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疼
问完,张朝面色微微沉了下来,搬个小凳子坐在她面前,眼底的情绪复杂到她难以捉摸。
喜影有预感他有很重要的事跟她说,所以转而正襟危坐。
她的态度过于拘谨了,张朝笑了笑,降低她的警惕心。
“这么严肃干什么?”
喜影微笑着抿唇,心态放平。
张朝切入正题,支支吾吾了会儿,似是下定决心。
“小影,你觉得飞扬怎么样?”
喜影错愕的瞳孔放大,心跳漏了半拍。
声若蚊蝇般:“什,什么意思啊?”
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片潮红。
张朝沉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又严肃认真:“我是说,你觉得飞扬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你觉得他性格是什么样的?”
嗯……
性格么?
她想用最正确的词来评价他,可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才最贴切呢?
喜影默了会儿。
张朝却抿唇笑了下,并不非要她回答。他放松身体,脊背靠后,神情恍惚间,用最平淡的语气将一段心酸往事娓娓道来。
喜影不会想到,这段往事于她而言,远比张朝的过往还要令人心惊!
几乎对她造成难以接受的冲击!
出生在政商结合家庭的程飞扬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呱呱落地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用反俗话来讲就是姥姥也疼,舅舅也爱的那种。
作为程家的长子长孙,以及唯一继承人,程飞扬的成长过程备受瞩目。
优渥的家庭条件让他毫无后顾之忧,德智体美劳全线发展。
他喜欢做的事,所有人都全力支持。
喜欢的东西,也都被极大程度的满足。
而程飞扬遗传了父母两个人优秀且强大的基因,从小便显露出非凡的天赋。
他聪明,好学,动手能力强,运动方面尤为擅长。
母亲出身于海城最有名望的商贾之家,父亲是一位警察。
年轻时候的程母是一位温婉动人,善解人意的女人。
程父对她一见倾心,一面之缘以后便展开了火热的追求。
后来,两人结束四年爱情长跑,在两家父母的衷心祝福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他们夫妻和睦,互敬互爱,一年以后程飞扬的出生给这个家增添了更多的欢声笑语。
一家人其乐融融。
健康的家庭环境让他成长的异常出挑,个性活泼开朗,阳光向上。
可惜,好景不长。
刚开始,程父只是一个普通的二级警-员,因为为人正直无私,又踏实肯干,所以在一次次任务中不断升迁。
短短几年,程父的职场生涯可以用平步青云来形容。
可权利越大,责任就越大。
责任越大,痛苦就越重。
程父工作的特殊性让他鲜有闲暇顾及家庭,渐渐的,以前其乐融融的亲子生活,成了奢望。
小飞扬常常很长时间看不到爸爸,妈妈也变得郁郁寡欢。
他们开始争吵不休,后来却沉默寡言。
那时候的他还以为爸爸妈妈关系缓和了,可时间越长,他就越明白,成年人的处理方式跟孩子是不一样的。
那一天,还未满八岁的程飞扬如往常一样在教室里上着课,叔叔满脸忧惧,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将他带走。
他在车上不停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要去什么地方,可叔叔都含糊其辞的搪塞他。
直到,他们来到了医院。
那是小小的他从没见过的母亲的样子,浑身插满管子,白色的连衣裙被染成红色,干涸的血液逐渐变黑。
母亲的脸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
他惊慌的摇晃着母亲的手臂,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口中一遍一遍的喊着妈妈。
可她只无力的看着他笑了一下,便再也听不到了。
那天,他的世界轰然倒塌。
车祸带走了最爱他的妈妈。
那一天,父亲没有出现。
三天后的葬礼,程父刚刚结束一场任务,连滚带爬的赶回来,跪在程母的遗体面前,泣不成声。
后来的小飞扬才知道,他的父亲拯救了好多人,还负了伤。
可他却再也无法原谅。
几个月以后,程父因立了功再次升迁,事业辉煌。
他们父子之间的鸿沟也随之加大加深,再也无法填平。
八岁的程飞扬自己度过了生日,自此以后开始做自己的大人。
他执拗的个性任谁都无法劝动,小小的他,开始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他不见父亲,不接受他的关心,也不要他的钱。
他拒绝,排斥父亲的一切。
母亲是外公的独女,他也成了外公的唯一血脉,老人需要陪伴,公司需要接手,但他却拒绝去海市。
因为这里,有他童年最美好的记忆,还有母亲生活的残影。
匆匆岁月,悠悠流年。
十年光景,男孩儿变成了男子汉。
她的少年,骄傲又孤寂,自由且痛苦。
喜影泪流满面,近乎呜咽着说:“他一直一个人生活吗?”
张朝心疼的擦掉她眼泪,却在一个点头以后,她哭的更凶。
他长叹一口气,道出目的:“小影,知道哥今天为什么让你来了吗?”
