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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阳节刚过,这天却还是热浪逼人。饶州县城西面临河的一条老巷子倒还算清凉。这条巷子名叫酒曲巷,因巷内人家皆会酿酒,常年酒香浓郁而得名。巷口种着一棵大樟树,叶子泛着黄,打着卷,约摸过不了多久也要落了。

  树荫下,一个半大的少年来回踱步,脸色涨红,不知是天热还是心中焦急。少年的衣物十分简陋,一身夏衫虽然没有缝补的痕迹却灰扑扑的,背着一个薄薄的包袱卷儿,一手捏着一张泛黄的信纸,一手紧握着一根半旧的银簪子。簪子的样式倒是挺特别的,只个头不大,不值几个钱。但拿在这落魄少年手上,倒像似捡来的一般。

  这个少年姓林名清远,临安人,本也是官宦子弟,可惜他父亲为官不满两年便因故去世,之后寡母带着他返回临安投奔族亲,孤儿寡母又带着不菲的家财哪里能不遭人眼红?没有个一二年便家财散尽。他母亲毕竟也只是个弱女子,经过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不多久也病逝了。只临死前告诉儿子他父亲在时曾在饶州为他定了一门亲事,若实在过不下去可拿信物去那里投靠。林清远父丧刚过又服母丧,心灰意冷,着实可怜。

  前段时间附近几个州县城都遭了旱灾,只饶州稍好些。所以近来常有难民来此处投亲靠友,这的百姓倒也见怪不怪。林清远握紧拳头,终于下定决心,走近巷口一位摆摊儿的大娘,询问道:

  “大娘,请问此处可有一户姓郑的人家?”

  “喲,这里姓郑的可不少,就不知道小哥儿问的是哪一家?”

  “是郑、、郑旭郑老丈人家”因为不大好直呼长辈姓名,郑旭两字几乎是嚅嗫出来的。“小子姓林,是他家的…表亲,若他们还住在此处,应是住了有十来年了。”到底不好说自己是来投靠未来岳父的,少年心中惶惶,只好说是投靠表亲。

  “哦,那该是郑大郎家!”那妇人见他虽穿的落魄但长得却眉清目秀,斯文的很,怕也是个遭了难的,心下对他颇为怜悯,安慰到“郑大郎家中人口简单,平日也是古道热肠,你莫担心,往里走,门上刷了朱漆的那家便是”转念一想又改口道,“巷子里路杂,这样吧,我这也不忙,我引你过去。”说着便招呼邻人帮忙看着摊子,起身带着林清远往里走。

  林清远松了一口气,与大娘做了一个揖,便跟了上去。大娘一面走还一面打听他的身世,又向他介绍郑家人口,颇为热络。

  还未到郑家门前,便听见里头中年男子朗声大笑,“爹的乖乔乔哟,果真比你那哥哥贴心,这还没成亲呢,他便跟嫁到王家去了一样,整日里不着家。”又是一阵小儿女的笑闹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郑家人倒还是和乐,林清远心想。

  “郑大哥,在家呢!”那大娘站在门前扬起声唤到。郑老爹大步从屋内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条小尾巴。“是李家娘子啊,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李大娘笑着与他寒暄了几句,这才与他说到林清远的事,又推说自己还有事,便不久留了。

  林清远见郑老爹出来,往上瞟一眼便规规矩矩负手而立,只觉得郑老爹高大魁梧,长得颇为威严,看起来板板正正,想不到对女儿如此慈爱。又见郑小娘子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郑小娘子今年堪堪八岁,扎着双丫髻,团儿脸樱桃唇,很是玉雪可爱。目光对视到一起,郑乔见自己偷看他被发现了,也不羞恼,眨眨眼,笑得可爱又无辜。林清远心中一暖,回以一笑。

  那边大人已经聊完了,郑老爹回过神刚好看到这对小儿女的眉眼官司,故意低咳一声,不眨眼的盯着林清远。林清远暗叫一声苦,忙收住笑,低眉肃穆,朝着郑老爹行了一个子侄礼,连忙自报家门,“郑伯,晚辈林清远,家父林佑之,不知郑伯可还记得?”

