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隔天上午，慕熙就离开横店，回了椹城。他的工作并不清闲，休假回去后，也逐渐忙了起来。
他走的时候乔染在剧组，没办法送别，就在微信里说了一声。让他到椹城以后，给她报个平安。
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乔染不由得笑了一下。她设想如果她和慕熙互换位置，那慕熙也一定会这样叮嘱她，让她到家告诉他一声。
在某些好的方面上，她好像在不知不觉地模仿着慕熙。
《青山春暮见》的拍摄到了后半段，除了某些特殊的场景，大致还是按照故事的发展顺序拍摄。演员也能更加适应剧情，更容易入戏。
前朝世子季邺然负伤潜逃边关，藏匿于女将军程穆的军中。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程穆始终记得当年季邺然救她一命，因此留季邺然在军中养伤。
她被朝廷算计后，虽侥幸活了下来，却也失去了实权，被贬到边关，驻守在大漠孤烟的风沙里。
也就是在这恶劣的环境中，二人感情迅速升温。将军芙蓉帐，一饮桂花酿。
但是家国与爱情的抉择让程穆十分痛苦，自古忠义两难全。她无法劝说季邺然归顺朝廷，也无法背叛自己的国家。
季邺然养精蓄锐后，起兵谋反，意图重振前朝。他拿着程穆的兵符，率领边关二十万铁骑，联合周围数小国，踏平了紫禁城门。
同样是一个雨天，程穆一人骑着马，醉倒在污泥里。她却等不到一个人，再将她扶进山洞，告诉她只要抱紧他就不会冷。
她等到的只有无数黑衣刺客，奉命而来取她性命。原来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对任何人都适用，包括季邺然。
……
“cut！”老陈一拍场记板，露出欣慰的笑容：“过了过了，程穆的这个情绪很到位啊。小明比刚进组那会儿，进步大多了。”
明茵吸了吸鼻子，眼圈还是有点红，笑道：“还得是您和乔副导指点到位。”
她接过助理小源递过来的剧本，翻了两页，转头对乔染道：“染染，这谁写的破剧本啊，虐死我了！看一次难受一次。”
“你猜呢。”乔染拍了拍明茵的肩，“就这个类型的古言剧本，除了余寿淼余老，还有谁爱这么变着花样折磨观众？”
“主要是！唉，我要是死了还好点，我还没死，继续活着遭罪。”明茵喝了一口矿泉水，深深呼吸，平复着情绪。
她是那种入戏了就很难出戏的人，理智上知道这是剧本，情绪却总也走不出来。包括戏外，也总以“我”来称呼程穆。
乔染又拍了拍她的肩，带着期待的重量：“加油，就快拍完了，好好准备下一场吧。”
余老的剧本一直是这样的风格，很少有圆满的结局。但纵观整个圈子，也只有老陈能导出那种独特的味道。
他们两人从年轻时就一起合作，彼此之间也是很好的朋友。
乔染觉得，余老一定是资深be美学爱好者。就像明茵说的，如果程穆死在黑衣人的追杀里，也能达到虐哭观众的目的，但是余老没有这么写。
程穆不仅活下来了，她还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坚持到了一位妇人路过。妇人的儿子在县衙为官，认得程穆战袍上的花纹。
他们帮程穆请了郎中，号脉才知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兵变，也不过在两三月之间。
季邺然的军队一夜屠城，逼宫让位，黄袍加身，一桩一件都让程穆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认识那个人。她也永远不会知道，那些刺客是小人嫁祸，并非季邺然所指使。
她腹中的孩子陪她挺过了追杀，顽强地存活到如今，等来了一道圣旨。
——召将军程穆回宫面圣，愿以贵妃之礼相待。
区区贵妃之礼。
大殿之上，那个人也这样问她：“那你想要什么？”
程穆昂着头，声音掷地有声：“我程穆十二岁从军，二十二岁与陛下相识，又被利用七年。国破家亡，差点死在山崖下，区区贵妃之礼？”
“贵妃不好吗？”季邺然的目光竟也带着悲悯，“朕可以护你周全一生。”
“可我是个将军。”
程穆带着哽咽，又陡然扬声：“可微臣是个将军！是大昱的镇北大将军！”
她停了停，扬起唇角：“贵妃之礼，臣瞧不上。”
程穆离开了。
大昱没了，但她仍是新朝的镇北将军。季邺然重新将兵符赐予她，程穆也就数十年如一日地镇守在她的边关。
有大漠长烟，有漫天黄沙，有孤雁南飞。
她守了一辈子。
……
刚看完剧本时，乔染都忍不住想，这样的结局，还不如让女主角死在追杀里。
而程穆的孩子，也是开放式的结局，剧中并没有写明。小源觉得程穆恨季邺然，肯定喝堕胎药。但明茵觉得她同时又那么爱季邺然，说不定会生下来。
