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迁怒
今天许淑兰火气很大,见温暖意这番不死不活的模样,更觉得恼火之至,当即也不想多说什么废话,只管出气。
于是她手中挥动的竹枝一次比一次使劲,偌大的客厅只闻竹条在空中挥舞时的刺耳声以及那竹枝打在身上的闷声。
许淑兰不知疲倦地抽打着,女孩却只任由竹枝抽打着,一边忍受着女人歇斯底里的怒骂。
“逃课、翘课,你怎么不直接给我辍学滚蛋算了,有多远滚多远,省得你老师天天给我打电话,丢我的人,还整天在我面前晃悠!”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走出去,别人都对我指指点点的,温暖意,你可真能耐!真给我长脸啊!”
“全世界都知道我有那么一个杀人都不眨眼的女儿,老娘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你说说,你杀人了怎么就不坐牢呢,还偏偏在外面活着给我招麻烦,老娘要是知道你身上背着人命,我就不该把你带回来!”
“你要是真有能耐就给我滚出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那时你就是犯罪或者死了,我也管不着,你怎么不去呢?”
手中的竹枝一挥而下,裹挟着阴凉的风落在女孩的脖子上,转眼便绽开了刺目的鞭痕,勾出艳丽的血花。
“你说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你除了会给我惹事,你还会点什么?丧门星!”
“自打生了你,我他娘就没遇上过什么好事,当年被你爸这么对待,现在又被你拖累着,我是欠了你的?”
“从你来这个家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别招惹那两姐妹,你怎么就是不听?还是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
“你要是忘了我今天就好好让你记一遍,下次再让她们告到老林面前,信不信我把你的皮剥了!”
林纾言和林纾晓是林家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今日许淑兰的迁怒很显然和这两个人脱不开关系。
她越骂越气,手里的竹枝被用力地挥舞着,细长的竹枝都被打断了,仍不止息。
本就伤痕累累的女孩被她这么一通狠抽,身上痛意翻倍,能见的皮肤上都肆横着血红的痕迹,像是一副狰狞的画,盛放着残酷的美。
伤口深的地方有血色沁出,顺着她的手臂落在指尖,悄然地滑落在地面上,绽放出一朵小巧的血花,让雪白的地板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触目惊心。
可此情此景,即便身上伤痕无数,女孩却除了看起来有点狼狈,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情绪,那被黑发轻遮的眸中只剩极致的漠然。
从有记忆以来,这个女人就对她动辄打骂,温暖意早已经习惯了,现在这点伤,根本算不上什么,她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上一抬。
许淑兰恨极了温暖意,根本不知心疼为何物,更无所谓的骨肉相连,仿佛于她而言,这个女儿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给她排解怒火的。
尽管手中的竹枝已然染着深红的血迹,她却依旧不停手,而是边打边痛斥着眼前的女孩,“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招惹她们两个,你就给我滚!”
