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老板娘与终点
路走的再慢，也总会有终点的。
游以归曾以为就算是到了终点，他也能慨然面对，就算是身死也不惧怕的，但等真的近在眼前时，他怕了。
他怕自此一去再也见不到她，也怕看不到自己的女儿亦或是儿子出生了。
但他更怕她出事。
“……我们到哪里了？我哥呢？”木青紧紧跟在游以归后面，躲过从身边划过去的树枝，拽着游以归的衣摆，穷追不舍的问他。
游以归张了张嘴，故意用轻快的声音回答：“快了，走过这段就到了，在深山里。”
木青撇了撇嘴，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故弄的什么玄虚，偏偏不告诉她哥哥到底怎么了。她在游以归的身后，看不到他面上的苦涩。
当初是木青亲自找的地方埋兄长的尸骨，虽然够偏僻，但是游以归一路跟着，路线也记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自己判断方向和猜测，找到兄长的坟墓完全不是问题。
只是当初有木青强大的妖力开路，他们走的一路畅通无阻，如今他们两个，一个凡人，一个失去了妖力连凡人也不如，路上又多崎岖，走的有点儿艰难。
无人居住地深山里，本来是没有路的，当初木青带他过来时硬生生被开出的那条路如今也被茂盛的草木覆盖了七七八八。
游以归手里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军工铲开路，还得护着身后已经怀孕了的木青，走的自然我就慢了一点儿，但是再慢，也总会到达终点的。
天黑之前，游以归就透过前面重重叠叠的灌木看到了木青兄长的坟，坟头因为无人打理，已经长满了杂草。
而他身后，是游以归硬生生开辟出来的一条路。
游以归深吸了一口气，用伤痕累累的手握紧军工铲，扫清最后一点儿阻碍。
仿佛若有所觉一样，木青抬起头注视着前面的坟，喃喃道：“哥，我哥……”
木青猛然清醒过来，狠狠地捶打着游以归的背，声嘶力竭的吼道：“骗我！你骗我！我哥他死了！死了——”
游以归背挺的笔直，平静的道：“是，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木青如同失去母亲的小兽一般悲鸣了一声，越过游以归就想扑过去。
游以归一把抱住了她，任她如何挣扎哀嚎也不松手，他怕当初她设下的法阵，如今伤害了没有法力的她。
木青狠狠咬住了他的手，是那种野兽撕咬猎物的那种力道，咬出了血。她的眼泪滚烫，也滴进了他的伤口里，烫的游以归心脏都微微的疼了起来。
一个人有多强大，就有多弱小。
她凶狠的力道中夹杂着呜咽，隐隐约约能听懂她是在喊自己的哥哥。悲苦，绝望，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哥——”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游以归狠了狠心，一掌砍在了她的脖颈上。
木青顿了一下，松开了嘴，唇齿间带着鲜血，却没有了再咬下去的力道，她浑身无力的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不知道是一股毅力强撑着还是怎么样，木青并没有昏过去，她费劲的撑着眼皮，一拳无力的打在他的胸口上，喃喃道：“我哥……”
游以归把她放在一棵树旁，让她斜倚着树干，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以后要好好的啊，你现在有了一个孩子，以后要好好过，别做傻事。”
木青不懂他说这些事什么意思，只是凶狠的瞪着他。
游以归说完，果断的松开手，不留恋手指间那种绸缎般的触感。
游以归快走了两步，“扑通”一下跪在了兄长墓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两个头。额头撞击在坚硬的大地上，很快青紫了一大块。
“兄长，求您再救木青一次，您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木青这辈子平平安安的，我求您！”
游以归又狠狠磕了两个头，举起手中的军工铲挖下去。
如游以归所想的那样他撅下第一捧土的时候，一阵银光闪过，坚硬的军工铲被砍成了两段，并在游以归的十根手指上留下了深深地划痕，深的隐隐能看见白骨。
游以归疼得猛地抽了一口气，十指上流下的鲜血滴在坟墓上，很快被土地吸收，只留下浅浅的红色。
木青的心脏猛地疼了一下，她挣扎着嘶吼出声，“不要！”
不知道是在担心游以归，还是在担心兄长的坟。
游以归捡起地上的半截军工铲，低声道：“得罪了。”
第二铲，军工铲又断了半截，要不是游以归躲的快，那道银光就切进了他的腕动脉。