乔染没有什么想法，这个孩子的结局，取决于余老想不想写续作。说不定哪天余老心血来潮，就又诞生了一个私生子夺嫡的虐恋故事。
剧组拍摄的过程中，官方微博号上，也陆续更新了一些花絮和路透。观众反响很好，纷纷表示期待电视剧上映。
官博不知道是由谁运营的，对幕后组总有一种执着。每次发新海报，都要把老陈他们连带着乔染，一起艾特一遍。
乔染的微博也涨了几个粉，不多，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导。
她也并不关注这方面，拍摄接近尾声，她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在共情角色里。只有她先找对感觉，才能指导演员演出效果。
老陈坐在钓鱼椅上，端着盒饭，面对乔染：“小乔儿，等这部剧拍完了，有什么打算没有？”
“嗯？”乔染从剧本中抬起头，神色有些迷茫，“暂时没什么计划，打算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去远一点的地方旅旅游，收集一些素材。”
老陈笑了笑：“打算拍纪录片？”
乔染摇头：“没有，最近不打算，我还是想拍剧。古装戏我不是很擅长，感觉现代戏好一点。”
她停了停，叹了口气：“当初毕业的时候，就想着，如果有一天我的作品能在电视上播出，哪怕只在网上播出。只要能被人们看到，对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可这一行，哪那么容易。”
听着乔染的话，老陈眼中也浮现起回忆的神色。
他们的知遇也是一个偶然。
乔染大学读的是y大的导演系，虽然听起来十分风光，一流学府的高分专业。但实际上，他们整个系的氛围都不是很好。
多得是人考来这个专业，只是为了碰个行业的边缘。或是想和明星多打交道，或是本身就做着当明星的梦，又没走戏剧这条路，指望着在编导专业摸到机会，一步登天。
真正想创作出一点东西的人，少之又少。这一部分人中，能自律、肯努力的人更少。
老陈当时应邀到y大讲一节课，满满当当的大礼堂里，竟有一半人昏昏欲睡。除此之外，玩游戏的、背单词的、做习题的，五花八门不胜枚举。
他早就见怪不怪，即使浸在行业里几十年，他始终也是个幕后人员。他对这些年轻学生的吸引力远不及当红小鲜肉，他讲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重要内容，不过老生常谈。
学生做做样子奉命来听，他也做做样子随便讲一点，仅此而已。
但他记住了那个坐在第一排，认真做笔记的女孩。
课后那个女孩拿着笔记，礼貌地站在讲台旁：“陈明臻导演您好，请问您下次还会再来讲课吗？我觉得您真的非常有经验，解了我很多疑惑。”
他也记得那天最后，乔染说的话。
“我就是很想，创作一些我自己的东西。但始终像个门外汉，不得章法。”
于是他留下了联系方式，师徒由此而来。
……
回过神来，老陈“嗯”了一声，表示认同。他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茶，转而说起一件不相干的事：“小乔儿生日是不是快了，几号来着？”
“下个月月底，还远呢。”乔染笑了一下，翻了一页剧本，“到时候办生日会，您来不来捧场？”
老陈眼角浮现起笑纹：“那肯定要去，到时候给你准备个礼物。”
“人来了就好，不用破费。”乔染客气着，用中性笔在剧本上标注重点。
《青山春暮见》原计划这个月内杀青，然而只剩下最后几场戏时，陡然生了变故。
他们的一位特约演员，突然要跳楼。
乔染和工作人员赶到现场时，那位姑娘正站在酒店楼顶的天台，一只脚已经跨过了栏杆。
距离太远看不太清，隐约能看见她穿着一身白色长裙，一手拿着酒瓶，激动地挥舞着。她长发披散，尖声喊叫，似乎是在哭。
消防队很快就位，楼底铺开巨大的救生气垫。有消防员站在十楼窗台，拿着喇叭对姑娘喊话。另一队消防员悄悄绕后，展开救援。
四周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在猜测这位姑娘为什么要轻生。
明茵也赶到了现场，站在乔染旁边，感叹道：“现在的人压力都太大了。她还穿了一条白裙子，有心思打扮自己，怎么会突然想不开？”
乔染看了一会，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她开口道：“不是白裙子，她穿的是婚纱。”
(https://www.tyvxw.cc/ty33201150/44767227.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