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个问题来，林毅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寒。
有些人疑心病犯的时候，什么都掩饰不住！俗话说酒后吐真言，难道这就是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的事情？
真累……
尽管如此，林毅还是仰头大笑了两声，而后才不紧不慢的回答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还是由你去心烦这些事情吧！”
李凌站起身来，扶着栏杆走到林毅面前，戳着他的胸口问道：“我是说，如果你是素元箴，你会怎么做？”
林毅心里噔的一下，尽管有吃惊，可还是强装着面不改色，低头对上了李凌探究的眼神，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他这才说道：“一日是兄弟，终身是兄弟，我这人没什么远大报复，权利什么的于我都是过眼云烟，只要你让我这个兄弟吃饱穿暖了就足够了！”
过眼云烟……听此，李凌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一日是兄弟，终身是兄弟！好，这句话好！”
说罢，举起手中的酒坛子来，林毅见状也举起酒坛子和他碰了，见李凌仰头喝了，眼底多少有些复杂，而后自己也是仰头灌了一大口，却觉得这入口的佳酿再没了醇香，反倒隐隐掺杂着苦涩。
两人就这么一边说话一边喝着，最后都倒在了凉亭里。
……
第二天林毅回房的时候正巧碰见廖佐，他倒像是故意在此等着他一样，负手站在廊下，板着张脸望着他，颇有几分严父抓到在外花天酒地的儿子时的模样！
别看廖佐此人只是个幕僚，可在林亚夫心里却有着很重的地位，一个文，一个武，人说文武不对头，可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就互相吸引，惺惺相惜了！
廖佐在林家军里享受着师爷级别的待遇，在陇西的官场里也颇受尊敬，林毅虽然不赞同他的言论主张，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也还是尊称他一声“廖先生”的，见面时也会像对待长辈那样恭恭敬敬的鞠个躬行个礼。
不想这份恭敬倒是把廖佐给惯得有些不可一世了，自从来了京城之后就什么事情都想管着他，拿着鸡毛当令箭，还真当自己是他爹了！
还不等林毅直起身子来，廖佐便有几分吹胡子瞪眼的问道:“大公子这是又去哪里玩耍了？一夜未归！”
醉了一宿，林毅现如今是头昏脑涨的，加之昨夜的那个梦境，更让他的脑子如同一团浆糊一般，哪里还有额外的精力来应对廖佐的盘问？
“不过是在后花园里喝了一夜的酒罢了，我今天很累，就不陪廖先生说话了，您老若是闲的无聊就出去逛逛，陇西和京城的民风民俗还是大有不同的！”
说罢又寥寥鞠了一躬，态度便不如早前好了，也不管廖佐是何表情，绕过他径直进了屋子。
廖佐管教不成反倒被暗讽没见过世面，自然是气的不行，想和他理论一番，好好说道说道，可无奈又被常远和曹鑫两人嬉皮笑脸的给挡在了门外，最终只得作罢，甩甩衣袖，冷哼一声走了。
曹鑫和常远二人相视一眼，双双无奈的一笑。廖先生这老古董明知自己不受大公子欢迎，还偏得拿着鸡毛当令箭，天天来蹲大公子的班，也当真是够有毅力的！此前大公子心中虽多有不喜，可面上也还是给廖先生留了几分面子的，今天这样不客气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可见，大公子的确心情不佳。
林毅进了房间之后也不洗漱了，直接甩了鞋子之后就往床上倒去，沾了一身泥的衣袍也不换掉，常远和曹鑫见此模样，面面相觑，继而一言不发的拉过门来关起。
林毅也没睡着，瞪着眼睛望着床上挂着的玄色帐子，眼珠子连转都不曾转动一下，倒像是没了生机一样！
昨天李凌在宫里和素贵妃大吵了一架之后就气哄哄的来了林宅，硬是拉着他去了后花园中喝酒谈心，两人几乎要将酒窖里的酒都搬空了，实在是喝得大了，连在后花园中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睡了一觉都不知道！
若真是喝断片儿了那还行，至少能什么都不知道的睡上一觉，但林毅偏偏要与众不同些，他是身体没了知觉可意识却是清醒异常，还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梦，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梦都要清晰！
因为这一次，他看清了她的脸，那个从他记事起就时常会出现在他梦中的女子的脸！
她身上的拖地三尺的锦衣华服不断幻化，颜色变了、样式也变了，现如今的她穿一身以水蓝色为主打色调的对襟襦裙，内里的白锦抹胸上嵌了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对襟外襦宽大的袖口也用金丝暗绣了回纹，四指宽的腰带上更是栩栩如生的牡丹，水蓝色的帷裳上也缀有一朵朵精致刺绣的细碎桃花，在这雪花漫天飞舞的季节了，如此打扮少了冬日里的臃肿更多了些春天的俏丽。
曾经高高挽起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也在走动中拆开，又自己一点点的捋直，一点点的束起，直至青丝半挽，凤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没有过多华丽的珠翠点缀发间，只一支羊脂玉发簪斜插在半挽起的发髻之上，余下的青丝自然下垂，有一缕置于胸前，清新脱俗之中更添了一抹妩媚！
十六年来从未看清的容貌也随之清晰起来，只见她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精致，未施粉黛，皮肤像是嫩得能掐出水的白莲，又像吹弹可破的窗户纸，一张略微有些失血过后苍白模样的唇，唇峰分明，柔弱中又多了些不容侵犯的威严。
如此打扮，随性中多了些慵懒，慵懒里又透着抹灵气，夜风轻轻托起她的发丝和裙角，月光拉长了她本就修长的身影，而她徐徐走来，宛若坠入凡间的仙子。
她一步步走来，朝已经完全呆愣住的林毅莞尔一笑，与此同时，林毅的心跳也跟着漏了几拍，直接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一身冷汗，风一吹，凉到了骨子里。
那人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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