均是练到了极致。

  伴着阵打斗声,那十余黑衣人便自毡帐中退出。身后,又有几十个高大的鲜卑兵跟出。那自帐中涌出的几十鲜卑兵却并不恋战,直接背靠毡帐,围成弧形,与围成一圈的百余人相接一处,将十余个黑衣人团团围住。那十余个黑衣人眼见被围,立刻变作圆阵,背靠着背站住。

  叶明于草丛窥见,心下暗忖道,原来这魏国皇帝早有准备,寝宿时,并不在这帐中。方才之时,亏得自己未曾贸然出手。倘或不然,此刻被围困在中间的,便是自己了。这魏国皇帝有恃无恐,自己才如此顺利的到了帐前。且不说这百余个精锐的鲜卑兵,单单对上这七位高手,自己便是想脱身也难了。

  叶明收敛气息,躲在暗处,心道,这皇帝既不在此处,那便该藏在别的地方。此时,他既命众高手在此等候,我正该趁机再去寻他,这自然是个极好的机会。正思索间,东侧又过来一队鲜卑兵,约摸五六十人。中间,簇拥着个戎服厚甲的男人。这男人身材高大,样貌英武。虽只三四十岁年纪,其两鬓已然斑白,面色发青,眼窝枯瘦,似是有什么病症。

  那男人快步走上前来,向中间十余黑衣人大喝道:“你们是谁?为何要行刺朕?!”那十余黑衣人眼神阴鸷,极为镇静,并没有答话。只是围成一圈,紧握着手中的弯刀。叶明心道,原来这人便是那魏国皇帝拓跋嗣。看他模样,像是染了重病,他现在距我二三十丈,倘能寻得个机会,给他一击,便能结果了他性命。叶明正思索间,又见拓跋嗣上前走了几步,怒道:“别以为朕便不知道,你们是并州蠕蠕翟氏的走狗!”那十余黑衣人,侧目瞅了拓跋嗣一眼,仍然不说话。

  拓跋嗣震怒,拔出刀来,又上前走了几步,喝道:“你们这些杂种,早该全都杀了!要么像汉人一样,做我大魏的顺民,要么便滚回漠北去!偏生,你们要学那无恶不作的铁弗人!”说着,再欲向前,却被面前一个青衣男子拉住,示意不能再上前。方适时,那十余黑衣人却猛然动了。直面拓跋嗣的两个黑衣人猛地向前冲去,再后面便又跟了三人,再后面是四人,最后一列是五人。这十四人,本围成一圈,却是极有默契,在瞬间变作四列。黑衣人一动,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一个三角般直冲拓跋嗣站立的方向杀去。

  那青衣男子见状,疾呼道:“护驾!”说话间,那近两百名鲜卑兵便围将上前,向那十四人各处攻去。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那七八个高手长身玉立,始终将拓跋嗣挡在身后,警惕的看着战局。那十四个黑衣人,却是着实勇猛,不但各个刀法极高,且配合极为巧妙。他们一会儿,以圆阵破围,转瞬间,却又排成几排向前冲杀。片刻之间,怒吼并惨叫连连,便有二三十个鲜卑兵死于刀下。而他十四人,却是毫发无损。

  拓跋嗣见状大怒,向旁边高手呵斥道:“你们上!”那七人对视一眼,便有四人飞身而起,杀入阵中。余下三人,却是仍旧守在拓跋嗣身边。那四位高手,并无兵刃,挥掌上前,直冲那十四个黑衣人而去。四人武功极高,甫一加入战阵,战局旋即扭转。那十四黑衣人,既要对付四位高手的偷袭,还要应付那一百多名鲜卑兵的前后夹攻。很快,便有两个黑衣人中招倒地,被乱刀砍死。

  叶明看此光景,知道此时若再不出手,便再也没有了机会。他一个纵跃而起,转瞬间便出现在拓跋嗣身前。拓跋嗣身前的三位高手看见叶明,微微冷笑,挥掌便向叶明攻来。三人配合默契,一人高高跃起,自上而下,两人分攻两侧。顷刻间,三人各已挥出七八掌。叶明深知,此时最忌缠斗。故而一上来,便鼓动全身内力,使出了疾风劲的功夫。叶明前后五招,招招使出全力,待最后一式使出,那身着青衣的男子被一掌击中心口,侧飞出三丈,倒地不起。余下二人,心生骇异,向阵中四人喊道:“这人甚是厉害,快来护驾!”

