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慕熙没有回答，半晌才问了一句：“那你算是原谅我了吗？”
乔染弯起唇角：“不算，看你表现吧。”
实际上，她和慕熙这桩往事，谁对谁错并不能分得很清。闹掰了就是闹掰了，不该由谁记恨谁，也不该由谁原谅谁。
但乔染就是想逗逗他。
慕熙“嗯”了一声，仰在椅背上。
朋友们那边又换了个新游戏，似乎是狼人杀剧本杀一类的，乔染没有参与。不知是谁赢了，那边爆出一阵欢呼声。
有人不服气地喊道：“就这游戏，要是小蜜橘还在，分分钟秒杀你们。”
“你就吹吧，小蜜橘也就会玩狼人，玩村民和神职还不是菜到抠脚？”
“对啊今天小蜜橘怎么没来？我记得她在椹城啊。”
“染姐生日，她来不太好吧？”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其他人迅速开启了一个新话题，匆匆略过了这一段讨论。
那一处的纷纷扰扰似乎都与乔染无关。
她站起身，低声说：“让一下，去洗手间。”
慕熙抬眼，扫了一眼打牌的人们，薄唇微抿。他同样站起身，拉开面前的几把椅子，回头对乔染说：“走吧。”
他走在前面，像为乔染开路似的，一路送到了包间门口。包间外的温度更低，冷风吹到脸上，让人清醒了几分。
慕熙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乔染：“还好吗？他们应该不是故意说的，就是嘴上没数。”
乔染摇了摇头，说：“没事，我就是，我就是没办法走出来，不太想听到她的名字。”
只要听到那个外号，眼前就会浮现起那个挑染了一缕蓝发，戴着耳钻的女孩的脸，还有那句歇斯底里的“染姐，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可是小蜜橘，你又何曾想放过我呢？
冰凉的水流冲洗着指尖，烘干器的风箱嗡嗡作响。
乔染看着洗手间镜子中的自己，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
她从包里翻出口红，简单地补了个妆。而后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走出洗手间。
慕熙就站在外间门口，昏暗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让人觉得安心。
“我想回家了。”乔染简单地说。
慕熙边在手机上打字，边回答道：“嗯，我告诉祁谦他们一声。”
片刻，祁谦急匆匆地从包间里出来，怀里还横抱着个睡着的莫小薇。莫小薇睡得很熟，即使是这样也没醒过来。
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乔染：“染姐，咱要现在回家，就快点出门打个车行吗？我快抱不动了。”
乔染有些奇怪地问道：“我就是待不下去了想回家，慕熙跟着就算了，怎么你们也要跟着？”
祁谦靠着墙，歇了一口气：“嗨！我这不是想着，我们四个人刚好够拦一辆车，就能省下一趟车费钱嘛。”
那边慕熙刚好拦到了一辆车，示意祁谦过来。祁谦把莫小薇放到后座，自觉地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车费我付啊。”
“当然你付。”慕熙笑了一声，关上了副驾和后座的门，对祁谦挥了挥手：“再见，我不缺那趟车费，我选择和乔染再拦一辆车。”
“哎你！”祁谦徒劳地拍了拍车窗，最终还是放弃挣扎，让司机发动车子，载着他们离开了。
乔染看着他们互动，忍不住笑，抬手拍了拍慕熙的肩膀：“干嘛替我做决定，说不定我想坐他们那辆车走呢？”
慕熙拉住乔染的手腕，说：“莫小薇是横着躺在后座的，我们再坐进去，她睡不舒服。”
乔染点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她刚想说“其实你还是在乎莫小薇的吧”，就听见慕熙的下一句说：“主要还是怕你觉得挤。”
“而且……我也想跟你单独待一会。”
乔染有些反应不过来，疑惑地抬眼：“啊？为什么？”
慕熙没有回答，却顺势牵住了她的手。
夜色如墨。闪烁的霓虹，昏黄的路灯，街角干枯的藤蔓，不伦不类的欧式木椅，被雪填满的垃圾箱，都在乔染眼前缓慢晕开。
在这灯红酒绿的都市傍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正在发生。
譬如树枝上悄然融化的薄雪，譬如她被慕熙牵住的左手。
她听见慕熙微哑的声音，温热的气息几乎融化耳廓。
“乔染，我希望你不要再把我推给莫小薇，我跟她不会产生任何感情。”
“我只想当你的小跟班，可以吗？”
乔染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二十六岁了，不是什么小孩子。情感虽说迟钝，但也不是傻子，两人牵着的手和过近的距离，这些都不是朋友之间该有的。
