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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我们当夜在晒谷场外安营扎寨。说是安营扎寨,其实不过闫似锦自乾坤囊中鼓捣出个木板房,令我与金妙进内休息。

  但说起来,那木板房确实神通。闫似锦自乾坤袋中拿出它时它不过巴掌大,放在地上竟是迎风而长,转眼间变成真实房屋大小。

  臭小子朝我呲牙:“我的亲祖宗,您先进,今晚好好歇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用出来,您只管睡您的觉,天塌了还有小的顶着。”

  他故作一副狗腿状,我知是在逗我笑了。便心中暖暖的,偏还要嘴上逞强:“谁是你亲祖宗?我哪知你原形是何?说不准是蛇虫鼠蚁呢!我才不要做老耗子!再说了,我哪有那么老!”

  “行行行,那您是我亲姑奶奶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

  嬉笑着便当先进了那木板房,我随即招呼他也进来,他却摇头,一本正经道:“不妥不妥,亲姑奶奶,咱俩男女授受不亲。这温暖小屋我与大师兄就不享/用了,留给我姑奶奶与天猫前辈使用吧。”

  “那怎么成?!这么冷的天!”我惊呼。

  闫似锦不由叹气,道:“亲姑奶奶,现在是六月十四,谁家这么冷的天令人汗流浃背啊。”

  我一瞧,他果然一头一脸汗珠子,倒也是,如今正是盛夏天,他一个棒小伙子,在外露宿一夜也没什么大不了。

  当下也就不再啰嗦,我与金妙进了木板屋。便发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屋子内不但有两张床,并桌椅板凳俱全,最要命的是茶桌上端端摆放一把茶壶两只杯子。

  茶壶里有茶水。

  连日奔波的确又渴又饿,我便为金妙倒一杯茶水,又为自己也倒一杯。一扬脖咕噜一下茶水入腹,方觉头痛好些。

  天色已不早。也没条件漱洗了,不过现在能有个小屋以及柔软床铺,已属不错。而我与金妙便和衣躺下,明日还有重要的事等着我们,说不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呢。如今养足精神最重要。

  想来的确累得慌,头将挨枕头我便沉沉睡去。什么梦都没做,待到再睁眼已是天明。

  金妙正盘膝坐在床上入定,我自床上爬起,抻了个拦腰,只觉精神抖擞。

  果然人睡足了,状态就会特别好。

  看了会金妙,想来一时半刻不会收功,我便信步出了小屋。见离木板屋不远的地上慕蔚风盘膝坐着,显然也趁着清晨灵气充足之际运功打坐。

  闫似锦却只随意的躺在地上,不嫌那泥土地脏,更不关心是否趁着晨起吞吐灵气以便增加修为。

  臭小子只是睡得沉。

  我蹑手蹑脚过去,紧挨着他坐下。歪头瞧他沉睡的样儿,长睫,高挺鼻梁,还有那两片唇……瞧着瞧着竟有些痴了,忙忙收回心神,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

  “十五了。”

  正出神,便听得金妙说话。我忙回首,果然见她立在屋门旁瞧着我。

  “呃……”我慌慌立起身来,脸便热热的烫手,似做了亏心事被当场撞破一般,心狂跳不休。

  “你喜欢他。”

  待到我走过去,金妙便无比笃定的说道。

  我抬眼瞧她,她就笑:“你那种眼神我懂。因为我见过,在镜子里,自己的眼中。”

  我愈发说不出话来,便垂下头凝视自己脚尖。就听金妙又说:“只怕用情越深伤的越深,快乐的时候越多,分离的时候也就越痛苦。”

  用情越深伤的越深?快乐的时候越多,分离的时候也就越痛苦?!

  我咀嚼着她的话,待到再抬头,只看到她一个背影。

  那背影竟似乎满是沧桑与孤独。

  金妙又进了木板屋,接下来的时间我一直出神。本想唤起闫似锦与慕蔚风,可金妙的话一直在耳旁萦绕,心便觉得极乱。自己怎么想都想不通,并越想越觉得心烦。

  清晨雾气很快被太阳光冲散,我的头又开始痛。

  慕蔚风已收功,闫似锦也已醒转,俩人又忙忙活活的为我与金妙张罗吃喝。这里是晒谷场外,自然不会有吃喝长了腿来我们面前等着我们吞下肚。

  到底有个男人在身旁是好的,虽说如今女子当自强,可有些事不得不承认,他们在咱们的确省去许多力气。

  虽然吃喝不能长腿来,可闫似锦与慕蔚风有腿去。

  如今在刘村,我们不好随意上门叨扰寻常百姓。但一个小村总会有一两家酒馆茶肆之类,所以闫似锦与慕蔚风出去后很快便一前一后回转。

  慕蔚风走在头里,手里是个纸包包,纸包包鼓鼓囊囊的,最尖上露出半截白馒头。想来我那位大师兄一定弄了一整包白面馒头了,也不知只我们四个吃不吃得下。

  我正替自己肚皮担心,慕蔚风却在我身旁走过,直接去了金妙处。

  我望着慕蔚风背影无奈伸手:“大师兄,我在这,您多少先给我留一个啊!”

