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幻妖
跟着唤作清桉的少年,一路上,竟意外的安静。
没有再遇见奇怪的妖怪,走了不多时,又走进了熟悉的树林里,隐隐听见前方传来水声。
在看见白光的那一刻,清桉停住了脚步。
四周不可明说的气场忽然暗了下来,丝丝寒意笼罩,即便是倾言,也在这落针可闻的环境中察觉了异象。
“清桉——”
话音刚落,他就迅速的揽住她,飞身离开。
只听“砰”的一声,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已经成了黑坑!
倾言抹了一把冷汗,看向始作俑者。
那是和少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唯独眼尾处散发出淡淡的黑雾,才得以区别出来。
嘴角勾起恶意的笑,叫他们躲过,又毫不犹豫的发起攻击。
清桉从容的躲开他的攻击,左手捞着她,右手凝出那把剑,飞快得朝着那人刺去。
“妖孽!”
他声音轻细,只有被他像捞篮子般的倾言听见了,少年的手纤长、秀气,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却格外有力,隐隐能感受到蓬勃的肌肉。
他速度极快,尽管左手还有个拖油瓶,也不影响他的发挥。
两人在空中急旋、武器相击,打得难舍难分,倾言脸如菜色。
胃底的东西翻腾,脑袋发晕,她被转得几乎作呕。
傅清桉的感觉也并不好,受的伤并未得到治疗,力量在一点一点被削弱,此时的每次攻击都牵扯着肺,并不好受。
更不说手上还有一个。
“清桉哥哥,放放我下来。”倾言终于吐出这句话,整个人跟坐了过山车晕乎乎的。
只想快些到地面上缓缓。
傅清桉闻言,一个后跃,在粗壮的大树下停住,将她放在一旁。
幻妖定是看他此刻虚弱,想乘胜追击,它吸取了一部分他的力量,便自以为能和他一战,主动现身了。
可笑!
幻妖,贯以狡猾著称,它以幻境为阵,吸食他人炼化妖力,可这只幻妖不过是幼年期罢了,竟以为他受了伤便奈何不了它了吗!
子夜结界之眼便在前方,虽还不知眼前的小姑娘有何古怪,但幻妖朝她处处下死手,看起来也并不像联合的。
他犹豫一番,扶起面色难看的倾言,“看见那了吗?”他指着泛白的地方,“朝着那地方去。”
倾言顿了顿,“清桉哥哥,你呢?”
傅清桉声音低沉,“我自得收了这妖孽。”
他眼底闪烁着说不清的意味。
那和他一样的妖怪脸色诡谲,散发出阵阵黑雾,像深渊,倾言只是瞥了一眼,便被吸住心神。
眼前浮现出那所她熟悉的房子,粉红色的床铺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旁的电脑散发着荧光,她还来不及惊喜,又浮现出现代父母的脸,他们笑容亲切,轻柔慈爱的对着她笑,“言言,回家了。”
倾言第一反应居然是愣住,父母不会向她露出这般神情。
她瞬间回神。
一旁的少年眼神空茫,显然也是看到了什么,脸色苍白,额前的发丝垂落,增添了几分脆弱感,整个人僵直的像木偶。
那妖怪露出扭曲的笑容,幻化成一团黑雾,作势冲过来。
倾言吓得瞬间清醒,拉着少年的衣袖不住的扯,试图将陷入怔愣的人拉醒。
“清桉哥哥、清桉哥哥!”
可任她怎么叫,他像是呆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看着熟悉的白光她很心动,跟第一次看到的一样,那是一片湖泊。
倾言想跑,可拖不动这少年。眼看那团黑雾
就要过来,她咬咬牙,想干脆跑路算了。
可该死的,她面容扭曲,该死的不忍心!
她抱住木盆狠狠地砸向少年的……头,不,太高了,砸不到,拐了个弯,狠狠地砸向了少年的屁股……
傅清桉霎时清醒过来,感受到疼痛,他难言的看了一眼倾言,手中的剑立在胸前,念了个口诀,顿时,一剑变作两剑,两剑变作四剑。
齐齐的向妖雾刺去。
那烟雾露出锋利的牙齿,像一条鱼般穿过,也学剑一般,一团化作两团,两团化作四团直直扑来。
尖锐的牙齿陷入血肉,傅清桉闷哼一声,本命剑狠狠地刺穿肩膀前贪婪的怪物。
这幻妖,变强了!