打从温暖意一出生,许淑兰就是不喜欢这个倒霉女儿,当年就是因为生她,她难产大出血险些死了。
后来哪怕是救回一命,她却也再也不能生育了,这让她怎么不恨这个带给她一切灾难的女儿。
当年就是因为失去了生育能力,温暖意的生父(温锦城)突然变了脸,这直接导致了许淑兰后续遭受到了一系列的婚内冷暴力。
温锦城那个男人,重男轻女得过分,生不出儿子就骂她害他温家绝后,他不仅从不管温暖意,对许淑兰也都是爱搭不理的。
就因为没有儿子,后来无论许淑兰不管怎么讨好他,试图维续那可怜的婚姻关系,却还是落了个被出轨离婚的下场。
结婚将近十年,年轻时为爱走到一起,许淑兰曾以为,哪怕生出来的是女儿,他们一家也会幸福地走下去。
可直到温暖意的出生,打破了她的一切幻想,也撕碎了这场婚姻的真实面目——温锦城只是想要一个儿子而已。
曾经怀孕时他说过多少温言软语、甜言蜜语,那一切在温暖意的出生后,就显得有多讽刺。
为了这个男人,许淑兰曾耗费了最美好的年华,总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最后却因为她生不出儿子落了个被出轨的下场,直到温锦城带着怀孕的小三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知道她有多蠢。
她这场自诩为嫁给爱情、人人艳羡的婚姻,只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自那以后,许淑兰就知道,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她也从此再也不相信爱情,在她眼里,这个世界上只有钱是不会骗人的。
于是离婚后,她凭借还算漂亮的样貌,开始一门心思钻营着找有钱人谈对象,不再奢求爱情,只求在物质上不亏待自己。
前几年,她好不容易费尽心思和精力终于嫁进了林家,结果好日子才过了那么一年,温暖意就找上门来了。
加之过往的种种经历,许淑兰只要一看见温暖意,她就无法克制地想起了她失去的一切以及那场让她痛彻心扉的情感经历,只恨不得这个女儿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当年温暖意也不知怎么找到的她,死活不肯回她父亲家里,日日在林家附近守着她,一看见就求着她,“你能不能收留我?我不想回去他那里,我求你!”
彼时许淑兰并不想收留她,无数次要把她赶走,但那时的温暖意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死活都撵不走。
十二三岁的女孩,明明看着那么木讷,却又聪明得过分,无论被怎么想写办法支着离开,但到最后却一次都没有离开过。
每一次都是流落街头后被带到警察局,最后兜兜转转还是被送着回到了许淑兰身边。
当时温锦城也不知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管许淑兰怎么要他把人领回去,对方却都是装死,最后她只能硬着头皮把人接回林家。
但也是因为温暖意来了林家,林乔生(继父)许是膈应温暖意,又可能是女儿仇视她,他对许淑兰的态度因此一落千丈。
而许淑兰向来不喜欢温暖意,被这么一通搅和,好日子就这么彻底一去不复返,她更是恨不得这个女儿死在外面才好。
要不是当年林乔生因为温暖意差点被合作伙伴误会虐待继女,以至于怀疑他的人品,从而上升到商业合作的顾虑上,她压根就没有踏进林家一步的机会。
往事悉数涌上心头,许淑兰越想越恨,看着温暖意的目光都似染着仇恨,仿佛眼前的不是她女儿,而是她的仇人。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才生了你这么一个讨债鬼!你说说,你除了会给我添麻烦,你还会做什么?”
话一落下,她手里的竹枝又重新开始动了起来,她无视温暖意身上的重重伤痕,用力地一挥,她身上瞬间出现了深深的血痕。
女孩嫩白的肌肤又红又肿,勾出了些许血肉出来,鲜红的血迹,遍布全身,狰狞可怖,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许是过于用力了,女人手中的枝条终于不堪受力,折成了两段,尾端的一小节竹枝被重力携着飞远了,原本完好的竹枝也变得破破烂烂,再也打不动人了。
许淑兰看着手里只剩下半截的竹条,她一口气憋在心里,终于停了手,她寒声警告,“我告诉你,她们两个回来,你好好给我向她们道歉,也给你林叔好好说话,听懂了吗?”
女孩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微颤的手指轻轻搭在纤细的手腕上,不着痕迹地拭去那缓缓流出的血迹。
艳红的血珠子从指尖落下,她那双黑眸也似映衬着猩红的血色,眸底深处尽是凉意,似是觉得荒谬和可笑,她唇角也悄悄地往上勾了一下。
道歉?真是无稽之谈。
这么多年,多少次诬陷诋毁,哪次不是那对姐妹蓄意而为的?她可没那么无聊去招惹这种脾气大的娇小姐。
只是她们从来不放过她而已。
林家底蕴薄弱,那对姐妹在豪门圈子也混不开,平时吃了瘪就喜欢拿她出气,以此彰显她们那可怜的优越感,这哪里是她主动招惹她们的?
