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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不退(一)


杜蘅看了纸条便把它放在灯罩里燃了,里面写的“小心”二字不能不叫她担忧,连着催促了车夫两三次,才被苏子衍制止。

        太后坐在寿康宫主位上,手不停地拨弄佛珠,天色不早,她穿戴的倒是齐整,平日里不曾带过的金镶玉十二凤步摇,都拿出来了戴在头上,墨色的长袍用金线绣着金灿灿的牡丹花,长长的指甲染的赤红。

        一只黑猫跳上了太后的膝盖,太后捋捋它的毛,缓缓睁眼,轻言细语地说“不急,不急,马上就要到了。”黑猫舒服的发出呼噜声,在她怀里蹭了蹭。

        杜蘅与苏子衍到了殿里,两人一起问了安,太后还在漫不经心地逗着猫,也不叫人起来,跪了好一会儿,太后又把齐姑姑叫到了跟前,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

        齐姑姑将双手垂于腹前,脸皱的像个剥了皮的核桃,慢慢悠悠走到苏子衍身边叫他起身,却没有叫杜蘅起身的意思。

        苏子衍站起身,看不出喜怒,也并未开口追问太后。

        “苏大人,可是对哀家这一行径不满啊?”太后说道,有些诧异着看他沉得住气,摸着猫的手一顿,睨视着底下的众人,说出来的话都带着轻蔑的意思。

        苏子衍一笑,没有答这个话,反而开口说道:“太后娘娘定有太后娘娘的道理。”

        “杜蘅,你可知罪。”太后眯着眼压迫地看向他们两个,嘴角酝酿着一个嘲弄的笑,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幽谭。

        杜蘅的手心有些凉凉的汗,她飞快的想着这几日的作为,多日不见太后,她并没有在她能够得着的地方做些别的动作,非说有,那便是昨日救下了小六子,但看他今日安然无恙,必然也不是这事,杜蘅声音微微一抖开口:“微臣不知。”

        “好一个微臣不知。”太后的声音透着凌厉,这其中的杀意藏也藏不住,顺手将旁边一个花瓶扫到了地上,声音如鼓槌一般“砰”的一响,杜蘅刚才还疲乏的神思一下惊醒过来,又重新缩了缩跪好。太后让齐姑姑端着个东西下来了,责问道:“先帝在时,曾不准你过问前朝之事,你可倒好,先帝走了还不足半年,你就把当年的事给我翻出来了,你眼里可还有皇帝,可还有哀家这个太后。”

        齐姑姑呈上来的是白纸黑字,对杜蘅的控诉,杜蘅将双手举过头顶来接,却见齐姑姑越过她,直直地把这纸交给了苏子衍的手里。

        “苏大人为皇帝器重,更何况这事还与你爹娘有关,你可好好看看,看看咱们这位太傅,都做了什么好事。”太后眼角斜斜一飞,目光如炬地盯着杜蘅,杜蘅唇齿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苏子衍捧着这张文书,好好看了看,上面写着:杜蘅目无先帝,不仅不承恩却违背先帝遗言,私自查看户部典籍文书,又写杜蘅德行有亏,无法教育皇帝,却仍不可让贤,做鸠占鹊巢之事。桩桩件件都是致死的罪过,苏子衍揉一揉太阳穴,将文书端端正正地捧在手上交给了齐姑子。#@$&

        “哀家本是念着你是杜家后人,又从皇帝是太子时便开始教辅,未成想竟然养出了一匹饿狼。”太后装着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将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杜蘅苦笑一声,饿狼是真,但太后这话却不一定为真。杜蘅只趁着刚才,小小瞟了一眼,这个字迹她并不认识,知道她在查这事的只有身边人,还是她看轻了这个内贼,才到了这般田地。

        “微臣不认,微臣并未做过此事。”杜蘅的声音在这个亮堂堂的大殿里,显得更为凄楚与无助,她继续说:“微臣与苏大人本是同窗,断然不可能做这背弃朋友之事。”

        “微臣也并未听说过杜大人在私下调查微臣先父母的事,还望太后娘娘明察。”苏子衍接了杜蘅的话,低着头跪在了杜蘅身侧。

        “苏大人,你可真是糊涂。”太后带着甲套的手撑在头侧,透过红玉玛瑙的镯子与腕子之间的缝隙,看着底下的人一唱一和,她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继而拍了拍手,方润押着一个伤痕累累衣着破烂,连嘴角都挂着血的奴才进了殿。%&(&

        “奴才户部从侍郎林氏,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林侍郎的脚上还拴着狼牙的链子,锯齿深深嵌到皮肉里,露出森森白骨,他的脚踝更是生了疮流了脓,看起来已经十分严重了。

        “你且把你知道的慢慢说来,自有太后娘娘为你做主。”方润趾高气昂地踹了林侍郎一脚,他已然瘫倒在地。

        林侍郎怯怯答了“是”,几日不眠不休地折磨让他疲惫不堪,恨不得就这么死去,偏偏他的妻子儿女还握在太后手中。

        “奴才在秋末时,在户部看到了杜大人,杜大人是被一个高大的男子带着来的,来了便直直地去了藏籍册的地方,奴才官位低微,不敢与之攀谈,捧了些果子茶水想去巴结巴结杜大人,却听见杜大人嘴里嘟囔着龙虎军的事,奴才胆子小,也没敢再往前去。”他没命价儿的磕头,却一滴泪也挤不出来。

        杜蘅也回想起了那日的情形,这确实是户部的从侍郎,她去的那日也确实见了他在当值,只是并未如他所说这样大肆谈论,连巴结也是莫须有的事,滑如镜的绛紫砖地冷而硬,那股冷意从皮肉透到心里,一阵恶寒。

        杜蘅心里有个猜测,是有人告诉了太后,而这人只不过是个幌子,一个用来判她罪的幌子。

        “太后不信,可去查问更多人,杜大人是否出入了户部。”林侍郎脸色煞白,凛然道:“奴才未及时报给皇上和太后娘娘,是奴才的不是,奴才愿以死谢罪,还请太后厚待奴才的妻子儿女。”

        说罢,林侍郎起身一头撞死在了殿中的大柱上,满殿的侍者,没一个阻拦他,再看过去他的额角已经有一个一拳大的血窟窿,汩汩地冒着血,他自己也翻了白眼,没了气息。

        杜蘅深深叩首,齐姑姑又扔了一把香到香炉里,太后重重一章击在椅把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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