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日就是府学旬休。“林清远，下学了怎么还看书呢，走，咱们哥几个带你去见识见识饶州的夜市，你刚来，定是没见过的！走啦！”府学里，林清远同舍的学子招呼道。

　　林清远本打算收拾了书本，回一趟郑家的。上个月郑父送他入学时，阿乔得知日后他就要住在府学里，每旬才能回去一次，抱着林清远的腿哭得像生离死别一样，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远哥哥你可一定要回来，要早点回来!”。瞧得郑大郎脸都青了，一叠声叫林清远赶紧走。

　　想到这，林清远不自觉低笑出声。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现在可还在想我。家里有人惦记着的滋味真不错。

　　现在舍友叫他去逛夜市，虽是一番好意，林清远却只能推脱，“今日怕是不成了，我答应家里人要早些回去的。”

　　这伙人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局，哪里肯让他扫兴，“不行不行，贤弟你今儿一定要去，就当大家伙儿为你接风”

　　“我记着你家在西城那边，咱们一块逛完夜市正好你还能顺路回家，最多早点放你走就是了！”

　　“我听说今日夜市还有不少姑娘家也去，贤弟可有心上人？若有便去买些姑娘家爱的东西送出去，若无嘛，去街上看看小娘子也不错啊！”众人七嘴八舌，拉拉扯扯。林清远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一时推脱不开，只能随他们去了。正好顺路回家，买些东西哄哄阿乔，免得下回走阿乔又哭闹。

　　计划是很美好的，但等林清远真的跟着这些人到所谓的夜市，就淡定不了了——这些人竟公然狎妓，真是有辱斯文!

　　“来嘛~客官，进来玩啊”，红袖招门口揽客的姑娘拉长着调子。林清远涨红了脸，觉得耳边全是这种靡靡之音，不堪入耳。又不想与同窗撕破脸皮，只能闭着眼道“今日不早了，家中长辈还在等我，恕我先行告退。”

　　这些人摆明了是故意耍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他离开。“咱们江南的文人才子多风流，贤弟是外地来的，可能不清楚咱们这儿的风气，不过以后也算是咱们的人了，合该与我们多亲近亲近才是啊！”说这话儿的是这群人里领头的，叫徐知南，是本地首富徐家的公子，人没有多少才学，情场风月倒是一把好手。能进府学也全靠他爹每年给府学捐五万两银子，院长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入学。

　　本朝有律例规定：官员不得狎妓。虽然还是会有官员乔装打扮私下好这一口，也有可能官场同僚在同一家妓院相遇，但大多都是装作不认识，不敢放在明面上。因此打算科考的学子其实也少有人敢公然逛窑子，以免自毁前程。

　　今天这些人牵头的就是富商家的二世祖，早就无缘科考，从来不怕这个。另就是一些依附于这些富家子的穷学生，为生计讨好他们罢了。林清远以前念的是私塾，没有与同窗相处的经验。平日在学堂只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清楚周围人的性情，还当能进府学的人都与他一样一心向学。这才陷入了尴尬之地。

　　“今日恕我不能奉陪了，他日各位同窗若有切磋学业，交流感情的正经聚会，清远莫敢不从”林清远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完就打算走。

　　“哎哎哎，别走啊！少年天才瞧不起咱们这些同窗怎么的？平日里瞧你在夫子面前不是挺能耐吗？继续啊!”一群人把林清远围起来，徐知南一边推搡着一边说。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林清远被这些人气得脸红。徐知南嗤笑一声，转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就欺负你怎么啦!今儿个你要想走…也容易，往后哥几个的课业还得你多上点心不是？嗯？”

　　“不知所谓”林清远一甩袖子，转过身闭上眼，就不再理这些人。其实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人无非就是看他风头太过，想出口气，吓唬他，最好能再骗自己给他们把课业写了。当着闹市，人来人往，怎么可能在妓院门口对自己做什么，无非威胁一下而已，今日也是自己大意了。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不开窍呢！帮哥把课业解决了，往后跟着哥，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你!你若敬酒不吃，那我就只好…”徐知南伸出拳头，作势要打他。林清远只纹丝不动。

　　“啊，谁？谁踢老子，嗷!疼死老子了！”突然，徐知南大叫，一个还不及他胸口高的小姑娘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抓住他的拳头往前一拉，脚下一个横扫，徐知南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众人目瞪口呆。

　　小姑娘个子太矮，众人都没注意到她是何时钻进来的。年纪小小还有些婴儿肥，团儿脸柳叶眉，悬胆鼻头樱桃嘴，不是阿乔又是哪个？林清远也震惊了!