但即便是她什么都没做,在她这位母亲眼里都是错的,所以温暖意也懒得辩解什么。
一切都是废话。
这个女人不知有多害怕被她这个女儿牵连,生怕惹来林家人不喜,很多时候哪怕林乔生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就要先跳出来教训她一顿,根本不会讲理。
女孩不动也不言,把她的话当空气,气得许淑兰又拿着竹枝尖细的一端狠狠扎进她原本受伤的伤口里,“我说的话,听到没有?”
温暖意本就受伤的手臂被她这么狠狠一按,转瞬就被扎出了一个浅浅的血窟窿,鲜红的血源源不动地流了出来。
她眉头狠狠一皱,却听女人声音刺耳地骂,“我问你话呢,知道了吗?你嘴巴是长来看的吗?”
“我告诉你,再有下次,信不信,我直接让你卷包袱滚回你爸那边去?他那边不收你也给我滚!”
“还有两年就十八了,你在外面打工也能养活自己,反正别来我家,不然老娘天天打你,我看你还能呆多久!”
许淑兰冷冷地“呵”了一声,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怒骂道:”温锦城这个贱男人,这么多年了,连一毛钱赡养费都没打过来,老娘当年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他呢?”
“以前你爸吸我血,现在是你吸我血,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你们父女呢?”
“今晚给我道歉,知道了吗?不然你就等着滚回去和你爸过,少来烦我!”许淑兰“呸”了一声,脸色难掩嫌恶。
她的话一落,原本漫无情绪的女孩漆黑的眸中乍然迸发出了刻骨的恨意,像夜色中聚起一团凌厉的光,连眉宇间都是藏不住的戾气。
她藏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握紧腕上悬挂着的利刃,许是握得过于用力,以至于手也微微颤抖,指尖泛着极致的白。
她微低着头,额前的发丝轻轻落在眉间,轻巧地把眉宇间的戾气掩得一干二净,但即便如此,却也藏不住那一瞬间她眸中闪现的杀意。
但情绪仅在一瞬,下一刻,她便恢复了平静,那阴狠的神色在她苍白的脸上消散干净,她只是语调淡淡地解释了一句,“我没有惹她们。”
“还嘴硬?”
许淑兰冷冷地看着温暖意,脑子里却想起她今天一早就被林乔生警告,“好好管你女儿,晓晓说她偷了她的东西,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真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也不嫌丢人?”
当时林乔生瞪着许淑兰说了那么一句狠话后就带着女儿甩袖而去了,而对于此前说要带着许淑兰一起去赴宴的事也只字不提。
作为林家的女主人,许淑兰却鲜少会被林乔生带出去见人,对此她心里一直都是很不满的。
好不容易今天得了个机会可以出去,却被温暖意给搅和了,许淑兰别提心里多不爽了。
要知道,温暖意没来林家前的那段时间,她可是没少陪着林乔生出席各种场合的,但后来这么多年,却再也没有过了。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倒霉女儿。
许淑兰恨恨瞪了温暖意一眼,气得抄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她身上狠狠一砸,“都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老林才这么对我的,真是前世欠你的,让你这辈子像冤魂一样在我跟前讨债!”
杯子直直地往温暖意身上砸,她眼皮轻轻一抬,在那杯子落在身上前一刻,她身体微微侧了一下,险险地避开了。
杯子砸了个空,落在了身后装饰漂亮的墙面上,转瞬碎成花,细碎的玻璃渣四处飞溅,犹如天女散花一般。
温暖意离得不远,一个不察,漂亮的脸上就这么被弹起的玻璃渣划开了一道细小如丝的血痕,很破坏美感。
许淑兰看着她就厌烦,见她神色不动杵在原地,只觉得来气,她当即恼火至极地指着门口喝道:“给我滚!少在我面前碍眼,看见你就来气!”
温暖意闻言,她眼皮都没抬,只是神色淡漠地把衣服拉好,没有任何迟疑地忍着浑身的痛意转身往外去了。
有的人,看似有父母,但却从来没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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