他眸中闪过深思,这幻妖今日怕是非他不可了,不然不会如此拼命。
他的功力大减,又被这幻妖伤过一次,看来,得用它了吗?
倾言瑟瑟发抖,相比她遇见的妖怪,眼前这个简直就是妖怪中的战斗机!
像是无限分裂,和剑缠斗在一起,而少年则被咬了一口,鲜血倾满了肩膀。
倾言站在少年身后,恼恨自己无能为力,手中能够用的也只有木盆而已,无力感席卷胸间。
却见少年将剑收回,分裂成无数黑团的妖怪扑面而来,他手指微动,紧绷着背,忽而仰头。
无形的波自他向四边散开,倾言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人衣诀翻飞,乌发散开,属于人类的双脚幻化成布满鳞片的鱼尾。
蓬勃的妖力蓄势待发。
他再一次凝出剑,那剑身变作黑紫的光芒,散发出如同雷电的波光,剑意凝结,形成巨大的光芒,冲向妖团。
“刺啦”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些黑团触碰上紫光便成为散灰消失不见。
溃不成军。
一缕黑气顺着地面悄悄散去。
倾言长大了嘴,吞了吞口水,欲哭无泪,合着他也是个妖怪?
少年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倾言走了上去,“清桉清桉哥哥?”
少年不说话。
她转到他的面前,睁大了眼睛。
少年脸上零星的长着漆黑的鳞片,那鳞片不像尾巴处的,富有光泽,而是恹恹的,像枯萎的花瓣,没有丝毫水分。
最可怖的不是这个,而是鳞片间坑坑洼洼的皮肤,干皱、泛红,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正常,不,也不算正常,是一金一紫双瞳。
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只看了她一眼,整个人就往她栽去。
倾言呆站着,双手撑着他的身体,任由他跪在地上,上身靠着她。
好熟悉
这该不会是小骷髅他爸吧!
她费尽力气,拖着比她高的妖怪一步步往白光处走去。
她浑身虚弱得很,说不清多久没吃东西了,在这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完全是靠着毅力在支撑。
不管这少年是什么身份,如果不是他的出现,估计她已经在那群妖怪的肚子里被消化了。
抹了一头的虚汗,她将木盆横在少年的胸前,绕过少年的腋下,抓着木盆连带着人使劲拖,短短的路,让她折腾了不久,才踏出了白光,来到了湖边。
那湖水依旧波光粼粼,折射出好看的光线,她连盆都没拿,迫不及待的冲过去,用手捧起,大口喝下。
干渴许久的喉咙终于迎来雨露,她洗了把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水了。
有救了。
将人拖到河边,倾言蹲在一旁犹豫起来。
他有一条鱼尾,想必是鱼妖,这给他搁岸边好一些,还是放水里好些。
她琢磨了一会地,给他的尾巴弄了一点水,那尾巴触及水分,微微动了动。
倾言眼睛一亮,果然还是离不开水的。
将木盆打满水,她将他放入水中,又怕他落在里头不能呼吸,死死的趴在岸边拉住他。
拉得她手也麻了,不知又过了多久,少年眼皮一动,像蝴蝶破茧轻柔振翅一般打开眼睫,他看着她奇怪的姿势陷入了沉默。
“你在做什么?”
倾言撑起快睡着的眼皮,惊喜地看着他,“你醒了!”
他的眼神钉在了倾言拉住他的手臂上,倾言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放开他,“我怕你落下去了。”
傅清桉的手臂也麻了,但他不说,收回手臂时暗自活动了一下,双手一撑,在岸边坐下。
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下身已变作了尾巴,他脸色一暗,水面的波纹平复,映出他不堪入目的脸。
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倾言刚才只是觉得他在水里好受一些,还未来得及看他肩上的伤,被那妖怪咬了一口,怎么会没事呢?
她担忧的看向他,“你的肩膀没事吧?”