　　阿乔小脸绷得紧紧的，撒开双手护在林清远身前，“远哥哥，你没事吧！坏蛋被我打趴下了，其他人还有欺负你吗？”众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林清远哭笑不得“未曾，只是同窗之间略有口舌之争而已，阿乔你怎么在这？”

　　阿乔还没来得及答他，徐知南就坐起来了，骂骂咧咧道，“啊，什么人？你们愣着干嘛，还不扶我起来”众人又是一阵慌乱。

　　林清远怕此事牵扯到阿乔，忙把她藏在身后，“徐兄，今日之事也算一报还一报，我不追究你威胁我一事，也不会向院长告状，就此别过吧！”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拉着阿乔跑了。

　　两人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在秀水桥边停下。阿乔与他对视，懵懵懂懂，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跑，林清远看着她的眼睛却是笑的开怀。“小丫头，怎么就这么厉害呢！”林清远揉着阿乔的后脑勺，眼里的宠溺之色都要溢出来了。阿乔推开他的手臂，不满的嘟囔“远哥哥也没大我多少，怎么也叫我小丫头，我才不是小丫头呢！”

　　“好好好，以后不叫你小丫头”说着忍不住又揉了一把。阿乔皱皱鼻头，没有反抗，心想，看在你好看的份上，就让你摸一下吧！

　　“乔乔，你今天怎么刚好在这儿？”林清远继续问刚刚被打断的问题。“哥哥今天借我的名义约秀秀姐出来玩，到了这里又把我一个人扔下，我四处乱走就到那里了”又补一句“哥哥真是没良心，哼！”

　　林清远本想责怪郑德怎么把阿乔一个人落下，出了事怎么办？转念一想，阿乔武力值惊人郑德肯定是放心的，遂摇摇头，道“既然他们独自去玩了，那咱们也一起去逛逛吧！”一路牵着阿乔的手，开始逛街。

　　今晚饶州的夜市还颇为热闹，是附近县乡的居民三月一次赶集、庙会的日子。林清远紧紧拉着阿乔的手，生怕被人流冲散。阿乔兴致勃勃，一会试戴摊子上的猪头面具，一会嚷嚷着要吃糖葫芦，精神得很。林清远看她玩的起劲，也不拦着，抢着付了银子，笑盈盈的看着她玩闹。阿乔兴致一上来，还非要林清远跟她一起玩，把猪头面具往林清远脸上一放，“哈哈哈，猪头远哥哥，”林清远无奈。

　　“那边那边，捏糖人，还有那个糖画，”阿乔很喜欢吃甜食，嘴也甜的厉害。林清远怕她晚上吃多了甜食长蛀牙，就只让她在糖画和糖人中选一个，“那就糖人吧，让爷爷捏一个阿乔，再捏一个远哥哥!”林清远脸上的笑就没消过，付了银子让老板照着捏。

　　一刻钟之后，老板递过来两个小人。小女孩脸蛋红扑扑，笑得喜气洋洋，男孩穿着书院的蓝色儒衫，文质彬彬。与二人此刻几乎一模一样。阿乔把两个小人都拿在手里把玩，不停的看，

　　“真像，远哥哥，我都不舍得吃了！”

　　“那就明日再吃吧，今天晚上可以好好看，以后我再带你来捏几个。”

　　“嗯，远哥哥最好了！”阿乔的眼睛灿烂如星光。

　　林清远失笑。

　　二人从街头玩到街尾，透索套环猜灯谜都玩了个遍。终于在街尾看到一对腻腻歪歪的小情人，正是郑大郎和王秀秀。

　　阿乔调侃了哥哥几句，把未来嫂嫂臊得脸都红了。郑德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与心上人约会，整个人春风得意，也没工夫防着林清远，看到那一对糖人还对他笑得和蔼。

　　四人这才舍得回家。家中郑老爹在院子里自斟自饮，见他们三个一起回来，倒有些好奇。林清远略解释了一番，只略去了与同窗的不愉快和阿乔英雄救美那一段。阿乔又献宝似得把那对糖人给爹爹看。郑爹点点头“是挺像的，该这样，莫读书读傻了，也要常出来走走才是!”

　　大家陪郑老爹喝了几杯，就各自回屋睡去，一夜好梦。


　　(https://www.tyvxw.cc/ty33481/1490763.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