喜影惊诧无比,含着泪眼,唇瓣颤栗:“难道今天就是……”
张朝沉重应声:“嗯,今天就是他母亲的忌日。”
得知一切的喜影一路飞驰,盛夏的傍晚,热的让人头痛,可她却竭力奔跑,冲向她的少年。
晚风和云霞为街景里穿梭的少女打下绚丽的背景板,她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回想。
他的衣角在微风中飘扬,他的笑容在日光下绽放。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洒脱随性而为,他自由狂妄嚣张。
喜影想到他在篮球场上肆意挥洒的汗水,也想到上次一起淋过的磅礴大雨。
她的少年,风雨里像个大人,阳光下像个孩子。
飞奔到目的地,喜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半个夕阳沉入山后,晚霞在灰蓝的天幕中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清幽的环境里,草木葳蕤,蝉声嘶鸣。
程飞扬的家坐落在岩城最繁华的地方,背靠临嘉湖,一个闹中取静的别墅区。
张朝给了她一张门禁卡,她脚步坚定,慢慢走向他家里。
找到准确位置后,她看着他的家,心跳却紊乱了。
恰如近乡情怯,她紧张到难以平静。
最终,她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一分钟的等待时间如此漫长,她的耳里终于传来开门的声音。
女孩儿满脸通红,一双鹿眼黑白分明,直直的撞进了他疲惫不堪的眼眸里。
他神色倦怠,声线嘶哑又饱含惊讶:“喜影?”
他觉得恍惚,不真实,像幻觉。
于是再次确认:“你怎么会来?”
喜影咬唇,猛咽口水,尽力安抚耳膜中鼓噪的心跳声。
她选择对感觉坦白:“你没来学校,我想见你。”
程飞扬看到她手里的门禁卡,讶异一秒,眉头跳了下。
两人门里门外,两两相望。
那是他给张朝的门禁卡,是打开他内心世界的密码。
“进来。”
几秒后,他侧了侧身。
喜影深呼吸,迈步进入他的私人领地。
刚踏进门,一只半米高的大金毛哈着舌头朝她狂奔而来,她害怕的惊呼:“啊!”
程飞扬一个转身将她护在怀里,转头呵斥:“粒粒!”
金毛紧急刹车,乖巧的坐在原地,哈着舌头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这位新客人。
他抱着她,一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抚:“吓到了?”
喜影惊魂未定,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两人正是极度暧昧的姿势。
她仰脸看他,后知后觉的疑问:“原来你不怕狗!”
程飞扬浅笑了声,满眼宠溺。
“我从没说过我怕。”
是她以为他怕,还傻傻的护着她。
“傻姑娘。”
他又笑了声,评价。
喜影觉得突然又热了,这才发觉原来在他怀里,她的脸唰的一下红透,如熟了的番茄。
她手忙脚乱的挣开,故作镇定的理了理头发,轻咳了声,结结巴巴:“你,在,在做什么?”
程飞扬弯唇,漫不经心的瞥了眼电视,懒声:“看电影。”
喜影看过去,恰好出现了一个女鬼的镜头,披头散发,鲜血淋漓。
她还没来得及多看,程飞扬立即捂住了她的眼睛!
女孩儿纤长的睫毛轻轻刷着他的掌心,痒痒的。
一股麻意极速冲向身体里,他身体瞬间僵了僵。
她不明所以,双手将眼前的大掌按下,圆溜溜的眼睛重新露出来,清澈明亮。
“你干嘛啊?”
他把手抽离,自然的下垂,却不自然的搓手指,煞有介事:“鬼片,怕你害怕。”
喜影扬了扬下巴,颇为自豪:“我不怕。”
她食指伸出来立到他眼前:“我看过的恐怖片少说有一百部!”
女孩儿眼神清明澄净,单纯的让人无法理解。
他笑出声,拍拍手鼓掌,声线慵懒的像哄人:“哇啊,你好厉害。”
喜影羞涩的笑嘻嘻。
她这才细细打量他的家,很大,一眼难看完五脏六腑。
但又极干净,整洁,宽敞明亮。
只是少了些生气。
喜影心里隐隐作痛,他确实将自己照顾的很好,可他浑身又透着浓重的孤寂。
他的灵魂,叫做孤独。
唯一的小伙伴便是蹲在地上傻傻看她的大金毛。
它叫什么来着?lili?哪个li?
她好奇:“你叫它什么?”
程飞扬看着她指的方向,弯唇,浅声说:“粒粒”
又回过头看她,说明:“粒粒皆辛苦的粒”
喜影笑起来:“怎么叫这样的名字啊?”
喊粒粒的时候,嘴角会不自觉上扬,而且这名字好甜好特别,跟它庞大的体型好不相符。
程飞扬目光柔和,声音清透:“因为,它是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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