  郑旭其实打一开始就看到了这个少年,又见他手上拿了信物,心下便明白了一二分。不过这些年自妻子去世,女儿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父女感情深厚非比寻常,哪里舍得这么早叫她谈婚论嫁。这一次不过是吓一吓眼前这个臭小子罢了,免得他说出什么让自己不高兴的话儿来。又有些后悔当年女儿还未出生就许给了别家。

  “自是记得,林家侄儿快随我屋里来,咋们进屋说。”说着便将林清远拉进了屋里,又转身对女儿说到“乔乔儿,去王屠户家把你哥哥叫回来,就说家里来客人了,顺便买些肉菜回来”一面扯下腰上的荷包塞给女儿一面哄着女儿出门。

  林清远比一般少年经历的多,也更加老成,其实已经看出郑老爹是故意在支走郑乔,心中叹一口气,虽有些失落,但也有自知之明,郑老爹宠爱女儿,自不会让女儿与现在自己这样一穷二白的人结亲。其实上门之前自己就有这个准备了。

  郑老爹却不知他还有恁多想法,只不过女儿定亲一事,他确实还不想让女儿知道。乔乔儿现在还小着呢,是他一个人的女儿,平日里是连儿子也不敢与他争女儿的注意力,怎么能一来就让这个混小子勾搭走了。郑老爹对他虽有几分好印象,心里却免不了酸酸的。

  二人心中思绪各异,面上却都是不露痕迹。“贤侄,家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郑老爹先发问。林清远也不敢隐瞒,将父亲任上发生之事与族亲的欺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只又回忆起一遍伤心事,少年到底还是红了眼圈。

  “岂有此理,当真是欺人太甚!”郑旭大怒,一想到曾经的知交好友短短几年便遭此大难,心中大恸。“倒是我错怪了他。他上任之后我们两家就失了联系,我还当他当了官老爷便看不上我家这门亲了,唉,是我不该,当早些去看你的”说着又叹起气来。

  “伯父哪里的话,当年虽是事从权急,不过没及时与郑家联系,本就是我家的错,哪里能怪郑伯。只我那时年纪还小,不然也能够为父母分忧。”自父亲死后,前来祭奠的人也有不少,不过多是说声节哀便了事,都怕与父亲太过亲近惹了林府的仇家不快。郑家的反应着实让林清远哽咽。

  “好孩子!”郑旭本想如安慰女儿一样摸摸少年的头,但看着少年开始拔高的个头,渐渐长宽的双肩,又改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当年我初次见你,你也才4岁大罢了,一转眼也这般大了,莫要难过了,你父亲若是看见你如今这样,也是欣慰的。”

  谈及老友,郑旭将其他想头扔到一边,又问道林清远现下的打算。“父亲在时,亲自为小子开蒙授课,又留下书籍叮嘱我每日莫忘读书,切记勤学苦练,小子不敢忘,只如今囊中羞涩,已是无以为继,才前来投靠伯父,实在惭愧。”到底年轻,林清远脸皮还是涨红了。

  “这有甚的,贤侄只管在我这住下,银钱花销之事一律莫管,改日我打听打听州府里哪家学院好,你只管读书去就是,你与你父亲相像,不用几年定能高中。”

  林清远感动到落泪,行大礼,跪地磕了三个响头,“郑伯大恩,清远永世铭记,他日结草衔环定当相报”。供养一个读书人从来不是什么轻松的事,笔墨纸砚束修还不加上赶考的路费每年少说也要十两,在本朝这也够一个五口的小户人家过上半年。郑家现在虽底丰厚,但总不是钱烧的慌,这样无条件支持他的除了父母,郑伯父还是第一个。林清远心中立誓:若五年内无半点成绩,十年内仍不能高中,便自此离开郑家,不再浪费郑家银钱。现下,只当自己厚脸皮一次了。

  郑家祖上传下来的有十几亩的田庄,租给佃户耕种。郑旭早年间在商队做镖师也攒下不少银钱,但常年不在家与妻子乔氏两地分居,乔氏在女儿出生后不久调理不当过世。郑旭其实与妻子颇为恩爱,妻子离世他也很内疚,发誓不再娶,为了照顾儿女就退出镖局,更是以妻子的姓氏为女儿取名,以纪念妻子。如今他因武艺出众,在县衙任典狱一职。

  郑老爹受了他的礼,又扶他起来,亲自倒了杯茶给他,道:“不过我这里倒是还有一桩事要嘱咐你。我那女儿你刚刚也瞧见了,如今还小得很,教我宠得一团孩子气,谈论婚事尚早,你如今也分心不得,此事便莫在她面前提起,免得她多想,如何?”

  林清远哪有不应的,“乔妹妹玉雪可爱,又是郑伯的掌珠,没有功名,小子不敢提亲事。”郑旭又是抚掌大笑,“好好好,有志气,那我等着。”

  二人相视,见面不到半个时辰已默契十足,不得不说是缘分。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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