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小书房里的白月光（上）
关于十六年前那个雨夜所发生的故事，陈夕已经掌握了好几个版本，每个版本却都有些南辕北辙。
仿佛有一层如雾气般的存在，始终笼罩在真相之上，让妄图一窥究竟的人，始终看的模糊。
陈夕一面展现出不自傲的笑容，谦和的冲几位军区的大人物致意，而另一边，却牢牢的将余光，锁定在正抚摸着刀刃的老爷子身上。
根据他的想法，当年的真相应该不止被一个人掩藏，而是许多人合力造成的结果。
其中牵扯最深的那位，则必然是眼前看似无害的老爷子。
别的不论，单说现在老爷子看这把破军的眼神，陈夕就可以断定，他是真的对这把相伴半生的武器极有感情。
而这把他极为珍视的破军，并未传给身为亲儿子的苏洛，反而给了连天，便可想而知，在老爷子的心中，其究竟占据了怎样的地位。
可这般重要的人，不明不白的在谅山丢了命后，老爷子的反应却极为反常，好像死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
莫非，连天的死当真是老爷子下的手？
这个猜测，很多人如此想过，但就如齐观海手记里所讲的那样，他们也仅仅只能是想想。
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老爷子出了手。
而就在刚刚，当苏洛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陈夕突然产生一种直觉，一种透过层层的迷雾，将要接近真相的直觉。
可惜，如同很多吊胃口的情节一样，苏洛终究没能说出来什么，就被老爷子生生打断。
但苏洛却也并未露出什么沮丧或者气馁的神色，依旧如开口之前那般带着很轻松的神情。
有些像V字仇杀队的面具。
没人知道，他的笑容下，究竟隐藏着些什么。
......
不可否认的是，随着苏洛解释的话音落下，在场诸人对陈夕的看法骤然间发生了大逆转。
只因为，那两把短刀名叫破军。
只因为，它承载着苏寒山以及甲子连过往的无上荣光。
胡继南显然是很了解这两把刀的。
在之前惊喊了一声后，冷静下来的他，看向陈夕的眼神除了赞赏，还有深深的佩服。
没错，就是佩服。
他平静地坐回了座位，默默捧起了身前那碗还有热度的长寿面，竟毫无形象的便开始呼哧呼哧吃了起来。
他吸面条的声音很大，让很多人都侧目而视，也从某种意义上，冲淡了些因破军出现而产生的热议。
尽管老爷子只让陈夕和苏望月拿出礼物，但在这圆桌上的众人，又有谁是空手而来的呢？
两个年轻人的献礼，更像是个开场。
凡是能入老爷子眼的亲朋旧故们，毫无例外的都当着老爷子的面，送上了一份寿礼。
礼物大多并非价值不菲，但却是极有心意。
就拿叶临云送上的那卷佛经来说，用的是上好的纸墨，还特意经过了深山古刹大师的开光，极养心性。
最重要的是，佛经字里行间的笔迹，虽不飘逸，但却是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显然是叶临云亲手抄写的—
一个七岁孩子手抄的一卷佛经。
在场这么多礼物中，若仅论心意来说，无人能出其右。
可枉费叶远飞花了这么大的心思，让儿子准备了如此别处心裁的礼物，但前被苏如霜横插一腿，使抄本没送出去，后陈夕的两把破军惊艳全场，抢走了所有风头。
如今再拿出时效果已经甚微。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想凑齐两把破军，简直难如登天。
可陈夕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做成了！
这时候，他心中的抱怨和嫉妒反倒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命不在我的感慨。
......
胡继南是全场第一个吃完长寿面的人。
而就在他吃完后不久，老爷子便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在一众大人物的注视礼中，离了席。
到此为止，今晚的夜宴算是圆满的结束了。
老爷子当然不会再发表个什么离席讲话，而是选择了就这么波澜不惊的从众人眼中消失。
像当年他功成身退时的那样。
对于此景，所有人都保持着尊重。
看着老爷子渐渐消失在走廊的背影，陈平这些甲子连的旧人，真的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就像看见一轮夕阳坠于了地平线之下。
而陈夕和苏望月也并没搀扶老爷子上楼去。
就在刚走入大厅的时候，老爷子便从陈夕手中接过了装着破军的木盒，对两人说道：
“我虽然老了，但上个楼还是没问题的...去吧，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
这句话极有深意，让两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但他也根本就没想听两人去回答什么。
他转过了身，步伐不快但很沉稳的走着，枯瘦的手掌紧紧抓着木盒，努力地将微驼的背挺直。
“老兵不死，只是会慢慢消失。”
看着老爷子并不高大的背影，陈夕带着很真诚的语气，忽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爷爷没有麦克阿瑟那么耀眼。”
苏望月淡淡的接上了一句，嘴上虽说的是否定句，但却有自豪的语气流露出来。
是啊，苏寒山在名将堆里，只能算作一粒细沙，当然不能跟那些灿若星辰般的人物们相比。
可是，他却是他苏望月的爷爷，是他始终敬重的人。
而看见了苏望月的神色，陈夕却有些沉默。
他心底生出了一份跟胡继南之前差不多的感慨—
如果连天能出现在这里的话，他又会说些什么呢？
......
夏末的山风很柔和，轻拂人面，便有一种舒适感传来。
令人没想到的是，老爷子从宴客厅上楼后，并未去找个地方休息，反而来到了三楼的一个小书房内。
便是之前陈夕和苏望月背诵资料的那间。
再过一会儿，寿宴就会完全结束，整个别墅也将归于宁静。
在这最后的时间内，老爷子选择了站在窗边，吹着微风，准备看一场曲终人散之景。
书房内并没开灯，只有一地还算皎洁的月光。
老爷子静静的站着，桌面上放着的是两把破军，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冷的光。
悄然之间，房门被轻轻的推开。
老爷子并未转过身去，只是在门开的同时，淡淡的说道：
“今夜的月色不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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