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审判 二

　　??第二名证人随后进来，纳特又吃了一惊，是艾莉西亚。证人是艾莉西亚并不值得惊讶，但是她换了一身浅蓝色的盛装长裙，化了妆，长发挽成发髻像是几块面包一样缠在头上，还插着四五支红色与黄色的玫瑰——与其说是来出庭，不如说是参加舞会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的出场吸引过去了。

　　笑声从审判席上传来，巴洛梅公爵在拍手大笑。艾莉西亚眉角牵动：“公爵，看来我让您很开心。”

　　“不，我很伤心，”巴洛梅笑意更浓，“你的身子实在不能跟脸匹配，我下次介绍我的膳食总管给你。他对我没什么用，但是对你应该是很有用的。”

　　“不用了，”红发少女扫视着法庭，“我不想让其他人太自卑。”

　　萨尔克中止了他们毫无边际的谈话：“请证人发言！”

　　艾莉西亚的证词与书记官的发言内容大致相同，当然要简洁许多。她与纳特仔细商议过细节，确保两个人的说法不出岔子。之前，医生没有觉得不对，等艾莉西亚说完，他突然意识到，既然萨尔克要她当证人，为何又不禁止她与自己碰面？他忐忑地四下张望，出席审判的人很少，旁听席只有前三排寥寥坐着几个人。

　　下一位证人是艾曼纽尔·肖特队长，他证实了当天遇到的强盗头子医术高明。

　　“但是，”肖特结结巴巴地说，“各位大人，纳特先生救好了我的肩头，我们队伍也没有损害，一点都没有。有几个人受伤，钱没有少，信也没丢，箱子上的锁坏了，但是本来就要换新锁的。”肖特队长一如既往的用词不当。

　　“没有损失？”萨尔克团长问。

　　“是的，大人，”肖特说，“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少。”

　　“你保证当庭所说的都是实话，绝无虚假吗？”

　　老团长严厉地看着肖特，肖特挺起胸膛：“我保证，以真理骑士的荣誉保证。”

　　来自真理骑士的证词对纳特很有利，真理骑士团的荣誉至少目前为止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而且以肖特那人尽皆知的头脑，要他说谎比说实话难度高得多。巴洛梅公爵又一次鼓掌：“如果将来哪天你被骑士团赶出来，我那儿为你留一个位置。”

　　“不，大人，”肖特弯腰行礼，“您要一具尸体没用的。”

　　萨尔克的脸上没有赞许或者鼓励的事情，然而也并非冷漠，只是始终保持着严肃。他传唤了第四名证人。

　　第四名证人是红翼队的海达利乌斯中尉。他首相向着审判席连续鞠躬五次，每次那肥胖的身躯都一弯到底。之后，他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纸，戴上单片眼镜，清清嗓子，抑扬顿挫地向各位审判席上的大人物作证言。

　　纳特原以为他又得听一次和书记官一般乏味的发言，但是这一次，海达利乌斯的稿子只念出几行，年轻的医生头上冷汗直冒。海达利乌斯的证词里表明，纳特指挥阳光森林强盗们的行动，看似只是普通的抢劫，其长远目标实际是结束艾提纳在新莫西卡的统治，谋求新莫西卡的自治权。这便不是袭击一队真理骑士之类的小事，而是公然谋反了。

　　法庭的空气好像骤然冷了几度，一股紧张的气氛湿漉漉地缠上了每一个人。在海达利乌斯发言的最后，中尉明确而清晰地说：“以上内容是我们红翼队通过种种迹象进行的推论，有了一些证据，其中有一部分还没有确定，可供各位参考。”

　　“没有确定证据？”巴洛梅公爵冷笑，“没有证据的推论有何意义？”

　　“公爵大人，”萨尔克团长说道，“证据有，红翼队的推测合情合理。”

　　威尔塔上校为此话起身向老军人致意。没有几个人的旁听席上议论纷纷。萨尔克的态度令纳特担心今天审判的真意了。他们说的证据是什么？纳特拼命回想，他想不起来自己留下过什么纰漏。

　　“纳特先生，”老军人示意肃静，“你本人对红翼队的证言有何看法？”

　　“毫无根据的胡说八道，”医生舔着嘴唇，他只感到口干舌燥，“我从没有过那样的想法。”正是因为红翼队不是毫无根据，他才会如此紧张。他们的推论太准，应该不是碰巧命中事实靶心的。

　　“我明白了。”萨尔克团长抬起手来，一名真理骑士将五张白纸放在审判席上的五个人面前。萨尔克团长拿起羽毛笔，在红色的墨水瓶中蘸了蘸，在面前的纸上写了什么。他放下笔，抬高音量：“下面由各位发表意见，请在纸上写下有罪或无罪，以多数人的意见来决定纳特先生的命运。”

　　巴洛梅公爵举起他的纸，上头写着“无罪”。“毫无疑问，”公爵说，“是强盗头子也好，想让新莫西卡自治也好，都无法与他阻止赫特查尔入侵的功绩相提并论。”

　　公爵的令众人点头称是。但是，萨尔克团长举起了他的纸，纸上赫然写着“有罪”。“他的功绩无人质疑，”老军人的态度丝毫不受他人影响，“但是有功就奖赏，有罪就惩罚。罪就是罪，不能通过功绩抵消。”

　　“无可救药的军人思维！”公爵低沉地说。

　　“可是，大人，”一直留在证人席的艾莉西亚突然嚷道，“纳特先生的罪行尚未实施，功绩却已实实在在……”

　　“没错，”艾曼纽尔·肖特不等艾莉西亚说完就抢着开口，“纳特先生很好。他还拼命去救一个受伤的红翼队卫士，我敢保证，他不会想要新莫西卡自治的，否则他不会帮助红翼队。”

　　“来人！”萨尔克团长举起锤子，重重地敲了一下面前的桌子，“擅自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干扰法庭秩序，把肖特队长带出去，鞭打二十下！”

　　本来渐渐喧哗起来的法庭立即安静，刚刚还在为了纳特是否有罪辩论得渐趋激烈的人群噤若寒蝉。不过，先开口的是艾莉西亚，挨罚的倒是肖特。红发少女逃过一劫，看来和传闻有所不同，真理骑士团竟是一个男女不公的组织，医生心有余悸地想。

　　“你的意见呢，斯图亚特领主？”萨尔克转向另外一边。

　　斯图亚特领主的视线一直在萨尔克团长与纳特身上来回，听到萨尔克的问题，他提笔就要在纸上写字，老团长叫住了他：“哈尔肯·斯图亚特领主，请慎重考虑。你违反陛下旨意，纵容与石人的贸易，将由陛下亲自裁决。现在，你的态度很重要。”

　　斯图亚特领主举起了纸——无罪。他放下纸，坦然地迎着萨尔克的目光：“谢谢您的关心，萨尔克大人。”

　　同一时间，威尔塔上校也表明了态度——有罪。他的选择没有让纳特感到意外，红翼队一直在看不见的地方谋划着什么。上校延续了自审判开始以来的沉默，没有说明原委。他的目光闪烁，医生看不透他的想法。

　　法庭里所有人瞩目的焦点集中在了伊西瓦·卡斯蒂利亚身上。现在有罪与无罪都是两人，皇子的决定成了关键。见到伊西瓦偶尔扫过来的眼神，年轻的医生心中泛起阵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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