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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是非


  宣羲五十五年六月十九,大臣赵申桥上疏言“太子国本,应行册立”,皇帝以“建储大事,未可轻定”,宣谕廷臣,把原奏折当场还给了赵申桥,否决了此事。

  皇帝下朝归来后,脸色阴沉,似有万般心事压在心里,而越发得宠的我呆在皇帝身边的时间也越多,伺候的越发谨慎。我谨记着曾肃燎叫人传来的一句话:“朝堂之事,勿想、勿念、勿动”,在伴君如伴虎的真实写照下,小心翼翼的过着我的生活。我只希望,既能得万岁爷的宠,在这宫中好立足,又不去招惹过多注意,远离是非。但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而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那日六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来觐见,几位见到我都愣了一下,眼里的震惊是那样明显,六皇子曾肃叡最先收回眼光恢复平静,其次是七皇子曾肃焱,那个九皇子曾肃嵻如传说中一样的冲动莽撞,倒有些像他母妃兰妃的直肠子,当着他父皇的面指着我嚷道:“六哥,她…”后面的话在曾肃叡锐利的一眼中咽下了肚子。当他父皇问他我怎样时,这个长相在皇子中最缺乏贵气,显得有一点猥琐的九皇子,在晶亮的小眼一阵乱转,又朝他六哥七哥望去却求救无门之后竟道:“她长得有点像六哥的一个小妾。”说宫女像皇子的小妾,这话无论如何都是很不合适有失体统的,但好在他的父亲了解这个儿子的秉性,只对六皇子道:“老九跟你亲近,有空多教教他。”这位温润君子般的皇子恭敬回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事情似乎只是这么一个没人在意的小插曲,但晚上皇帝在批折子的时候忽然问我:“你觉得六皇子如何?”

  这话该如何回答?那几位显然是认识我的,但并不知道曾有过什么瓜葛,可皇帝正等着我的回话,慢慢抬起头,换上最真挚却又平淡的笑容:“君子如玉。”我只能说出对他的第一感官印象。皇帝把折子一丢:“好一个‘君子如玉’!那靖王又如何?”

  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有若庐山。”

  “哦?此话何讲?”皇帝微笑着,显得很有兴趣。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的声音有些抖,进宫一个多月来,我已比刚开始会察言观色地多,可常常不能猜透皇帝的用意,在他面前回话,常常是真心维多。

  皇帝静默着盯着我看了半晌,不再言语,低头拿起刚刚被丢在一边的折子。

  我很想找曾肃燎来问问,我是不是跟六皇子他们有过什么过节,但连着几日都没有机会碰见他,嘱咐了罗小多若看见四王来觐见立即来通知我,也没有音信。只有一次碰见了十一,他只说以前似是听六皇子他们提起过我,其他的也是不知。

  这日正坐在院中看书,忽听门口有一声咳嗽,我以为是十一,“进就进来,咳什么,还指望我迎你不成?”抬头却看见并排两个人影,竟是六皇子和九皇子,表情僵在脸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傻傻地望着他们。

  “看来她不想见到咱们。”六皇子曾肃叡道。虽是笑语,语气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曾肃嵻走近两步,盯着我问:“你到底是不是李萋萋?”

  我回过神赶忙站起身,整理下衣裙对他们行礼道:“回九皇子殿下,我叫李鸢,不是李萋萋。”谁知曾肃嵻听了一拍手高兴地指着我对六皇子道:“六哥,你看,我就说是她!只有萋萋一天到晚跟我们我我的!”接着又挑衅般看着我,“你不是该说奴婢或是民女吗?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此刻我真是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再否认已是没有意思了,叹了口气道:“我大病初愈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如今站在二位面前的是李鸢,没有什么有什么李萋萋。”

  “你刚刚以为是谁?”曾肃叡问。

  我抬眼看他,正犹豫要怎么说,就看到曾肃嵻大大咧咧的走到我原先坐的藤椅旁坐下,懒懒道:“你看她一个人住一个院子,现在估计除了父皇,对谁都不会客气,来了都不知道请我们坐下。”

  我白了他眼,他可不是正坐下了嘛,又赶忙去屋里搬出一张凳子:“六皇子请坐。”他看了我一眼,坐了下去。

  九皇子还很大方地道:“你也搬张出来坐啊。”

  我克制了下自己情绪,温顺的笑:“奴婢站着就可以了。不知道两位皇子殿下来奴婢这里是……”六皇子捡起我搁在小桌上的书:“《女戒》?你现在都看这种书了?”脸上是不可思议地笑。九皇子也是一惊,“啪”的抢过书,不死心的又看了那书名两眼,才抬头望着我道:“真不是李萋萋了…”接着又转头对他六哥道,“这还是李萋萋吗?”

