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与狗抢食的只会是另外一条狗
??从阳光森林回来后的第二天早晨，纳特坐在书房里，一手把玩着拉蒂西亚的药瓶，一手就着阳光翻着赫拉德镇长的医书。医书到手有差不多两个星期了，到现在才能认真的研究书上写的是些什么内容。
书虽然不大，但是字体与图画都很小，内容不亚于一本八开的五百页大书。所记载的医学知识超出了纳特所学，以他现有的水平能判断出书中所写该是正确的，但是如果不做实验，没法验证真伪。册子装订简陋，记录的医术高超，纳特越看对对作者越是钦佩。
不知在书中有没有记录各类药物？他翻到目录，找到麻醉药的分类，逐条检查。这项工作没让他花很久，就看到其中一条记载。只有这一条记载是用红色字体标出的，实在太过显眼，逼的他不得不先读。
“名称：无统一名称，赫特查尔人常称智慧或启迪药剂。功效：焦虑，失眠，强效镇定，搭配其他药物可用作麻醉。性状：深绿色或墨绿色，丸状或粉末状，无味。注意事项：可直接口服，冲服药效更佳，婴儿及重症肌无力病人禁用。成分：大部分为恶魔花提取物，包括异紫堇、血根、蒂巴……”纳特用手指抚过，逐字读出。恶魔花？那是什么？纳特从瓶子里又取了一颗药，仔细观察，嗅了又嗅，判断应该和书上记载的药是同一种。
“老大，有客人找。”正在沉思中，帕梅拉在房间外请示，此时她变成了门番。
“客人？”她没说是病人，纳特没有起身的意思。
“是的，没有生病，说想见您。”帕梅拉又说。不管什么身份她都扮演的很好，秘书也不例外。
幸好她不是每一种身份都领一份薪水。“让他等着！”
“好的老大！”
对了，既然石人们懂得制作，那他们一定知道恶魔花是什么。不过，现在想再去石人们的地盘，只怕不像上次那么容易。自己在他们眼里，是谋害国王的从犯。当然，在拱门下一战，看得出他们对自己很尊重，不是吗？不管怎么说，想去石人那儿的话，得通过泰伦特，他决定去拜访一次。
楼下有争吵声透过胡桃木地板传上来，有人在大叫大嚷。间或有帕梅拉的声音夹杂其中，纳特听到她在说“不行”、“你又不是病人”和“你看别人也在等”。小姑娘语声虽然低，但是很坚决。类似的事很常见，每次帕梅拉都能一个人搞定，纳特完全不放在心上。恶魔花，嗯，恶魔花，确实得去找石人们。
楼下传来玻璃器皿破裂声和帕梅拉的喊叫声。听起来，有人打了小姑娘。打一个小女孩对莫西卡人来说完全不可想象，何况还是在他的诊所里。诊所像神殿一样神圣，因为医疗机构的前身本是各类神殿神庙，禁止任何人斗殴。在他印象中，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粗鲁的访客。以前有过进来闹事的醉汉，因为加西亚的关系，喊上两个红翼队的守卫来也就解决了。当然事后计算损失，被那位醉酒者砸坏的东西，还不如纳特付给守卫的酬劳多。
从回想中出来，纳特合上书下楼。帕梅拉脸颊肿了半边，一个穿着红翼队制服、肩章和领章上有好几颗星星的胖子正在对小姑娘张牙舞爪。此人虽然不及加西亚肥硕，也至少有纳特两倍体重了。
“你是来做什么的？”纳特拉过帕梅拉，瞪着来人。
那人指着胸口的双翼：“你们都知道我是谁。哪一位是纳特？红翼队的队长要见他！”
纳特恍若不闻，给帕梅拉敷药，贴上纱布和绷带。来人被他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踏上一步正要爆发，医生漫不经心的问：“你是谁？”
胖子挺胸凸肚，抬起头说：“我是威尔塔上校的副官海达理斯中尉！是上校最信任的部下！”
“哦。”纳特答应道，又拿起一个玻璃杯子，倒了一大杯黑色、泛着泡沫的液体递给帕梅拉：“喝了它，会好受一点。”
“老大！”小姑娘扑闪着眼睛，感激的看着纳特，“谢谢你为我治疗，但我又没受伤。”
“谢谢你为我打发白痴，但我又没在治疗你。张嘴。”医生把杯子里的东西统统倒进帕梅拉嘴里。
副官暴跳如雷：“是威尔塔上校要见你！威尔塔上校！”
纳特望了他一眼，拍拍帕梅拉肩膀，拉过椅子和她一起坐下，打开书继续被中止的阅读。小姑娘担心的看着红胖子。海达理斯把地板踩得砰砰响，大声招呼人。八个穿着红制服、佩着剑的卫士鱼贯而入。
“带走，把他们都带走！”胖子嚷道。