  四人闻声回首,旋即抽身而出,挥掌向叶明打来。叶明闪避回击,六人缠斗在一处。叶明内力雄浑,自然远胜六人,但他却输在招式委实凌乱不堪。一时间,掌风翻飞,应接不暇,连连退却。六人功夫极高,又极诡异,手掌、肩、肘、膝、甚而是臀部,都能成为攻击叶明的利器。一时间,六人虽奈何叶明不得,叶明却也敌不过他六人。便是连疾风劲的招式,尚未使出,便几乎被他六人压制住。故而,疾风劲“吁气伤人”的杀招,那股令人失魂丧魄的震慑力,也便没了该有的效力。叶明于过招间隙,余光向那十余黑衣人看去。此刻,十四人中已然折损了三人,众人气力又都有削减,渐渐显出败势来。叶明愈发心焦,急于抽身,便更加不能摆脱六人。

  拓跋嗣持刀而立,见双方僵持不下,似是极为震怒。他转过头来,向边上的人用鲜卑语训斥几句。几个鲜卑兵得令,转身向营中跑去。只叫唤得几声,叶明便闻得远处阵阵兵戈之声,显是大队人马即将赶到。叶明知道,若是这营中之人赶到,非但行刺不成,欲要脱身也万万不能了。他又不禁想到,拓跋嗣知此间危险,必然提早回宫。倘或回宫,他又必然会召见萧琳。想至此处,叶明心乱如麻,反倒置自己险境于不顾。一个不留神间,躲闪不及,左肩胛便中了一掌。

  这一掌虽不中要害,却委实将叶明打醒。叶明心道,此时,我受他六人夹击,防守之下,再欲腾出手来刺杀那拓跋嗣,已是不能了。等鲜卑军队赶到,他便要躲到军中,我再欲刺杀他,更加难上加难。此刻,我既不能逃脱,到底只是一死。我何不拼死一击,与他同归于尽?不论如何,总好过见到琳儿进宫,声名遭这狗贼亵渎。

  此时,耳畔已响起鲜卑军人匆匆的脚步声,眼见鲜卑兵越来越多。叶明疾呼一声,在空中翻了个身,全力挥出三四掌,将六人逼退半步。旋即,叶明便舍了所有守势,转身向拓跋嗣扑去。拓跋嗣吃了一惊,猛地倒退三步。

  叶明身后无防,整个后背,便完全暴露于六位高手之前。此时,叶明距拓跋嗣尚有三四丈,便已隐隐觉六人掌风。其中一掌,竟是直冲腰际命门而来。当下,叶明自然知道,欲再扑到拓跋嗣身前,已是万万不及。他惨然一笑,在身体被六人击中地刹那,猛一翻身,将内力灌注掌上。

  内力猛然绽出,一股阴寒之气便向周遭蔓延开来。随即,叶明将长袖一挥,一柄带鞘的剑便飞了出去。这一剑极快,拓跋嗣边上的鲜卑兵受他寒气震慑,尚不及回护,剑身带鞘,便已然拍上拓跋嗣心口。周遭六人,均没想到叶明竟使出个“玉石俱焚”的招式来。六人挥掌上前,受他刚猛内力一击,被震退四五步。仓皇站定之际,均是虎口震裂,双掌隐隐颤动,竟不敢再上前。

  叶明受六人致命一击,将萧琳的短剑横掷之时,便只剩得两成内力。饶是如此,拓跋嗣胸前的铠甲,也被这剑鞘拍碎,剑身直拍上他心口。拓跋嗣中招,猛地向后倒去。他在叶明连中六掌,口吐鲜血的同时,也猛地喷出口血来,被身后的侍从架住。叶明勉强站直身子,看了看重伤的拓跋嗣,又看了看周遭数不尽的,如潮水般涌来的鲜卑禁军。他知道,自己实已无路可逃。想到此处,竟蓦地生出股豪气,仰头长啸一声。这一声长啸,灌注了叶明所剩的全部内力。啸声绵长,伴着股说不清的阴寒与凄厉。在场众人,均为之一震。便是连那正与十余黑衣人缠斗的鲜卑兵,也即刻停手罢斗。

  叶明全力压住心口处的翻腾,向那十余黑衣人喊道:“你们且将这些蠢兵拖住,我顷刻间,便能诛杀这狗皇帝!”说罢,作势向拓跋嗣扑去。拓跋嗣本已重伤,闻言向后挣扎两步,又猛地吐出口血来!拓跋嗣身畔一人见状,亦是大惊道:“莫管那蠕蠕人!都来护驾!”随即,便有人以鲜卑语将命令传给鲜卑兵。说话间,所有鲜卑兵便舍了黑衣人,将叶明团团围住。叶明转身,冲那十余黑衣人道:“还不快走!”那十余黑衣人一怔,向叶明看了一眼,瞬间便分散开,向四面八方奔去。顷刻间,十余黑衣人便消失于迷雾中。远处,随即传来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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