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知识的代价 六

　　??“啊，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了，”玛莲恩给了小女孩一个狠狠的拥抱，“不许作弊！”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切断了——她无法再使用任何法术了。“等等，”她还没能恢复正常的思维能力，本能地感到焦急，“你说这座迷宫和埃尼格玛宫一样，那我怎么可能走得出去？”

　　“自信一点，”贵妇得意洋洋地夸耀，“虽然从来没人走出去过，但那是因为我的智慧，不是迷宫本身。埃尼格玛宫的构造很简单，运用的空间魔法也很低级，经由我空前绝后、无与伦比的设计，却组合出了几亿亿种的路径。啊，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史学家们一定会为了思考如何赞美我而绞尽脑汁。不用害怕，我不是要吓唬你，这座树篱迷宫里的空间魔法比艾尼格玛里的弱很多，只需要走走，没难度的。行啦，再闲聊下去，真的要赶不上午饭了哦。”玛莲恩打了个指响，风卷起大蓬的树叶将她裹在其中。待风止歇，树叶四下飘落，她也失去了踪影。

　　卡琳很想看看玛莲恩裙子里是不是藏着狐狼的尾巴。她记得神话里记载，埃尼格玛宫从中央到出口的最短路线长度有两里。“虽然从来没人走出去过”的迷宫，那个家伙竟然说什么“只需要走走”，说得轻松！

　　把不满抛在一边，卡琳首先把鞋脱掉，拿在手上。玛莲恩给她的鞋漂亮归漂亮，带着两寸高的跟，她是没法穿着走远路的。

　　光脚踩在细密的青草和黝黑的泥土上，脚趾感受着微微的湿润与冰凉，卡琳喜欢这种体验。再加上近乎甜蜜的新鲜空气，青翠欲滴的嫩绿植物，若非置身迷宫，倒是次舒适的林间漫步。

　　设计出埃尼格玛宫，结合了空间魔法，组合出几亿亿种可能的路径，抓到大漩涡领主——玛莲恩到底是何方神圣？永远保持着日暮、变幻莫测的世界又是怎么回事？她想了又想，得不出结论。唯独能肯定的是，除了父母，世上没有无条件的爱与关怀，玛莲恩一定有所企图。她爱上我了？卡琳急忙把这念头赶出脑袋。为了准时吃到午饭，现在不可以胡思乱想。

　　迷宫中央的部分是一片直径三十步的圆形草地，她沿着草地边缘踱步，一边在心中默记，由树木、灌木和蔷薇花枝构成的出口有二十四个。每一处出口前，各色的花朵栽成了二十四个艾提纳文字母。这也叫“没难度的”？她徘徊了片刻，心中没来由地越发笃定玛莲恩不可能想要害她，便随意挑了有着红色蔷薇花丛的出口。她留意了一下，蔷薇花组合成了字母C。

　　花了五六分钟，穿过不长的一段林荫道，她来到另一片圆形的草地上。这片新的草地要小得多，出口也少得多，不过七个。每个出口边，都有个小小的六边形花圃，栽种着不同种类、颜色各异的植物。有本来该在赫特查尔生长的恶魔花，只有夏天才盛放的火焰木和黄楸，与青草颜色相近的山地玫瑰，低矮的铁线蕨树，特维特赫领独有的蓝色鸠尾花与紫色矢车菊。迷宫的缔造者花了许多心血，这些花花草草不会只是为了美观与区分，它们会有什么样的含义呢？卡琳再次选择红色，走向种着恶魔花的出口。

　　还是同样的林荫道，到达同样的圆形草地，七个出口前的植物也不变，只是位置互相换过了。卡琳立即发现，迷宫的构造已然超越了现实，空间魔法在不知不觉间发挥了作用，否则地面上无法容纳相互连接、拥有七个出口的圆形空地。她决定始终选有恶魔花的出口，继续朝前，探寻迷宫的规律。