傅清桉回神,摇摇头。
“没事。”
这人醒着跟昏迷简直没什么两样,冷得不行。
倾言暗自吐槽。
见他醒了,她端着木盆就准备离开。
“清桉哥哥,谢谢你。”她犹豫了一下,“我先走了?”
她没有问他为何变成这般模样,却想着走。
他掩盖眼中的颜色,“子夜会下雨的。”
她一路上抱着她那破旧的木盆不离身,这会
欢欢喜喜的抱着装满水的木盆,眼含激动,“真的吗?!”
傅清桉躲过她亮的惊人的眸子,“说不定,已经下过了。”
倾言高兴极了,如果是真的,那骷髅爹娘就有救了!
“清桉哥哥”倾言抓紧了木盆,小心翼翼的看向他,“你认识平安吗?”
傅清桉怔住,平安,多少年没人这样叫过他了。
他垂下头,“不认识。”
倾言松了一口气,语不惊人死不休,“或许,你有儿子吗?”
傅清桉一副便秘的神情,“你觉得我是有儿子的人吗?”
倾言顶着他射死人的目光急忙摇了摇头。
“我有一个朋友,你和他可真像。”如果不是知道男主小时候,她还以为又见到男主了呢。
傅清桉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带了丝涩然,“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倾言毫不犹豫,“是个特别乖的人,对了,长得特别可爱!”
傅清桉一怔,又看向湖面,里面的人难看的鳞片,面容尽毁,这是可爱?他古怪地看着倾言。
“特别好心,也特别坚强。”对上他不信的目光,倾言继续道,“就比如说这一次吧,他明可以不拿出水的,却还是将水拿出来了。”
“我就没见过这么善良的人。”
倾言两眼泛光,说实话,男主人品没得说,小骷髅也没得说,她这话完全说的真心诚意。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杀我,但我有种直觉,你肯定不是坏人!”
她笑意盈盈,“嗯,就当你是先知啦,子夜下雨的话,你肯定就是那位神仙了!”
这话傅清桉听不明白,但不妨碍他内心泛起波澜,他的人身有一副漂亮容貌。想当年,在主峰练出人身时,以往对他非打即骂的师姐罕见的红了脸,就连旁人的视线也温和了许多。
从未有人当着他这副面容说着好听的话。
这感觉,他勾起笑,也还不错。
“清桉哥哥,我走了。”
“你要一起出去吗?”
傅清桉摇摇头,幻妖逃了,这一次它更虚弱了,他必须在它再次变强之前找到它!
他看着倾言欢欢喜喜的背影,脑海里难得的回忆起来,那时的记忆中也有她的,她呆呆傻傻,蹲在大树下,愣愣地看着他。
没有这般鲜活,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
他叫住她,对上她纳闷的目光,他叮嘱道,“少喝水。”
说完纵身一跃,尾巴在空中打了个优美的圈,没入水中,长长的湿发贴在他的身后,远远看去,如梦似幻,仿若海妖。
倾言听见他带着笑,“都说我有尾巴了,在水底自然是会呼吸的。”
倾言傻愣住,脸通红,那她刚刚拖着他的动作岂不是傻到家了!
她抱着木盆恨恨离去。
到了山脚,倾言便感受到脚下的湿气,天色不像之前炎热,变得阴沉,干涸的泥路被雨水稀释,阴云笼罩在上空。
真的下雨了?
倾言压住惊异,踩着水花回去。
村子压抑,极其的安静,没有丝毫的生气,她加快脚步,回到了家。
那山中的流速不知对不对,她感觉只在那里过了一个夜,出来时还是早晨,可村子里,却像是下午。
“娘!娘!”
她拍着门。
骷髅娘闻声开门,看着她眼泪就止不住的落。
“你去哪了?死菜头!”
“五日不见你身影,你这死孩子,去哪借水了!”
“我还以为…以为…”
她哭得止不住,倾言献宝似的将木盆推了推,“娘,看!”
骷髅娘捂住嘴,“菜头,别乱跑了,娘怕。”
倾言放下木盆,抱着骷髅娘的腰,“不怕,娘,菜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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