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夜血刃 上
李忠的第一道暗卡，就这样被一场不算太强势的烟火，和十几相貌无奇的竹箭，轻而易举的攻破。
萧平怔怔的看着凋零的烟火，泯灭的黑色灰烬，夹杂着点点飞扬的火星，肆意的飘散在暗夜之中，如同鬼魂般的迎风漫舞。他忽然间轻叹一声，喃喃道：“叶信这个人不行。”
裴东来扭过头去，似有些惊愕道：‘为什么不行？’
萧平道：“我还没来得及热身，这个神箭手就全部通吃了。”
裴东来冷笑了一声：“难道你对这些虾兵蟹将也感兴趣？”
他说完后，两只脚已经快速践踏着的游离四散的火星灰烬，向前飞奔而去。
萧平快步跟上他，冷笑道：“你错了，我对每个敌人都很有兴趣。”
裴东来用眼角的余光斜视了一眼与自己并肩而行的萧平，他忽然意识到，萧平这个人比他想象中要可怕的多。凭着刚才简短的对话，他居然发现，萧平这个人是个急于表现自己的人。
当萧平看到这里所有的对手都被叶信轻而易举的放倒之后，他看见了萧平虽空洞淡定如死灰的目光，却难以掩饰瞳孔深处的那一种强烈的失落感。而且萧平对他说：“我对每个敌人都很有兴趣。”——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即便是一些虾兵蟹将，萧平也都会非常认真的对待？
裴东来看人的眼光也很准。——萧平这个人从来就不会低估任何一个弱小或者强大的敌人。他是个从不来都不会允许自己失败的人。
只不过真正让裴东来感到惊愕的是，像萧平这样一个如此急于表现，渴望挑战的高手，在他过去的生涯里，怎么会默默无名？
他的过去是否一直都在默默无闻的忍耐中度过？
忍耐是一种痛苦，凡是能够承受的了这种痛苦，隐忍而待发的人，必将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如果有人不幸站在了这个人的对立面上，成为他的敌人，那么这个人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因为他的敌人太可怕了。
裴东来的推论将会在接下来的茹毛饮血的生死恶战中，得到最好的证明。
叶信看着前方那两个逐渐远去的模糊背影，嘴角莫名的划过一丝讥讽的冷笑。
他纵身跃下墙壁，施展起‘燕子三抄水’的轻功绝技，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来到一名中箭身亡的死者面前。朦胧的月色下，他看见那名死者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那个人紧攥着双拳，死咬着牙关，爆凸着眼球，脸上的肌肉已扭曲，身体像痉挛一样的蜷缩着。他在死前一定很痛苦，至少经历过一番挣扎。
叶信凝视着他身上的致命伤口，叹息道，‘如果在偏上小半寸正中心脏命门就可以了，这样你就不会很痛苦，可惜，让你受苦了。’
叶信转过身去，不在看他，然后大步向前走去，口中喃喃自语道：“真希望这个人可以在死一次。”
——这个人如果可以在死一次的话，这样叶信就一定不会让这个人死的太痛苦。
——‘杀人’对于叶信来说，也是一种艺术。他杀过很多的人，在死于他箭下的那些人当中，只有三个人死时的安详表情以及身体在死后保持的舒然姿势另他最满意。
如果你观察够仔细的话，你就会发现，此刻的叶信虽然在大火过后的草野灰烬中剑步如飞，如同惊鸿一瞥，快的不可思议，但是他的身上却未沾上一丝的黑色尘埃。他那间苍白色的衣服，仍然干净的如同他的眼神。——高傲，冷漠，却十分清澈，清澈中还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神秘。
就是这样的三个人。这样三个可怕的人。
一个天赋异禀，心比金坚，为了所执着的事情，他随时都可能会和别人去拼命。
一个隐忍待发二十年，天生英才无人知，有朝一日虎出笼，他定啸傲半边天。
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天生的杀手，杀手中的王者，王者中的王者，一个高高在上，漠视一切的杀手之王??????