  慕蔚风却不回头,只是走到金妙处,恭恭敬敬的说着话,并双手奉上那纸包。

  呃,重/色/轻师妹!

  我正腹诽慕蔚风,闫似锦那小子已颠颠跑到我身旁,挨着我坐下,将手中油纸包特特在我鼻子底转一圈,令那内里香气蔓延。而后献宝一般朝我呲牙笑:“亲姑奶奶,想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叫花鸡,而且是半大鸡仔。”我不屑他那穷人得了狗头金的样儿。

  他立刻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你管呢。”我抢白他,心道我才不告诉你在栖霞山时我常拿金豆子打鸟,当然有时候也打个野鸡,或者偶尔没了野鸡就拿载浮家养的鸡仔练手。并学会做叫花鸡,技/术一流。

  载浮那厮知道了,是会掐死我的。

  “好吧,一点都不好玩。我以为你会惊喜呢。”臭小子有些失望。

  我瞧他白皙额头上又浮现一层细密汗珠,心说臭小子身子真虚,看来找一日我要好好为你补补,免得将来用不得。

  嘴里就道:“惊喜!谁说不惊喜。哇,这是叫花鸡啊!小师弟你真棒,你好厉害啊!你是我心中最棒最强的人呢!”

  “喂喂,能不能别这么虚伪!好恶心,我想吐!”

  “哈哈,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呕,其实我也觉得挺恶心。”

  我与闫似锦说说笑笑,无意中瞟见金妙目光正投向我俩,不由自主忆起清晨她的话来,于是那满脸的笑就僵住。

  接下来叫花鸡吃得也索然无味,我心情无比沉重起来。

  一整日的功夫我们哪都不去,只留在晒谷场外。直到天擦黑,金妙方立起身来,道:“今日十五,月圆之时正是一月之中阴气最盛之时,一会我就会做法,不如大家先布置一下,待到阿蒲出现,你们便将她生擒。一切等见到敖雨,自会见分晓。”

  于是便都点头,而金妙就简单布置。我们身后就是晒谷场,她便将那晒谷场做阵眼,自己坐在阵眼正中心。而以她为轴,我与闫似锦慕蔚风分三个方向埋伏起来,只等阿蒲出现,先擒了人再说别个。

  慕蔚风就说他守西,因金妙分析阿蒲最可能自西而来。而金妙便问我是选东还是北。我正要说话,闫似锦已抢先道:“不行,她哪都不选,必须跟着我。”

  他这话说得没道理,本以为臭小子又不靠谱,只是小孩子心性发作。谁知一瞧他,竟是一脸的正经神色,并双眉紧蹙着。

  我便只好叹气;“臭小子别这样,咱多少机会说话。再说了一会埋/伏起来也没时间浑说,不如这样,你想在哪个方向,剩下一个由我来守着啊。”

  “不行,我说了今晚你必须和我寸步不离!”

  臭小子话说的无比笃定,我便不由有些恼:“都说了别玩,何时了?还这般!”见他眼中光彩黯淡下去,我心道话说的恐怕重了伤了他,便只好又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打不过阿蒲,不过你也知道我是天官上神转世啊,而且在青丘你也看到我与金妙前辈对打,不吃亏的。安心啦,我不会有事的。大不了等这件事了了,我请你吃五味斋的月饼。”

  闫似锦一双眼就锁定我眼:“这可是你说的,你欠我一顿五味斋的月饼。”

  “嗯嗯,我说的。我说话一向算话。”

  “还是不行,我守两个方向,你必须跟着我。”臭小子骗了我五味斋的月饼,又反悔。见他那副无赖样,我便也没办法。而慕蔚风便道:“招招师妹,闫师弟是关心你,不如这样,你就听他一回,你与他选个方向守着,而剩下的方向,我们布个类似鬼打墙的阵法,困住她。”

  “我怎么没听过你会布那种阵?”我好奇问道。要知道栖霞派一向以剑术为主,至于阵法之流,就凭载浮那不靠谱的劲儿,压根我就不记得他教过我们,我都怀疑他自己本身就不会。

  如今慕蔚风说出布阵的话来,我还真是跌掉下巴了。这位大师兄什么时候背着师门偷学去了?

  正纳闷,却见慕蔚风朝金妙打揖,微笑如春风解冻:“至于布阵,还有劳天猫前辈了。”

  我的老天帝!原来慕蔚风也不靠谱啊!

  布阵对于金妙来说再简单不过,很快她便在正东布下个简单阵法,不过那阵法说来也不算强大,的确类似鬼打墙,万一阿蒲入阵,只能困住她片刻,还需我们及时赶到才行。

  而我与闫似锦在正北守着,慕蔚风守住正西,金妙坐镇正南。

  四个人准备妥当,正是月上柳梢头。那一轮明月格外耀眼,金妙盘膝端坐着,双目紧闭,双手掐剑指,分别放于两膝之上。

  她开始念动诀法,也不知是什么诀?听说只要这诀法念动,阿蒲便会循声而来。可我只觉那轮明月耀得我头痛,那口诀念得我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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