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勇敢者的宴会 二

　　??宴会厅的气氛达到了**。

　　“艾莉西亚骑士到！卡琳小姐到！”仆人通报。

　　艾莉西亚和卡琳出现在宴会厅高大的白色拱顶下，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真理骑士团黑色制服，艾莉西亚拿出了自己备用的一身给了妹妹。她们只是站在门口，医生就觉得大厅里数不清的烛光、贵妇们颈脖上的珍珠和绅士们手中明晃晃的酒杯一道黯了下去。他用力眨眼，因为他觉得耀眼。

　　“你迟到了。”巴洛梅公爵迎上前去，亲手从仆人手中的托盘里拿过银杯，递给艾莉西亚。

　　“一定只有贵宾才能喝。”帕梅拉咬着嘴唇，踮起脚尖贴在纳特耳边说。

　　“相信我，不怎么好喝。”

　　公爵与红发少女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艾莉西亚和卡琳一道朝纳特投来奇怪的一瞥。我衣服穿得不对，还是脸上沾到了什么？

　　巴洛梅大声宣布宴会正式开始，于是在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的喧哗之后，整座领主府就再也静不下来了。端着盘子的仆人往来穿梭，长得不知首尾在何处的桌上各式美味珍馐琳琅满目，白酒、红酒、果酒和麦酒如水一般注满高高低低的杯子。纳特和帕梅拉本想到艾莉西亚姐妹身边去，但是正如巴洛梅公爵身边都是女人一样，姐妹两身边全是不停献着殷勤的小伙子，或者小男孩。

　　实际上，找帕梅拉搭讪的贵族男子也不少，包括有些年纪可以做她父亲的。纳特对于此类事情没有经验，不过他的脑袋好得足以分辨是这么回事——对一种味道觉得腻了，换换口味也很不错，而要换口味，还有比帕梅拉更合适的对象吗？不过，纳特并没像守护财宝的巨龙那样不容别人接近，恰恰相反，他挺自豪。正搂着自己的小姑娘很受欢迎，他甚至都能从别人越过酒杯的视线里找到毫不掩饰的嫉妒，这种感受和动完一个手术病人感激不尽相比可以说也不遑多让。医生开始觉得今晚不算浪费时间，甚至可说不虚此行了。

　　大厅里有许多熟人，斯图亚特领主、贝尔纳多会长，还有娜塔莉都在。他们和所有那些纳特压根不知道是谁的家伙一道，轮流举杯向纳特和帕梅拉祝贺着。纳特一边致谢，一边反复地说：“谢谢，不，我不喝酒。”

　　他见到巴洛梅公爵在一群人中开怀大笑：“这酒淡得只够给女人喝！下次到风烈城来，让你们见识下我那些好小伙们喝的是什么。”

　　接着，公爵弯下腰和艾莉西亚碰杯，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各自将杯中的酒喝得涓滴不剩。

　　“大人，我得纠正您，”女骑士摇晃着杯子，“这酒淡得连我都不喜欢。”

　　“艾、艾莉西亚！”艾曼纽尔·肖特紧张地注视着红发少女，“注意你的礼貌，怎么能让公爵大人给你斟酒！”

　　巴洛梅公爵给艾莉西亚的杯子倒满美酒，酒在烛光的映照下显示出落日的色彩。公爵拍着局促的真理骑士队长后背：“放轻松，骑士。酒是没什么劲，但是多来几杯，你就可以忘记什么是公爵和大人了。”

　　在一堆人的附和中巴洛梅举杯：“敬勇士！”他身边的贵族们跟着举杯，于是他们就淹没在喧闹的人群里。

　　卡琳到哪去了？在大厅另外一侧、靠近露天阳台的方向围了大圈的人，也许就卡琳在那里。纳特带帕梅拉一道过去，耳中传来了宴会的吵杂也遮盖不住的乐声。大厅一角放了一架钢琴，兰蒂斯·萨尔克正在弹奏，不少人驻足倾听。纳特没有发现卡琳的身影，打算再去别处找找，帕梅拉拉了拉他衣角：“老大，可以不可以陪我一起听一会？”

　　医生想起他的助手兼女仆确实爱好音乐舞蹈之类的艺术。“当然可以，”他想，一起听就一起听吧，“她好像弹得不错。”

