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期待

　　

　　窦漪房吃过了树皮，吃过了草，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少年的饼子。饼子太好吃，香味甚至沁到了舌头上，她简直想连舌头也呑下去。

　　少年一直在旁边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

　　在看着她吃完饼子心满意足地舒展肚子时，少年说道：“师傅说，现在天下初定，还有好多老百姓吃不好住不好，我有些不信，当今天子因推翻暴秦而兴起义兵，执掌天下后又频布下那么多有利于民的法令，怎么还会有人吃不饱呢？没有饭菜还有树皮，草根可以吃，怎么会饿肚子呢？”

　　看着少年一幅虚心求教的样子，窦漪房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火气，说道：“你傻呀，人要是专门吃草吃树皮，还是人吗？那么容易填饱肚子，自由自在地吃草吃树皮就行，哪会有强盗，有地主，有官员，有皇帝？”

　　“我很傻吗？”少年有些疑惑，喃暔道：“人都吃草吃树皮就不需要官府和皇帝了么？”

　　“原来真是个傻子，”窦漪房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失去了跟少年说话的兴趣，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我懒得跟你说话，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跟你这个傻子说话？那说多了我也会变傻。”

　　“你聪明？”少年有点不服气，说道：“那我考你一个问题，你答出来我才承认你聪明。”

　　“被傻子当成聪明人有什么用，才懒得理你，”窦漪房继续前行。

　　少年又道：“如果你答出来，我给你五十文钱！”

　　“五十文？”窦漪房立即就不淡定了，五十文买成粟，够她吃好多天了。

　　她飞速地折回去，说道：“你找聪明人问问题，还算没傻到家，问吧。”

　　少年道：“前几天，我师傅带我去看卖木桶的，买桶的人买桶时试水了，那木桶刚装进水时明明都在漏水，但买桶的人却交了钱欢喜地带着桶走了，我问师傅是为什么，师傅便打发我到河边来钓鱼，顺便观察那些用桶挑水的，但我已经钓三天鱼了，仍然没找出原因，你说，是为什么？”

　　一听是这个问题，窦漪房立即就开心起来，因为她也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找人问过相同的问题。

　　“这么简单的问题也好意思问我，因为木桶刚做出来时基本都会漏水，只要不是特别严重，放在水里泡泡，木头就会发涨，堵住漏水的地方，自然就不会漏了？”

　　“啊－－”少年想了一阵，才恍然大悟，然后赶紧掏钱，也没数，直接抓了一把递给窦漪房，五十文有多无少。

　　窦漪房欢天喜地地接过了铜钱。看着手上的钱，她心情极好，看着少年也顺眼了许多。

　　“你要去哪儿呀？”少年问她。

　　“去皇城讨钱，然后去宫里找一个庙，那个庙里有个叫薄娘娘的菩萨，我只要给这个菩萨一样我娘给她的东西，她就会照顾我，让我吃好的穿好的，我就不用当乞丐了，”窦漪房很牛气地说道。

　　“你要去皇城乞讨？”少年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

　　“当然啦，皇城是最富裕的地方，我家乡的人说那里的地板都是用铜钱铺的，说不定我天天捡钱都行，哪里用得上乞讨？”窦漪房道。

　　“皇城的地板不是铜钱铺的，你就是转一年也可能捡不到一个铜钱，”少年的头仰起来，似乎一下高傲了一些，说道：“皇城我很熟，那里根本求就不让人乞讨，有军士巡逻，抓住乞讨的要割掉鼻子，你不想要鼻子了吗？”

　　“啊－－”窦漪房吓得一把捂住了鼻子，随即又说道：“你胡说，皇帝是天的儿子，百姓的父母，所以皇帝对百姓就象父母对儿女一样，儿女没吃的，找人要点，居然要被割掉鼻子，这样的皇帝岂岂不是跟秦暴君一样，哪是好皇帝，不可能，现在的皇帝不会这么残忍，你骗人。”

　　少年脸上露出悻悻的神色，但还是坚持道：“我说的是真的，皇城里真的不能乞讨，但你既然有地方去，直接找上门去就行，哪用得着乞讨？而且我对皇城很熟，我可以带你。”

　　“真的？”窦漪房开心起来，问道：“那你知道有没有一座叫宫里的寺庙，里面有个叫薄娘娘的活菩萨，我找到她就行了。”

　　“皇城里哪有什么叫宫里的寺庙，什么，宫里，薄娘娘？”少年脸色一变，小心地问道：“莫非是皇宫里的薄娘娘，你娘真认识她，还有东西给她？”

　　“当然了，我娘有仇人，她一直到死时都想着报仇，她死前给我留了一个小包，她说只要把包里的东西交给薄娘娘，不仅会帮她报仇，还会让我过上好日子，我娘如果不认识她，怎么会这么说？”

　　“那你娘说的肯定是我娘，我娘就住在皇宫里，正好就叫薄娘娘，”少年很肯定地说道。

　　“薄娘娘住在皇宫，你是她儿子那你岂不是也住在皇宫，皇宫是皇帝的宫殿，那你岂不是皇帝的儿子?”窦漪房惊叫起来。

　　少年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但他马上又变得沮丧起来。

　　因为窦漪房又说了一句：“不大像呀，龙生龙凤生凤，皇帝的儿子肯定聪明无比，你看起来这么笨，怎么会是皇帝的儿子？”

　　少年正是刘恒。张良是黄石学说大家，讲究亲近自然，皇城虽有府邸，他却不常住，而在远离皇城的这处依山靠水之地修了一座庄子，作为修行问道之地。刘恒要跟他学东西，自然要跟上来。

　　刘恒不仅是皇子，而且已是一国之王，这时却被一个小乞丐鄙视了，心中极是恼火，但他看着不知畏惧为何物的小乞丐，却生不出半分怒气。

　　“这位小兄弟，年龄虽小，见识却是非凡，小王佩服，”说着他居然朝窦漪房施了一礼，说道：“小王刘恒，是父皇的第四子，领代国封地，既然小兄弟的母亲与我娘有旧，便不用见外，不知小兄弟姓甚名甚？”

　　“原来真是皇子，还是代王，咱们年龄差不多，为何你已经成了一国之主，而我却只能当个乞丐，呜呜，怪我自己，没遇到个好爹，”窦漪房一脸懊恼地说道。

　　刘恒抬起手抓抓额头，有些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说自己会选爹，所以当了王？可是，选爹这事根本就不是他可以决定的。

　　“不要叫我小兄弟，我叫窦漪房，我是女的，说你不聪明还真没说错，连男女都分不清么？”窦漪房带着点小委屈说道。

　　刘恒听了这话，再将窦漪房仔细地看了一遍，她头发凌乱，面黄肌瘦，身体瘦小，一身葛衣不知破了多少个洞，打着赤脚，从哪也看不出她是女孩子，只好老老实实地说道：“怎么也看不出你是女孩子，或许真是因为我太笨的缘故。”

　　窦漪房在刘恒打量她时也将自己看了一遍，自然知道刘恒看不出她是女孩子的原因。又羞又恼，说道：“既然我们的母亲是故交，还不快快带我去见她。”

　　“好，但这事得告诉我师傅，而且这儿离皇城尚远，你是女子，不能骑马，只能坐车，现在我就带你去见我师傅，我保证你能在明天进宫见到我娘，”刘恒道。

　　窦漪房当然没有异议。她有些激动地跟在刘恒身后。她隐隐猜出，她的人生会因为与这位皇子的相遇而发生变化。

　　她开始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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