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老板娘与业障
萧潜。
木青死死瞪着那张画，恨不能用她的目光把这张画烧出个洞来，要不是游以归还抓着她的手，她现在说不定就把那张画给撕了。
“木青，木青，你冷静一下。”
石惊天看她不对劲，连忙安慰她。说实话，他也有点儿心惊胆战，萧家这小子是不是想让他祖先的东西就此毁了啊？
木青现在的目光，他看了一眼都胆寒。
“萧九要是对他祖先的画不满，我可以帮忙动手。”
木青被游以归拉着的手不动，但另一只手捏的咔咔作响，压抑着的怒火蠢蠢欲动。
偏偏白明安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坐在一边喝着茶，慢悠悠地煽风点火：“看不爽就撕呗，你木青过得多惬意，还用得着跟一幅画怄气？”
游以归皱眉，瞪了白明安一眼，怼她：“住在别人家，不要你房租就不错了，就不要这么多话了。”
他从背后握住她另一只手，整个人圈住她，低声在她耳边说：“画后面还有字，你要是生气。咱们看了写的是什么再撕，行吗？”
一旁的石惊天：“……”
说来说去还是要撕。
撕吧撕吧，反正是萧家后人送过来让撕的，也怨不了他们。
木青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对，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清心咒，低声道：“我知道。”
她早就看出来，画的后面有字。
一般的画作，就算有题诗之类的字，也是写在画的留白处，用的妙的，还能起个画龙点睛的作用，可这幅画除了落款，留白处竟干干净净，那大片的白，仿佛落满了整个冬天的雪。
更怪异的是，他将字写在了背面。仿佛是不愿黑墨染了这幅画，又好似是不想让人看见这段话。
要说他不愿黑墨沾染了它，偏偏还执意在上面题了落款。
游以归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怪异。
木青已经把画翻了过来，干干净净的纸面上，竖排着三列字：
萧家后人除妖，非有大奸大恶之辈，不得屠灭满门。
冬夜雪天，吾此生业障。
萧潜卒时所题。
字体带着几分颤抖，收尾处墨淡的甚至看不出来，仿佛拿着笔的那个人，已无力再写下一行字了。
木青拿着画的手顿了一下。
原来，萧家人不能屠妖满门的祖训是这么来的。
她没能杀了他，他到死倒是自己后悔他的过失了。
此生业障。
木青突然觉得没趣，一腔怒火像是被直接倒了一桶冰块似的灭了火，却冻的心头发冷。
她把画随手扔在了桌子上，谁也没理，抬脚就走。
石惊天在身后喊她：“你去哪里？画怎么办？”
“烧了扔了都行，随你们乐意吧。”
话音刚落下，人已经没影了。
石惊天一脸懵逼，下意识的看向游以归，就看见游以归紧随其后把脚追了过去。
石惊天：“……好郁闷。”
白明安：“你郁闷什么？说不定人家小情侣这一趟下来感情就升温了。”
石惊天：“不是，我怕木青一个没掌握好，把游以归给弄死了。”
哦，这个倒有可能。
游以归追上木青，抱着后脑倒退着走在她前面。
他知道这是老板娘故意让他追上的，要不然老板娘那么厉害，就是追死他也追不上。
木青无奈，停下脚步，偏了偏头看他：“你这么走，不累吗？”
她偏头的动作都那么美。
这时候游以归才发现自己那么了解木青，比如她威胁人爱眯眼，生气了就假笑，无奈的时候总是偏头。
但是他又那么不了解她，她的前尘往事，他都是零零碎碎从石惊天哪里打听出来的。
他转过身子和她并肩而行，装模作样的感叹：“是挺累的，嗯。”
接下来谁都没说话，游以归陪着她走了一路。路上车来人往，都是来去匆匆，他们两个还能悠闲的漫步，看着也格格不入。
就这么走着，居然也穿越了半个城市来到了市中心一个广场。游以归觉得自己的脚都在隐隐作痛。
木青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嘲道：“你倒是继续跟着啊。”
游以归面无表情的活动了一下脚腕，“你就是再走三个来回我也能跟。”
吹。
她要是真再走三个来回，非得把他的脚走废了不可。
木青终究是心疼自己男朋友，主动坐在了长椅上，“哈，那你就继续走吧，我累了，歇一会儿。”
游以归立马笑嘻嘻的凑过去。
这时候正好是下午六点，下班的人匆匆回家，广场舞也没到时间，平时人挺多的广场难得的清净。