但慕熙只说要做小跟班，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让她放松了些许警惕。
乔染摸不准慕熙的想法，但她懒得深入思考。既然慕熙这样说了，她也就这样答应下来。随波逐流，顺其自然。
她笑起来：“可以啊，我求之不得。”
她和慕熙之间就有着这样一种氛围，全然的放松，全然的信任。连等车的时光，都变得不再无聊。
原本天气是很冷的。
但乔染的手仍被慕熙牵着，滚烫的体温和活跃的心脏，将这种灼热传递至全身的神经末梢。每一个细胞都热烈而紧张，都在燃烧中沸腾。
直到出租车来了，她也没想放开这只手。
她和慕熙一起坐进后座，狭小的空间里，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慕熙回国那天，乔染也没想过，会有一天在此番情景之下与慕熙有此种交集。
酒劲褪下去了一些，乔染倚靠着座椅，微微阖眸，问道：“那你的车怎么办？就停在这里吗？”
“嗯，有车位。”慕熙回答，“明天我再过来一趟，把车开回去。”
乔染：“怎么不叫代驾？”
慕熙：“不太信任代驾的技术。”
车窗外的风景快速闪过，让乔染想起几个月之前，大排档的那天。坐在慕熙的车里，也是这样的夜景，也是身边这个人。
心境却全然不同。
乔染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一声，是一条微信消息，备注名是母上。
【我跟你爸吵的有点凶，今晚别回来住了。】
半小时前，父亲也发过一条微信消息。
【闺女，我跟你妈吵了一架，家里有点乱。你看要不要去朋友家住一晚？】
乔染没什么情绪，甚至还能笑出声来：“慕熙，你家有空房吗？我爸妈让我出去凑合一晚。”
“有。”慕熙伸手捏了捏乔染的后颈，“我爸妈从三亚回来了，慕娉婷也在家，你放心住。”
他停了停，又说：“其实我还挺开心的。”
捏后颈这种小动作乔染已经轻车熟路，她反手捏了回去，问道：“为什么开心？”
慕熙弯起唇角：“因为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我。在你心里，我跟你的关系，或许比莫小薇跟你更好了？”
乔染轻咳了一声，说：“嗯。”
实际上，是因为上次去慕熙家，刚好说过他家有空房。且莫小薇睡得不省人事，且她刚好跟慕熙在一辆车上。
综上所有原因，乔染第一个想到的朋友是慕熙。
但此时此刻，显然闭嘴惊艳才是最好的选择。
慕家父母都在家，乔染从下车起，行为举止就拘谨了许多。毕竟是去别人家留宿，应该给人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乔染小时候见过慕家父母，都是好相处的人。这几年里偶尔出门遇见，也会打招呼。
但还是觉得莫名的紧张。
慕熙输入密码，打开家门。乔染规规矩矩地换了拖鞋，鞠躬道：“叔叔好，阿姨好。”
慕家叔叔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抱着一台ipad，另一手端起茶几上的茶壶喝了一口，笑着说：“哟，这不是乔家姑娘吗？快进来快进来。”
“哎呀，这么快就到了吗？”慕家阿姨敷着面膜，一边说一边从房间里走出来：“我这面膜还没到时间呢。儿子，快，给染染倒杯水去。”
乔染有些不好意思：“谢谢阿姨，给您添麻烦了。”
慕家阿姨握住乔染的手：“这一路上坐车，肯定又累又渴。——慕熙，挑厨房右边那个壶倒，里面是蜂蜜水果茶。”
厨房传来慕熙无奈的声音：“您怎么不想想，您儿子这一路也是又累又渴。”
“那你给自己也倒一杯，不就结了。”慕家阿姨对着厨房喊道。
她拉着乔染坐到沙发上，拍了拍乔染的手背，一脸心疼：“染啊，怎么瘦成这样了。以前你跟个小肉团似的，多可爱，这些年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慕家叔叔接过话茬：“你懂什么，现在的小姑娘都爱美，追求苗条，那是时尚。”
慕家阿姨：“我就觉得胖乎乎的可爱，咱们院最可爱的小姑娘，就数咱们染染了。”
温暖的氛围让乔染逐渐放松下来，她也扬起笑脸，说：“我吃得还挺多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吃都不胖。”
“那肯定还是菜不好吃。”慕家阿姨眨眨眼，说道：“明天尝尝你叔的手艺，阿姨看着你，看你吃得多不多。”
说话间，慕熙端着托盘过来。他倒了五杯水果茶，一人分一杯，又拿着剩下的一杯上楼敲慕娉婷的门。
乔染低头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水果茶入喉，好像空虚了一整天的心脏，都被填得满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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