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⑤
走出导演办公室之后。
过了很长时间。
伍邱才清醒过来。
原来这一切通通都是真的。
不是自己在做梦。
能够当场打脸那个烂人老师实在是，太！过！瘾！了！
但那个项目。
那个「live直播：百人鬼屋探险」。
竟然真的能通过审核。
伍邱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在房间里听到的那番话。
“小胡呀，作为一个应届毕业生来说，你这个点子确实让我脑洞大开，给了我眼前一亮的感觉，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要做一个类似这样的节目，猎奇心嘛，大家都有，特别是对于未知的东西，那种神秘感，让人意犹未尽，人们自然而然会想要看到更多的东西，进行更广泛的探索。
但就我所知，绝大多数的灵异探险鬼屋类直播，都是一个人或者两三人一组，绝对不会超过五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穿便装的汪吉丰导演拿起一个超小杯装的龙井小心翼翼品了一口。
“大概，大概是因为人多就不恐怖了吧，我觉得，还有，我姓伍，伍佰的伍。”伍邱怯怯道。
“也对，也不对，其实呢，这种恐怖类直播节目，探索的地方当然是假的，只是事先设计铺垫好的普通场所而已，他们想要借助更少的人，更黑暗的空间，提前摆放的机关，再弄几个专人装神弄鬼一下，这就会造成一种巨大的反差，少量的人，大量的恐怖现象，人会感到孤单，绝望，恐惧感的升华也就水到渠成了。
他们都是这么弄的，我认识一个专门做这方面直播的網路红人，他跟他们团队一直都这么操作这么运营，这不他的博客已经有几百万粉丝了，在内地很火。”汪导演拿起一叠资料，递给伍邱。
伍邱颤颤接过，原来是这次节目的整体规划。
“那我们这次呢，就故意反其道而行，用足足一百人，来探索同一个场所，当然进去之后分散还是团体行动这全由他们自主决定我们不强行干涉，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能够吸引以前看恐怖直播观众的好奇心，他们会觉得这节目怎么这么蠢用一百个人去探索鬼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要看。”汪导演把他的资料翻到中间一页，摊开了放在桌上。
“还有呢，另一个方面，原本不敢看这类节目觉得太恐怖的观众，他们会觉得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站在他那边的有一百个人，原来一人份的勇气双人份的勇气都不足以支撑他看完全部的探险，但这次有一百个人，他有什么理由不看这一档节目，你说，换你你看不看。”
“看当然看，不过我听娟姐说，咱们播出的节目不是必须要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国以后不能有鬼，那这节目能通过审核顺利播出么。”伍邱还是对这一点很顾虑，他原本就压根没想过这方案能通过纯粹就是随便写着凑数想早点下班回家的。
“哈哈哈，小胡呀，你有真正在哪档恐怖类节目里看到过真正的鬼吗，不都是假的，人扮的，cg合成的，既然是假的，他们广电又有什么理由不让播，他们巴不得观众看到的通通都是假的呢。”汪导演皱了皱眉，仿佛不大愿意提起广电。
“那我们去哪里找这么一个假的场所，再找一百个群演来演这出戏呢，对了，导演，我姓伍，伍佰的伍，就是<挪威的森林>，有听过吧。”伍邱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全都写的模棱两可他看不出个所以然。
“假的场所？谁说要找假的场所，接下来的一个月，就由你，全权负责，在苏州大市范围内，给我找一个，大型的，真实发生过或者正在发生灵异事件的场所，而我，负责找齐一百个人，一百个对冒险感兴趣的学生，社会上的灵异学研究者，鬼屋探险频道主播，恐怖节目灵感蒐集者，抓鬼者联盟，恐怖生存类密室逃脱爱好者，想要揩女生油的坏男生，自称有超能力的妄想症患者，记住，只有一个月，咱们这档节目要赶在年底前播出，请务必要抓紧时间啊，小胡。”
“不是吧，这么刺激，好的，但我真的姓伍，伍佰的伍啦，导演再见。”
“等一下，让你一个人去找鬼屋似乎吧有那么些不妥，万一被鬼抓走，我是说，万一遇到一些难缠的居民或场所负责人，我觉得还是这样吧，你们那组人里你再挑一个出来，和你组队一起完成这个任务，记住啊，一个月的时间，我会盯着你的。”
伍邱按了电梯上。
扑通。
扑通。
扑通。
这也太顺利了吧。
一个月的时间。
可以不用在这个楼里面对那个老女人。
一个月的时间。
可以到处玩。
一个月的时间。
可以。
对了。
再找一个人。
那。
岂。
不。
是。
可。
以。
找。
噢耶！！！！！！！！！！！！！！！！！
伍邱用力挥动手臂比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角落的清洁工大妈用可疑的眼神打量着他。