　　“纳特先生，”娜塔莉不知何处冒了出来，“拜您所赐，我们与石人的贸易又恢复了。帕梅拉小姐如果喜欢乐器，只需要说一声，我们商会会尽可能迅速地办妥。”

　　纳特和帕梅拉一同道谢，小姑娘连声说不用。

　　恰好兰蒂斯结束了一曲，起身向听众们致意——或者不如说，像个国王接受臣仆的膜拜。而她的琴技，更准确的说是身份，也保证了确实有足够令她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数量的贵族这样做。

　　帕梅拉松开纳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钢琴边，鼓起勇气向兰蒂斯说道：“对不起，大人，您需要伴舞吗？”

　　兰蒂斯诧异地看着她。帕梅拉有些发窘，她停下来深呼吸，又一次说道：“您弹琴的时候，我能在一边为您伴舞吗？我的老师教我跳舞时弹奏的曲子里，就有刚才您弹的那一首，所以我想，能不能让我试一试……”

　　比兰蒂斯更诧异的是纳特。小姑娘从不喜欢抛头露面，是个相当害羞的孩子，她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要求献舞？

　　兰蒂斯手指叩着琴盖，不怀好意地看着帕梅拉：“你要给我伴舞？”

　　帕梅拉用力点头。她朝纳特看了一眼。

　　“好的，”火山的眼珠转动，“现在就开始？”

　　“谢谢！”小姑娘感激地弯腰鞠躬。

　　“那么做好准备，”兰蒂斯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她把一个奥利乌抛在帕梅拉脚下，“但是在那之前，你还是先给自己买身像样的衣服，买双舞鞋吧。”

　　小姑娘顿时不知所措，四下里响起了嘲笑，贵族们议论纷纷，肆无忌惮地评论着她的服装，她的身份。其中有好些人在刚才向她搭讪时，还满口恭维。纳特目睹了这一幕，胸间的魔力涌动，他感到需要做些什么。

　　“你要拒绝我吗？”帕梅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当口，兰蒂斯又说道。火山以另外一种更为温和的方式在喷发。

　　“不，我不是拒绝。我……”小姑娘唯唯诺诺，脸色苍白中带着潮红。

　　“那么把钱捡起来吧，弯下腰去捡起来。”兰蒂斯笑着。笑容竟然可以如此恶毒，年轻的医生心想。他不知道兰蒂斯与帕梅拉之间发生过什么，他听到有人在笑。有人在粗鲁地笑，有人在优雅地笑，还有女人用手帕和扇子遮挡笑脸。很热，头脑在发热，浑身都在发热，眼睛模糊了，笑声反而愈发刺耳。

　　“捡起来！”许多人一起喊。

　　小姑娘整个身躯一震，她缓缓俯下去。拒绝她呀！为什么要照着她说的做？你们在嘲笑的那个孩子，你们等着看她出丑的孩子，刚才还是你们称赞的对象。他们其实只是想讨好兰蒂斯，真理骑士团团长的女儿，每个人都想巴结她。纳特把手中的杯子握得吱嘎作响，他看到帕梅拉慢慢地弯腰，伸手想去捡金币。她颤抖的指尖将要触及那枚奥利乌时，兰蒂斯像是无意地伸脚，将金币踢开。

　　“真笨，”火山俯视着帕梅拉，“连钱都不会捡吗？”

　　又一阵哄笑。年轻的医生看到了帕梅拉发红的眼角，看到了她眼眶中闪亮的东西。哪个法术？我该用哪个法术？像在羽蛇台上一样，火球，一发火球就能解决所有人。啊不，他蓦地想起这里是宴会大厅，斯图亚特领主府，不能做出冲动的事。他丢掉手中的银杯，想去把帕梅拉领回来。我真蠢，不该放开她，早就该阻止这些发生。

　　就在他粗暴地分开挡在身前的两人，跨出第一步时，帕梅拉已经跪下，她双膝着地，哆嗦着伸长手臂去捡金币。为什么要照着她说的做？为什么要照着她说的做？

　　兰蒂斯弹出一小串欢快的音节：“都拿去吧，不用找了，算赏你的。”

　　确实不用找了，纳特控制着体内魔力的流动，火球术会伤到帕梅拉，另外一个法术的施法过程清清楚楚地浮现。是火焰箭，足以让她痛苦地在地上嚎哭。那是你应得的，纳特合拢双手，张嘴就要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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