  “奴婢…李鸢。”我纠正他。这《女戒》是我在这房中的书架上发现的书,没瞧过,拿出来看看,刚看了两张就觉得看不下去了,全是讲三从四德,以父为纲,以夫为纲,以子为纲的话。

  “李鸢,你怎么进宫的,多久了?”六皇子问。

  “回六皇子,万岁爷钦点。”我答的很恭敬。

  “钦点?”九皇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们外出办差回来就听说,父皇近来很宠一个宫女,却没想到是你。我还以为,你随你父亲…”随我父亲一起死了是吧?我倒是希望,这样就不要面对这么多掌握不了的事了。

  “我可是为你伤心了好一阵子呢!”九皇子丢下那本《女戒》,认真地道,看样子,他以前与我关系不错,“你现在真就是一个婉人吗?”

  “九皇子,您这话什么意思?”我脸露不悦,怎么个个还以为我得宠是因为成了皇帝的女人?

  “没…没…”他微微有些尴尬,他看向他的六哥,又像是自语,“我想也是。”

  “好了,走吧。”六皇子率先起身,望了望那碧蓝如洗的天空,道:“今儿天气真好!”九皇子也站了起来,对我说:“有空再来看你。”他随六皇子走到门口的时候,忽又转身道:“在宫里要是遇上什么事,你可以去找兰妃,是我母妃。”

  我忍着笑对他点点头:“恭送皇子殿下。”兰妃?她的母妃可不喜欢我。

  我正要把那本《女戒》拿回屋里,曾肃燎终于出现了。

  “那是老六和老九?”他面色平静,我点点头,他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道:“听说你找我,什么事?”我这才发觉他今日与往常有些不同,脸上虽是如往常一般淡淡地,眼里却显出疲态来,此刻也只是站在院中,顾振成在门口守着,像是随时会走。

  六皇子的事,我也不想打听了,只问他:“最近出了什么事吗?你看上去不是太好。”

  他摇头:“不碍的,只是公事多了点而已。”他望了望这空空的院子,道:“一个人住,习惯了吧?”我点点头,然后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在父皇身边,一切小心,只办好自己的差就好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几乎每次见面,他都会叮嘱类似这样的话。我也依旧点点头,又是一阵沉默。

  “那我先走了。”转身前,他终于注意到我手里那本《女戒》,眉头皱了一下,问:“你看这个?”“哦,拿错了。”我有些奇怪,怎么他们每个人对我我看这本书都觉得难以置信,“我是不是该看看这些书?”

  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你早该看了,不然就不会那么多奇怪想法,不过…”他把书拿过来看了看,又往地上一丢,“你若真的看进去了,你就不是你了。”

  他走了之后,我望着地上那本《女戒》,叹了口气,仍在地上不还是得让我捡?再一次捡起书要送回房里的时候,莹儿又来了。

  “在这当差的时候,你怎么跑我这来了?”我笑道。只见莹儿一脸凝重,拉着我的手进屋,“姐姐,我刚听到一个消息。”

  我望着她,她也望着我,忽然心里七上八下起来,看着样子,像是我极不喜欢的一个消息。“姐姐?”莹儿摇了摇我,“我还没说呢,你就这样了,这让我怎么说啊。”

  我定了定心神,道:“说吧,什么事,总不会是要掉脑袋吧。”

  “那怎么会,你这么得宠…,姐姐…”她忽然放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和靖王…”莹儿与我相处了一个多月了,我做事也常常不避讳她,加上上次馥郁香的事,相信她也看出我和曾肃燎的关系不一般。

  “有什么你就直说。”我平静的道。今天看曾肃燎那个样子我就知道有事,他却不愿意告诉我。只是我还想不到,会是什么事。

  莹儿咬了咬嘴唇,开口道:“我听人说,靖王爷要娶范老将军的嫡孙女,续…正妃之位。”出乎我自己意料的,我竟笑了,我听到自己说:“我以为是什么事呢,靖王妃之位悬空了那么多年,是该有个活人坐了…范将军的…也配的上啊。”

  “姐姐!”莹儿有些担心的望着我:“靖王跟你…我以为皇上把你留在身边是打算有一天把你赐…”“别乱说话!”我打断她,“我们既是宫女,就该守自己的本分,别乱想些别的。”

  我不记得那天是怎么把莹儿劝走的,脑子里只是想着之前曾肃燎过来时的样子,为什么他不开口跟我说,他如果跟我说,会怎么开口,也许他觉得开不了口或者没必要跟我说。可不是没必要吗?什么“虚正妃之位以待你”,不过是年少时的一句风花雪月罢了。就算做了他的正妃又如何?他还有许妃、杨妃以及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女人,我不曾也是其中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女人而已吗?

  如今,我是李鸢,不管内务府有没有记档,众人都知道我是乾清宫里的三品婉人,就这样也好。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那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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