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早餐 一

　　??才清早，阳光就已经很刺眼。卡琳睁眼时，艾莉西亚已经不在房间里了。自己要穿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的木头矮柜上。矮柜是黑核桃木的，有些旧了，所以光泽明亮，价格不菲（这种神奇的木头随着年代流逝，光泽度反而越来越好）。对传说中以一敌百的真理骑士——虽然是彻头彻尾的夸大其词——红翼队可不敢怠慢，拿出的都是最好的房间。

　　卡琳慢慢的起身，绷带把右臂裹得动弹不得，但是又不觉得太紧。那个医生的态度有点儿奇特，可是技艺高超，挑不出毛病。

　　桌上放着熏肉、面包、燕麦粥和一罐牛奶，即使在艾提纳，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每天都享用的早餐。一如往常，艾莉西亚几乎没碰桌上的食物。

　　但是卡琳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只撕下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费力的嚼了几下，又拿起银制的餐勺，勉强朝嘴里塞了一勺粥。粥还是热的，但是黏糊糊的让她觉得恶心。再度舀起一勺粥犹豫了好久，卡琳还是松手，任银勺淹没在褐色的粥里。吃不下，一点都吃不下，可也不能让食物就这副样子摆在桌上。要是让艾莉西亚知道的话，又要害她担心。直接倒掉？不，浪费食物是可耻的行为。

　　用力拉开门，等眼睛适应了阳光，卡琳举目寻找能解决问题的人。在她的想象中，合适的人选应该有许多。

　　“两位，看这边！”不远处就有合适的人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和自己差不多大。换句话说，是自己平时不屑于一起玩耍的对象。不用挑，就他们俩了。

　　男孩和女孩果然把头转过来了，男孩的转速比女孩要快上不少。卡琳向他们挥手，男孩也跟着挥手；卡琳做了个请过来的手势，男孩唯恐动作慢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过来。女孩想拉住男孩，失败了。她显然在犹豫，犹豫也只是瞬间的事，女孩追上男孩一同跟过来了。

　　卡琳猜他们都是军营里的孩子，并且都是卡雷塞斯城里人，同样有着莫西卡人典型的褐色头发。从孩子的衣着推测，红翼队的薪水水平远远不如真理骑士团。很好，饥饿的鱼儿总是更容易上钩。

　　“你们好，”黑发的小女孩真诚的说道，“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男孩连连点头，咧开嘴傻笑着：“当然可以。你好，我叫埃尔南，初次见面！”真殷勤，不过，因此也毫无成就感。

　　女孩不发一语，目光中充满怀疑。真笨，敌意要好好的藏起来，不能就这样从眼睛里告诉别人啊。

　　卡琳拉起男孩的手，把他带进屋子，女孩寸步不离。嗯，他的手上肉很多，应该会贪吃的吧。卡琳指指桌子，正好两个孩子进屋后，全部的注意力就一直停留在餐桌上——他们还分辨不出墙壁上金色的墙纸、房间内精致的摆设和床前的帷幔是多么的昂贵，以及俗气。

　　“一点小忙而已，”卡琳冲他们一笑，“请帮我把它们都吃掉。”

　　两个孩子如她所料的呆住，他们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全麦面包，熏肉，牛奶，对他们来说都是梦想中的早餐食物。

　　卡琳拿过面包，撕成两半，塞了一半到女孩手里：“吃吧！”女孩内心还在摇摆，于是卡琳又把另外一半面包交给男孩：“你叫埃尔南？家住在哪里呢？啊哈你问我叫什么名字？咬一口面包就告诉你哦。”

　　男孩其实什么话都没说，更没有来得及问她名字，但是卡琳话音刚落，他就拿起面包狠狠咬了一大口。

　　“我叫卡琳！好，现在我们认识了。慢慢来，反正都是你们的，要多吃一点哦！”男孩狼吞虎咽，卡琳看了一眼女孩，后者也开始小口小口的朝嘴里送吃的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再怎么矜持，终究无法抗拒食物的**。不过，卡琳有些无奈的想，即使是成年人，也是一样的吧，不过是需要些更多、更好的“食物”罢了。

　　第一个麻烦看来顺利解决了，毕竟都是些普通人家里过节才吃得到的东西，两个孩子吃的根本停不下来。

　　“谢谢。”埃尔南百忙之中还能抬起头来，一道致谢。

　　“为什么要谢我？”卡琳拨拢额前的长发，“是我来请你们帮忙的嘛。”

　　“给了我们好吃的东西，一定要谢谢你。我叫苏蕾。”女孩也说道，终于表示出一点友善。她吃的丝毫不比男孩慢，还从男孩手里——差半秒是嘴里——抢下一块熏肉。

　　比我想的要好，本来是打算让你们白吃的，卡琳心里说道。“一定？”黑发的小女孩支着脸，端庄与可爱并存的姿态让男孩不觉停下了嘴，“那么，你们打算怎么谢我呢？”

　　“我们可以告诉你秘密。”埃尔南说。

　　“只有大人们知道的秘密哦。”苏蕾还知道看看窗外，把语声放低。

　　“好棒哦，是什么秘密？”卡琳天真的说。果然不该对他们的感谢抱有什么期待。还是问问他们，卡雷塞斯的图书馆在哪……看他们的样子，多半也不知道图书馆的位置。话说回来，这么座城市，有没有图书馆还是个问题呢。

　　“今天早上，我起床撒尿的时候听见大人们说的，”男孩也放低了声音，他嘴角边是一圈由燕麦粥与牛奶形成的粘稠糊状物，“要打仗了。”

　　“哦？谁和谁？”他说的打仗，至多是真理骑士们又要和光天化日之下目无法纪的红翼队卫士们打一架而已。对了，不知道那个话多的卫士现在情况如何了。那名卫士伤势奇特，艾曼纽尔·肖特队长在和姐姐聊天的时候好像提起过，不清楚是谁伤到他的。真理骑士们的剑可不会造成浑身痉挛的效果，浑身颤抖着跪地求饶还差不多。

　　“整个新莫西卡，和石头怪物们！”埃尔南身子发颤的说。

　　“石头怪物？那是什么？”卡琳想不出来男孩说的是什么生物。石巨人的聚居区离新莫西卡足有几千里，再说他们大约多半应该是早已灭绝了。

　　“从风暴海来的，身体是石头做的，吃的是石头，喝的是沙子的怪物！我们要和他们打仗了！”男孩兴奋地晃着手里的木制粥碗。

　　“有这种怪物？”

　　“卫士们抓住了一个，我亲眼见到的！”

　　“真的？”

　　“真的！”

　　卡琳盯着埃尔南的眼睛，后者在她注视下脸庞发胀，小声地说：“呃，没有，我也是听说的。”

　　“抓住了一个？”

　　“我也听说了，”苏蕾来帮埃尔南了，“不过不是怪物，是个长得很黑的大块头。”

　　“对，”小男孩马上推翻了自己原先的话，“他是个光头，穿着白袍子，身上长着羽毛。”

　　很黑，长着羽毛，白袍，石头怪物——卡琳突然明白过来，两个孩子虽然只能理解只言片语，但已经足够她了解到他们在说什么。是的，一定是以好战著称的赫特查尔人，在大部分地区都称他们为石人。

　　“真有趣，”黑发的小女孩终于来了兴致，“抓到的人送到兵营来了吗？”

　　苏蕾说：“没有，好像说他受了伤，城里只有纳特医生能救，所以送到医生那边去了。”

　　“纳特医生不会救他的，”埃尔南却说，“他是敌人。我们不救他，还要抓住更多的敌人，把他们统统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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