不行，这样下去，还没挖开墓，他自己肯定先粉身碎骨。
但游以归不能停下，他怕万一自己停下来，就再也没有了挖下去的勇气。
可能是苍天有灵，听见了游以归的不甘，也可能是兄长不忍，不忍让自己的妹妹再一次天人两隔，在游以归手臂都快断开的前一秒，银光顿了一下，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游以归记忆中那颗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妖丹，如今变得光彩熠熠，从坟墓里自己破土而出，在游以归面前停了片刻，就飞到了木青面前。
游以归愣了一下。
他从没想过，世上居然真的有如此神迹。
他仰躺在地上，纵使浑身剧痛，他仍然畅快的想仰天长啸，他喘息了一下，看着面对妖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木青，低低的笑了一声，道：“终究，苍天不负我。”
……
木青愣愣的看着这颗停在她面前的妖丹，脑海中闪过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模糊的就像是被风扯开的棉絮，气丝丝缕缕又不知所踪。
唯一记得的，只有这颗妖丹带着鲜血的温润触感。
妖丹看她自己木楞愣的不动手，仿佛不耐烦了一般在空中晃了两下，自己纵身一跃，跳进她微微张开的口中，在木青想吐出来之前消失不见。
下一刻，木青脑海中仿佛刮过了一场风暴，因为妖力消失而尘封的记忆随着妖力的恢复而硬生生被从脑海中扯了出来，夹杂着兄长残留在妖丹里的记忆，交织成一片大网，密不透风的裹住她。
木青重重的喘息一声，倒在地上。
力量恢复的感觉如此愉悦，但木青却有一种想要痛哭一场的感觉——
兄长妖丹里的记忆，丝丝缕缕，分分秒秒，全都是关于她的。
阿青想吃什么，阿青做了什么，阿青又生气了……
还有最后，兄长浑身鲜血的在风雪中跋涉，漫山遍野的寻找晚归的木青，他要告诉她，快跑，别回去了。
“阿青……”
“哥——”
“风急雪大，天冷莫忘添衣。小妹，你所看中的不是良人，愿你以后能找到知心人。”
——这是兄长留下妖丹里，对木青说得最后的话，如果不是木青吸收了妖丹，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兄长还这样叮嘱过她。
到了最后，他仍旧害怕自己的妹妹最终选择了不适合自己的人。
“哥——”
“郎卿之——”
木青有过一个哥哥，他的名字叫郎卿之，他曾待木青如珠似玉，他曾将木青视为生命。
他死之后，很久都没有人对木青这么好过。
“风急雪大，天冷莫忘添衣。”
从那年风雪中跋涉的身影之后，木青就再也没有哥哥了。
游以归走了过来，用鲜血淋漓的手臂抱住了她，轻笑了一声，道：“阿青，你看兄长能不能看上我这个拐走他妹子的混小子？”
能不能看上？自然是能的，要不然早让那银光把你这混小子的胳膊给卸了。
木青重重的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她哭的涕泪横流，一点儿美感都没有，甚至有些丑丑的，她大吼道：“你傻吗你！胳膊断了怎么办？还让我给你接上吗？我孩子没父亲了怎么办？我还得费劲给他找个后爸！”
说完，她避开他的手臂紧紧的抱住了他，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他的颈窝里，鼻涕胡乱的蹭在他的已经上。
游以归轻笑了一下，看得出来是很开心的，他抬起手臂拍了拍她的背，不正经道：“哎，我是说正经的。你哥哥要是不同意，你是不是就不跟我结婚了？那我多亏了。”
木青：“结！我回去就跟你去民政局行了吧！”
游以归：“说得跟我逼婚你似的，还有，你到底有没有户口本？你身份证上是多少岁啊？”
木青再也绷不住了，边哭边笑的，拿脑袋撞了一下游以归的胸口，“你怎么这么坏啊，嗯？你再问我不跟你结婚了，我反悔你信不信？”
“好好好，我错了，是我错了。”
木青紧紧的抱住他，心里酸酸的。
哥，你也看到了吧，他如此弱小，却也如此强大。
哥，他是我的良人。
游以归缓缓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臂回抱住她，在他的视线里，空气中半飘浮这一个半透明的身影，黑衣长发，他温柔的看了木青一会儿，然后冲游以归点了点头。
游以归也冲他点了点头。
他满意的笑了笑，笑着笑着，身影就不见了。
游以归低下头，拍了拍木青，“阿青。”
“嗯？”她抬起头，有些迷茫。
“走，我们回家结婚去。”
既然兄长都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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