“你还气吗？”
“我气又怎么样？”
“那你来咬我一口。”
木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知死活伸过来的手，觉得牙有点儿痒痒。
“啊啊啊啊！卧槽！你真咬啊——”
游以归叫的跟杀猪似的，突如其来的痛真是痛进了心里，但是不管叫的多惨烈，他的手臂也没动一下。
木青松了口，朝地上呸了两声，皱眉：“咸的。游以归，你是多久没洗澡了啊？”
游以归默默把手背在身后，吐槽：“我还没说要浪费钱打针呢，你倒是嫌弃起我不洗澡了。”
“打针？打什么针？”
“狂犬疫苗。”
“……你滚！”
两个人在长椅上你推我一下，我撞你一下，像任何一对热恋的小年轻。
闹够了，木青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游以归左手上跟她同款的戒指，问他：“哎，你怎么也不问问我？”
游以归往她那里侧了侧身子，“我这不是等女王开口的嘛。”
木青沉默了一下，默默在内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说实话，她现在的这些朋友，都是她家破人亡以后认识的，她从没对他们说过什么，就连石惊天都不能说完全知道她和萧家的恩恩怨怨。
但今天她就是想说。
有了男朋友，为什么还要憋着。
“我觉得，我挺倒霉的，从刚化成人就特别倒霉，倒霉到连家人都连累了。”
其实木青刚开始并不知道他们一家是怎么惹上萧潜这么个滔天大祸的，后来她知道了，还是因为她。
他们住的山下有一家屠户，为了赌资卖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木青气不过，把女儿救出来之后就装神弄鬼的吓唬了那屠户一番。
然后就惹了大祸。
那屠户不知道是怕死还是什么，直接求到了当时云游到他们那里的萧潜那里，说有鬼怪要害他。
那时候是道士与妖怪之间冲突最深的时候，不值一提的小罪过也是滔天大罪，萧潜初出江湖，心冷手辣，直接上山杀了木青一家。
当时木青正好在外。
回家路上，她撞上了拼死逃出来告诉她不要回家的兄长，兄长当着她的面掏了自己妖丹给她，让她快逃。
她抱着他，看着他的身体由人变成狼。
那时漫山遍野都是血腥味，平时灵动的山间，草木无声。
妖怪骨子里好战嗜血，木青第一次觉得这血腥味浓的让她想吐。
“所以我这么讨厌萧九，和他祖先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连性格都像，我每次见他，都恨不得……恨不得杀了他！”
“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谁碰上我都倒霉是不是……”
游以归沉默的看着她，没有开口。
平时的老板娘多漂亮啊，就是发怒眉角也带着三分冷笑，眼睛一眨，都能把人的魂魄勾过去。
但是今天，她眉眼都是懊丧，垂头丧气的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唠唠叨叨不停的抱怨，再也没了那三分艳丽。
不，她不倒霉。
她有能让她记几百年的哥哥，有待她如亲生的父母，那么多人对她好。
只是……
游以归一把抱住她，把她的头按进自己胸膛。那毛茸茸的脑袋隔着一层衬衫贴着他的心脏，他居然觉得眼眶有些热。
“不，你不倒霉，只是老天嫉妒你太好了。”
……
另一边，石惊天还在愁怎么处置这张画。又不可能真的把萧家祖先的遗物给烧了，这不是赶着送让他们打自己的理由嘛。
他有点儿抱怨，“你说你干嘛接啊！现在你看……”
“收起来，木青再生气的时候正好让她出气。”
白明安倒是很淡定，甚至直觉得石惊天想太多了。
不过……
白明安放下茶，这个“此生业障”倒是有意思的很。
当年萧潜大名她也有耳闻，比妖怪还心狠手辣的做派，在妖界，一直被称为“冷阎王”。
这张画……
当初听说萧潜四十岁便收手，不再除妖，但是造福了妖界。不过，这怕也是托了木青的福。
业障，谁还没有个此生看不开的业障。
木青她就没有业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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