电梯门打开。
伍邱大步踏入。
朝着他的小办公室。
朝着他的工位。
朝着他最想见的人。
朝着他的未来。
前进。
足足一个月。
又仅仅只有一个月。
伍邱花了三天时间搜集资料，打印出一份完整的苏州市灵异场所名单。
他经过层层筛选，终于从三百多个疑似闹鬼地点里面挑出了一百二十五个场所。
还有二十七天。
要在短短二十七天时间里。
走遍这一百二十五个场所。
时间非常紧迫。
事不宜迟。
马上就出发。
“伍同学，干嘛选我，我还有好多综艺没看完咧。”朱雨轩拿出防晒霜把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涂了个遍。
“我觉得我们俩比较聊得来呀，况且你看过那么多鬼片，这差事还真非你莫属哈哈。”
“这么热的天，去外面不是等于慢性自杀，不，是快速自杀才对，喏，你要不要涂。”
“不要啦，反正我皮肤厚，我们走吧，今天要去七个地方呢。”伍邱戴上遮阳帽，往背包里扔了两瓶矿泉水。
电梯下。
捷运干将线，西线。
临顿路四段，大儒巷。
靠东面的第三个小路口。
古昭庆寺南第二栋民居。
两个赤着上半身的老大爷坐在大树底下边挥着团扇边下象棋。
“老人家您好，我们是苏州电视台的，我在網路上有听别人提起过这一带附近有闹鬼的消息，说什么深夜走在巷子里的人看到一间房开着门里面有个女人把头拿在手上玩诸如此类的传闻，不知道您是否知道具体的情况。”伍邱刚一开口就已经察觉出这么问很尴尬。
“闹鬼？闹什么鬼，我怎么没见过，老蒋，你见过吗。”左手边的白发老大爷拿起红炮一跃而起飞过楚河汉界电光石火间就吃掉了对面躲在小卒身后的黑马。
“啊林北哪个是鬼，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吼，科技这么发达社会这么先进，我们老人家都不信鬼，小朋友你们居然来找鬼？”右手边的光头老大爷抽了一口菸，继续移动他躲在老家的黑車。
看来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
伍邱示意朱雨轩离开，却看到朱雨轩木讷地望着巷子最深处。
“这个巷子，我总觉得以前好像来过，还是梦到过，还是怎样，反正就很熟悉。”她呆呆指着巷子那头说。
“嘿，雨轩你可别吓我，还好现在是白天，要是晚上我保不住被你这么一说给吓出鸡皮疙瘩。”
伍邱掏出资料翻阅。
下一站。
就在附近。
干将路三段。
平江路。
一条闻名世界的苏州历史老街。
人流密集的街上，伍邱和朱雨轩缓缓向前走。
左边是悠扬的古琴声。
右边是雅致的昆曲表演。
小河上，不时有一叶小舟徐徐划过。
“根据资料显示，从主路一路向北走，到第八个路口右拐，再一直朝里走会看到一个驼背老奶奶在卖花的那个路口左拐，然后继续走的话会看到一面全是红砖头的墙，墙旁边会有一段石头楼梯，顺着楼梯往上走，二楼长廊尽头最右边靠河那栋五层楼房，据说经常有住附近的人路过看到里面有奇怪的东西。”伍邱照着资料念完，却发现朱雨轩在问转角小店里的小女生买糖葫芦。
“雨轩，我刚刚念的你有在听吗。”
“有啊，有啊，你不是在说我们中午吃什么嘛，我觉得食荤者就挺不错的。”
“是吼我们最好是有钱吃得起食荤者，走啦，先拜访完这个地点再决定吃什么。”
伍邱和朱雨轩照着资料七拐八拐，虽然走错路多次问路耗费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找到了那面奇怪的全是红砖头的墙。
“雨轩，你说，这资料上为什么没有提到，石头楼梯最上面还有一道门锁着，我们该怎么进去？”
“你问我我问谁，这楼白天就这么阴森恐怖，以我二十多年恐怖片的阅历来判断，十有八九是有问题的，我们还是问问附近的人吧。”
话音刚落，雨轩朝角落里紧挨着红砖墙后面那条黑洞洞的小巷走去。
欸，刚刚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么不起眼的地方，竟然还有一条巷子。
很安静。
也没有刮风。
却忽然一阵寒意袭来。
气温仿佛在这一瞬间下降了好几摄氏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伍邱这才发现。
这整个周围一大圈。
竟然。
一！个！人！都！没！有！
这大中午的。
苏州最热门的景点之一。
虽然是其中一个冷门的小巷。
也不至于没有人吧。
太阳很大。
伍邱却感到寒意十足。
他不由自主握紧双拳。
他决定还是离开这个鬼地方，先去吃饭。
但雨轩还没从巷子里出来。
去找她。
不去找她。
去找她。
不去找她。
去找她。
跑去安全的路口等她。
那就。
走吧。
只是。
刚刚忽然泛起的寒意似乎有些加剧。
他的双腿，竟有些不听使唤。
走。
走不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可恶。
这。
到底是。
突然。
猛的一下。
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在轻轻拍他后背。
