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手指渐渐收紧,脉搏在她的掌心下挣扎跳动。
即将品尝到杀戮滋味让人心潮澎湃,泛起隐秘的快感,心底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引诱道:“对,就是这样,让她窒息,让她品尝死亡的恐惧。”
踩在细线上的理智摇摇欲坠,无论往前还是往后都是脚下都是深渊,宫洵快被这悬空的感觉折磨疯了,手上力劲不断加重。
快些结束吧,将她杀了,就能从这混沌之中脱身。
正这么想着,放任意识远去之时,一声颤抖的□□钻进宫洵耳中,宫洵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后一只疲软无力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背。
柔软而温热的手,没什么力气地扒拉着,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讨饶意味。
“哼……”
颤栗忽然顺着她的手臂直冲脊椎,叫她后颈发酸。
宫洵骤然松手退开,她握着颤抖的手腕,听着那人阵阵急促的咳嗽声,心跳也难以控制得跟着跳动。
——不可以伤她!
汗水涔涔顺着脖颈滑落,和着那未干的血液,流进衣襟浸出一片鲜红,宫洵总算艰难地记起脖颈上伤口的由来。
结契会将伤口转移。
因为这一猜测,她被短暂的愤怒所侵扰,竟叫心魔找到破绽趁虚而入。
还受心魔蛊惑要将身下这人掐死。
实在是有失体面……
宫洵喉头上下滚动,将戾气咽下,抚上自己的脖颈,用灵力使伤口愈合。
面前的人还在沉睡中,咳声渐息,呼吸又平缓绵长起来,而宫洵的心境却始终难以平静。
她头脑快速运转,趁着从心魔手中争夺来的短暂清明,将心中零碎的猜测串成一线。
若是伤口会转移,那么怎样的伤才算入转移的范围之内?是否有内外伤之分?是单向转移还是双向转移?转移后的伤口是否会减轻?
为验证猜想,宫洵拉起怜呓的衣袍,抓住她的手臂。
双指并拢灵力凝成锐利刀刃,宫洵控制着力度,在皓腕上划出极浅的血痕。
在嗅到血味飘来时,心魔又开始隐隐躁动,有几分卷土重来的意味。
宫洵薄唇紧抿地忍耐着,过了半晌,她的手腕上传来疼痛的感觉。
一道相同的伤口出现在她手腕上,只是伤的程度更重一些,同时,怜呓手上的那伤痕已然消失不见。
看来外伤确实是会转移的,哪怕是这种极浅的伤痕也一样。
宫洵紧接着又往自己手腕上一划,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伤口并没有消失。
至此,她已经能大致确定,结契是单向的伤害转移,并且转移后的伤害会加重。
看来,只要这结契一日不解除,她就必须时刻保护着这个人,否则怜呓受的伤都会转移到她的身上。
宫洵背过身去,缓缓地握紧拳头,下颌紧绷。她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以免让愤怒成为豢养心魔的养料。
冷静。
冷静下来。
不管这结契是不是她的刻意谋划,事情已成定局,为既定事实而烦闷根本没有意义。
因此如今她要做的,就是从怜呓手中得到清心丹,然后想办法和她解除契约。
在‘和心魔狗咬狗,彻底疯魔走向毁灭’和‘被怜呓的结契约束、受她牵制’之间,宫洵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对她来说,无法控制自己,比受他人控制更为恐怖。
这厢宫洵压制着暴动的情绪,让灵台保持清明,那头的怜呓又有了新的动静。
宫洵瞬间转身,面色冰冷得快要掉下冰渣。
那并不是恢复清醒的迹象。
她是在突破!
若是能将灵气可视化,就能看到周围的灵气成漩涡状,像是受人召唤一般,源源不断的涌进怜呓体内。
这动静并不小,吸引了小秘境中不少的灵兽,它们受小秘境灵脉影响,对灵气的变化极其敏感,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个能引气入体的人类修士。
宫洵在心魔影响的加持之下,感知能力翻了好几倍,早将周围的风吹草动尽数掌握于心。
不远处,一群狼形灵兽匍匐着往此处靠近,唾液正从它们呲牙的缝隙间流下,对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类垂涎欲滴。
宫洵喉咙中好像含着一团火,喘息带着呼呼的哮鸣。
水牢的帐、结契的帐还未跟这人算清,可现在,她却还得为这个人的突破护法。
宫洵闪至那狼群面前,带着些许泄愤的意思,一掌批下,直接将领头的狼形灵兽击毙。
它们退缩了一下,仍是抵挡不住怜呓的吸引,又呲着牙靠上前。
于此同时,更多的灵兽也在缓慢向这边靠近。
宫洵那一向伪装得淡然的面具,终于出现了破碎的裂痕,她着咬牙,喉咙里滚出两个音节:“怜——呓——”
“你欠我的,我迟早要你百倍奉还。”
宫洵双掌聚力,低呵一声,平举双臂往两侧撑开,灌出的灵力直接将方圆百米的树干全部折断,那些个低阶灵兽直接被打得口鼻出血,滚倒弹飞。
枝叶在空中狂乱飞扬,惊得林中鸟类仓惶飞离。
而这一切,处于熟睡中的怜呓并不知情。
…
同一秘境之中,心情糟糕的人不止宫洵一个。
傅迟眼睁睁地看着宫洵当着他的面将怜呓劫走,面容此时沉凝得滴水,已经将心情奇差无比写在了脸上。
方成耀咬咬牙,问:“傅长老,我们真不跟上去吗?怜清鹤姑娘可是被她抓住了,还不知她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呢。”
傅迟如何不想跟踪上去,但怜呓是舟悯雨的弟子!万一那女疯子真的狗急跳墙,将怜呓杀了,他该怎么面对舟悯雨?
他不能冒这个风险。
傅迟黑着脸道:“不用,我们等锚点打开后,直接在锚点外等着她们,除非她一辈子躲在小秘境中不出来,否则必不可能逃过我们的追捕。”
方成耀皱眉:“但傅长老你不是看见她杀了一村的人吗?万一她在出秘境前就把怜清鹤杀了怎么办?”
傅迟也有些心乱,自我安慰般道:“她方才竟然会舍身保护怜…清鹤,那证明她应该对怜清鹤还有所求,短时间内不会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
木成抓着脖子,被雪絮蛛咬过的地方还有些发痒:“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静静等待锚点开启吗?”
傅迟:“只能如此。”
傅迟抬头看了看透着红光的夜幕,剑眉紧蹙,总觉得这小秘境并不像以往一般简单。
如果他是只身一人,还能多多探查秘境中的秘密,但现在身旁跟了两个虔光殿的弟子,必须得保护好他们才行。
在这里他并不只是傅迟,还是鎏光阁的客卿长老,得担得起这个名号才是。
想到这里,傅迟那阴沉的脸色终于放缓,恢复了那温润的模样,转头对二人嘱咐:“你们两个跟紧我,不要随意离开我身边,这秘境不太对劲。”
木成当即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方成耀也点头应下,又问:“我们现在该去何处?”
傅迟:“先离开灵脉,这里灵气过于浓郁,有没有滋养出天灵地宝不好说,但这附近的灵兽必定都是极为难缠的,离开这里保证你们的安全最为重要。”
木成和方成耀都没有意见,紧跟在傅迟身后,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们转身离开之时,一丝黑气从灵脉的金光内侧慢慢地渗出。
灵脉之下的金色泉水正滚滚冒着气泡,不明黑影忽的从水底里冒头,腾跃上半空,在哗哗流水声中,身影没入红黑色的天空。
而它消失的方向,正好与宫洵离开的方向,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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