卫士们拥上前去，纳特倏地站起，手中多了一把剑。邀请对象不愿束手就擒大出卫士们的预料，他们一齐望向海达里斯。见到中尉勃发的怒气，他们一起拔剑，向纳特继续靠近。
“对不起，先生们，你们不能带走纳特先生。”有个黑衣人坐在纳特诊所门口的长椅上，见双方的冲突一触即发，他站起来说道。
黑衣人比在场任何一人看起来都要年轻，当然要除了帕梅拉。他有着浅灰色的短发，梳得一丝不苟，还上了发蜡；肤色极白，这在新莫西卡不多见；微胖的脸上是尚算美观的五官，和气的微笑着。他在海达里斯到达之前就已经在了，帕梅拉告诉他纳特医生暂不见客，他就一直坐着等待。
“不能带走？他是威尔塔上校要见的人，红翼队要向他询问与大盗里卡多有关的情况！”海达里斯中尉挥舞着佩剑，两撇小胡子因嘴角的缘故高高翘起，他的怒气已经到了极致。卫士们察言观色，把剑对准了黑衣人。
“大盗里卡多？这可是个有趣的家伙。”黑衣人故作惊讶的说道。
“知道了就快滚！对了，你是谁？”海达里斯想赶走黑衣人，但是对方年轻又从容，军官的心里有了一丝不安。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威尔塔上校之前已经邀请纳特先生了。”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信封，送到纳特手里。用剑对准他的卫士们纷纷让开。
“谁邀请的？”海达里斯想去拿信封，纳特手快一步用他医生的灵活手指抢先拈在手中。他从中取出灰色的信纸，信纸上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只在右下角署了两个名，还有个半张信纸那么大的印章。
“哈尔肯·斯图亚特，贝尔纳多·马尔博罗，”纳特念出了署名，一脸茫然，“他们是谁？”
黑衣人外交式的微笑变得有一点尴尬，其他人更是看怪物一样看着纳特。对周遭人的异样目光早就习以为常，纳特猜想多半又是两个大人物。不知道别人的名字是过错吗？名字起的好就可以不得病，不看医生吗？
帕梅拉戳了戳他胸口，说话结结巴巴：“老、老大，斯图亚特大人是卡雷塞斯的领主，马尔博罗先生是泰伦特的会长，您不认识他们吗？”
这下连纳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领主的名字他不知道还情有可原（在他自己看来），贝尔纳多会长他可是见过的。才想去泰伦特，会长就发来邀请，真是太巧了。
“他们联名邀请，联名邀请……”海达理斯口中念叨，心里进退两难。红翼队有相当程度的自主权，但是名义上接受领主指挥，现任队长威尔塔上校对这一点身体力行，十分看重。另外，泰伦特与红翼队的联系也千丝万缕，他们的会长不是可以随便应付的。
“是会长的邀请，我接受了。什么时候出发？”纳特冲黑衣人一点头。医生根本没提到领主，黑衣人只是笑了笑，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拉开窗帘，纳特看到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拉车的是两匹瘦骨嶙峋、毛色发黄的老马，像是家道中落又不愿像普通人一般步行的贵族座驾。
帕梅拉小跑着拿来外衣，替纳特穿好。医生出门，小姑娘问道：“等等，老大，你会像上次那样出去很久吗？”
黑衣人答道：“不会很久，至多午餐后，纳特先生就能回来。”
“那么，你先把这个红胖子赶走吧！”帕梅拉瞅着海达理斯。
“红胖子？”纳特立刻会意小姑娘在指谁，“你的礼貌到哪里去了？就算是不受欢迎的客人，也要以礼待人。”
帕梅拉把红翼队队长副官的心事喊破了，被打了一巴掌后她耿耿于怀：“才不呢，他就像条狗。听说是领主邀请老大以后，就一直在发抖哩。”
红胖子浑身发抖，气的。除了发抖，他不敢再有其他表示，连酱紫色的嘴唇都紧紧闭合。
纳特连连摇头，按着小姑娘的肩膀，认真的一字一句说道：“唉，会跟狗抢食的，只会是另外一条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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