但若这三个人和她比起来，就逊色太多了，尽管她是个女孩。
这个女孩此刻，就拿着她那绝世无双的独门武器，走在余火未尽的废墟里。
她的身上还是穿着那一件黄色的战袍。她的步子很慢。她的眼神淡然。她那一套叫做“残二十四体”的绝世武器被她拖在了身后，武器本身散发着诡谲妖异的惨白色的光芒，将周遭照映的通明。恍如白昼。上面的那些钩锁在银色链子上的，锋芒毕露的，各式各样的金属残体，在黑色灰烬的废墟上划过几道长长的刻痕。这件武器真的很重，可是她却似乎察觉不到。她曾经用这把武器在同一时间内，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杀死了很多的绝世高手。
她当然就是陈灵儿。
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各有不同，叶信是为了父亲的一个承诺。萧平是为了一战成名。陈灵儿当然是为了自己爱的人。可是他——裴东来，来此却是为了报仇！
他并不是单纯的为了救狄仁杰。狄仁杰此刻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若是和另一个人比起来，狄仁杰抵不过这个人分量的十分之一。
这个人就是赵东升。
一个倔强耿直，只为了心中的正义，却被现实的残酷折磨的伤痕累累，缺胳膊少腿的可怜老人。
自从他在似乎无所不知的萧平嘴里得知，赵东升因为不肯妥协“贾商银”，而被“贾商银”废掉了双腿，卧床不起??????在那一刻，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的眼睛湿润了。
在那一刻，他想起了在他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是赵东升给了他最坚定的力量。他想起了赵东升的结发妻子，那个仅靠着赵东升微薄的薪俸，来维持生命的哮喘病人。
赵东升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做过坏事，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自己肩上的“使命”，为了那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可怜的底层老百姓。
可是他们老两口在风烛残年之际，却换来了这样的悲惨下场??????裴东来的心中充满了仇恨！
——既然你们这样残忍的虐待我这一生最敬佩的老人，那我就要你们用鲜血来加倍偿还！
在这个时刻，他们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执着。可是包括裴东来，甚至狄仁杰本人在内，却都未必了解整件事情的真相。
此刻，知道整件事情真相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就是他。
他之所以在幕后，用一双可“遮天蔽日”的手掌，间接的动员“反暴力组织”，动员元方，动员裴东来和陈灵儿，前去搭救狄仁杰，只是为了不让八王李贞的“夺位计划”得逞。
李贞这个人不行，他不配做皇帝。——这就是“他”给李贞的评价。
他就像是一座天枰，天枰上的“秤砣”被他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这座天枰的一端是高宗皇帝和武曌皇后，而另一端就是八王李贞。
他知道高宗皇帝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也知道李贞现在掌握住了大半个大唐帝国的军队，皇位志在必得。可是他相信，李贞绝不会赢。因为他手中的“秤砣”是高宗皇帝的人，这个人当然就是狄仁杰。
荒草庄园的尽头，是几座拔地而起的高耸楼阁。上面点缀着几盏微弱的灯火。楼阁与楼阁之间，又伫立着许多枯枝交错的参天古木。
这里出奇的静。静得可以听见冷风轻微游走的声音。
清冷的夜色下，这里更像是一座阴森而庞大的鬼宅。
仿佛住在这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在相邻的地方，刚刚发生了一起火灾，死了很多的人。
裴东来和萧平现在就伫立在距离这所“鬼宅”不远的地方。却不敢在向前一步。
两个人的渺小身影，和前方几栋建筑物的庞大身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那些阴森的楼阁看上去，更像是远古时代的洪荒巨兽，在俯视着脚下不远处那两个微不足道的“小动物”。仿佛随时都可能将他们二人吞噬无痕。
两个人的直觉告诉他们，越是看上去没有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危险的地方。
萧平凝视着前方，缓缓道:“好强烈的杀气。”
裴东来的眉头皱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用事先准备好的一件黑色衣袍，里面装满大量的干草，包裹成一个草人，自十丈之外的地方猛然掷在其中一栋楼阁的脚下。
然后这个稻草人就立刻被来自楼阁之上，各个阴暗角落里的弓箭手射成了蜂窝。
裴东来看着远处那个浑身扎满黑色箭羽，如同巨型刺猬的稻草人。他的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一点动静也没有，而这座豪宅的主人也好像并不知道他的住所进入了“强盗”。因为无论谁，只要敢向前踏足这里一步。那就是死。所以主人不需要知道，因为他有足够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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