却只拍到了腰的地方。
一下。
两下。
三下。
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
抬头。
朱雨轩不知从何时起竟站在他正前方五米左右远的地方刷手机。
所以他的背后。
那个东西。
到底是。
到底是。
到底是。
伍邱终于鼓足勇气。
先是向前走了三步。
再一鼓作气转过头。
靠腰。
一个矮个子大妈头戴白色斗笠手里拎了一大袋颜色各异的毛线球，一脸惊恐望着他。
“小伙子，你们，不会也是想上这个楼梯吧。”大妈说的一口地道的苏州黄天荡地区方言。
“吓死我了，大姐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对我们是苏州电视台的，想要了解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闹鬼的传闻。”伍邱冷汗涔涔，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我就说嘛，怎么会有游客特地绕到这里来，快走吧，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大妈不由分说，挥动双手就开始赶人走。
“诶别呀大姐，你至少得告诉我们，这楼梯上面的门为什么锁上，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她，因为被丈夫抛弃，一怒之下穿了一身红衣服毒自尽，头七的晚上，她回来了，她回来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她自己家三口人，整栋楼八十四条人命，全都死在她手上，一个不剩，都死了，都死了，然后过了几年，不知道从哪里又搬来一批人，有知情的人去劝，不听啊，没过多久，鬼节的晚上，她又回来了，又回来了，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干嘛不听劝，搬走了不就没事了，再然后这里就废弃了，偶尔有好事的人胆子大的人进去过，没有一个活着出来，都死了，最后当然政府那个部门的人出面把这里全封了，不让人进去了，人命关天啊，所以小伙子，快走吧，离这里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再来了。”大妈声泪俱下，整个人颤颤巍巍差点没站稳摔了，伍邱赶忙上前扶住，大妈却示意他离开。
“走，走，走，我这就走，走吧，雨轩。”伍邱拉着朱雨轩，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怎么，你相信她说的？”朱雨轩一脸不可思议。
“我这一身的鸡皮疙瘩啊，你没感觉到冷吗，这一带周围都很可疑，大妈所言极是，那里估计真闹鬼。”伍邱掏出资料，在平江路那一栏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伍同学，我们此行的目的，不就是来找闹鬼的地方吗，怎么真正遇到鬼屋，你就被吓跑了，你不是坚信唯物主义的么。”朱雨轩走过一座石狮子雕像。
“我其实吧，是想找一个，疑似闹鬼，但又没有鬼的场所，你说真的去有鬼的地方直播，一来有危险，二来搞不好会死人，三来发生异常的话广电是不让播的，节目被封禁对我台不利啊，当然不能真的有鬼。”伍邱信誓旦旦，但很快就因为过度饥饿而泄了气。
“不管真的有鬼还是假的有鬼，我现在很饿！要吃饭！”朱雨轩掏出手机定位。
在朱雨轩的强烈建议下，伍邱只得跟着她一起去了平江路南面的一家网红名店鸡脚旮旯吃了他并不爱吃的鸡爪，鸭舌和桂花糖芋艿，还真香。
下午的时间很紧迫。
他们依次拜访了拙政园里的留听阁，双塔后面的小弄堂，叶家弄的小河，苏大附一院的内科大楼，以及被学校保全拦住没让进的苏大方塔。
当然没有结果。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一个月的时间，眼看还有最后两天。
最后的最后。
就连遥远的需要坐船才能到达的三山岛双子鬼屋，东山的闹鬼加油站，西山的废弃度假酒店，上方山的幽灵墓地，城南商业区的灵异写字楼茂世大厦（没让进），相城北面无人问津的新楼盘凌凄公寓，通通都排查完了。
当然没有可疑。
汪导演三番五次派王娟梅前来打探进展。
并向他传达了节目组其他项目的完成情况。
原来所有的人力，设备，物料，几乎都已经准备就绪。
就差他的场地。
他的场地。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就在伍邱忙得焦头烂额却又一筹莫展的时候。
他在这个城市最流行的讨论频道，苏州贴吧里面，看到了一则有趣的消息。
关于苏大最近闹鬼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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