　　她一连又走过五块圆形的草地，每一次都从恶魔花前的出口出去。在大树、藤蔓和灌木构成的绿色墙壁之间弯弯曲曲地行走了五分钟，前方豁然开朗，卡琳愕然发现又回到了起点，有着二十四个出口的圆形草地上。自己踩过的青草倒伏着，小小的脚印清晰可见。现在所在的出口处是一丛紫罗兰，花朵拼出了紫色的字母L。

　　无力感、挫败感同时袭来，卡琳疲惫，气恼，焦躁在体内滋生蔓延。花是标记，因此我才能知道，回来和出去不是同一个出口……但是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忽然，她眼角瞥到自己手上的两只鞋鞋底上都有黑色小字，先抬起一只到眼前：“第一条提示是，重复是必要的。”

　　竟然预料到了我会脱鞋。卡琳一边朝前信步走着，一边拿起另外一只鞋想看看第二条提示，鞋底写的是：“第三条提示鞋底写不下，放在你衬衫口袋里。走路时要看路，否则命运将安排无怨无悔的摔倒，一次，两次或者三次。”

　　“什么啊？”明明有空间写玩笑话，还用漂亮的古艾提纳花体字写成，那家伙又一本正经地做着不正经的事了。还有，第二条提示呢？卡琳直摇头，冷不防踩到积水的浅坑脚底一滑，她尖叫着想保持平衡，被裙子绊住脚，最后整个身体重重地平拍在了松软的草地上。

　　她哎哟哎哟地叫唤着，捂着鼻子爬起来。鞋子掉落在跟前，内侧还写着几个字：“看，我说的吧？第二条提示是，我爱你。这句话是钥匙，牢牢记住哦。”

　　卡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她在衣兜里摸索，掏出一张淡粉色的纸。

　　“致美丽睿智冷静的卡琳，第三条提示：彩虹。第四条，也是最后一条提示写在你上衣的背后。”没有署名，该是落款的地方写了一个大大的字母M。彩虹？卡琳脑中蓦地闪过七个出口前的植物，她隐隐联想到了什么。

　　黑发的小女孩撇撇嘴，扯下假领和系在胸前的绸缎丝带，解开纽扣，脱下白色上衣。背上用黑色墨水密密麻麻写了一大段话：“第四条提示：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在暮光领有对年轻的夫妇，他们原本只想要一个孩子，最后却阴差阳错地生了三个女儿。女儿们长大成人，次女和三女还住在出生的小镇里，而长女则在城里的学校担任老师。有一天，夫妇俩托来到镇上的信使带个消息给长女，告诉她妹妹们获得了去日曜城深造的资格，另外请她回家乡过神诞节的时候，带一棵枞树回来。去日曜城深造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小镇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信使答应了，但是那一天他并不回城里去，就让车夫替他带口信。车夫赶回城里，碰上同伴招呼去喝一杯，为了不耽误品酒的乐趣，车夫就把任务转交给了面包商人。面包商人对生意十分看重，不愿意离开面包铺，就让学徒去做这件事。学徒呢，那一天太过疲劳，于是叫店里的伙计代替自己完成任务。很不幸，店里的伙计也没空亲自去一趟，任务于是到了伙计的表弟手里。表弟对哥哥真是言听计从，可是他正要去城墙上站岗，就交待跟班。跟班得替主人擦盔甲，便嘱咐他的老婆去。偏偏在那天，伙计的老婆身体不舒服——每个月都有的那种，只能找了位骑士用马送她去。终于，伙计的老婆找到了长女，传到了口信。可是经过好几个人之后，口信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内容，变成了要长女去买另外一座城里才有的特效药回家拯救妹妹的生命。糟糕的是，伙计的老婆请的骑士竟然对长女一见钟情。更糟糕的是，长女没有钱买药材。最糟糕的是，骑士有钱。当长女只得嫁给骑士、回到家乡时，镇上爆发了瘟疫，她买到的特效药恰好能治疗瘟疫。悲剧发生了，这对不再年轻的夫妇和他们的女儿们竭尽全力将小镇从毁灭的阴影下拯救出来，他们自己却都染上了瘟疫，并且剩余的药只够治疗一个人的了。病情紧急，谁都没有时间再去买新的药。请问，谁该得救呢？谁又该得到惩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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