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十二塔建成百家宴(五)
“那他醒来,有没有说起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
傅清鸿祈祷没有,她这段时间计划了很多,带宋潋滟进山就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她原本的打算就是杀掉任存风,断掉他和宋潋滟成为上下属的任何可能,再重伤麻凤,让她躺着错过泥犁山的副本,只要这两个原著中的变数都不出现在泥犁山中,宋潋滟就可以平稳度过这最后一个副本,还能获取与泥犁山的血脉联系填补灵魂,事成之后,她就带着宋潋滟在所有人发现这一切之前,远走高飞。
她提心吊胆等着,就听花景明道:“他说自己是被偷袭的,之后就不省人事了,不知道是被谁所伤,确实,验伤发现确实是背后中剑,他醒来后还问了小殿下的情况,正好戳中了麻殿主的肺心儿上,啧啧啧,挨了好狠一顿骂。”
傅清鸿放下心来了。
看来任存风终究不是身份尊贵便能为了心中正确不管不顾的麻凤,他与宋潋滟之间关系如何,都会选择明哲保身。
傅清鸿问:“那你找我来是有什么‘大事’要商量?”
花景明神色顿时变得很不痛快起来,似乎有把野草堵在了心里,对傅清鸿抱怨道:“麻长殿主怀疑这次小殿下受袭和任存风有关,想要在仙盟会进入泥犁山重新封印那日趁乱杀掉他,而且要你我动手!”
傅清鸿冷了脸色问:“让你也掺和进来?”
花景明点头,道:“我不想做这种事,修行是为了扶道,做善事……虽然很多事不能由己,但关乎本心,我也不想由人。”
“那就不由人。”傅清鸿一手摁住花景明的肩膀,对他道:“只要我们不做,万里殿会想办法的,有些话该不听就不听。”
她这些年来身不由己了太久,也最见不得别人有苦衷,更何况是她一路跟着挡灾挡难保护至今的花景明。
一个任存风暗中影响了多少事,麻凤不提,光是万里殿与玉衡天又对她和宋潋滟花景明三人施加了这些烂事来,宋潋滟被除鬼阵伤害就已经够她恼火了,如今还要把花景明拖进这人心算计来去的火坑里,这让傅清鸿心里暗暗酿出一股恼意。
傅清鸿回到席位上不久便开了宴,宋潋滟因为除鬼阵的袭击精神逐渐出现了颓败的意味,但她又不敢让傅清鸿瞧出来端倪,强撑着精神表现,一直不停吃面前的桂花糕。
这期间被厉鬼夫人袭击的几家大派纷纷站出来控诉声讨,将宴会讨伐泥犁山的目的直接推上了气氛高处,迎合着时机,麻长谷直接将进入泥犁山封印的行动定在了明日清晨出发,各门派无不迎合。
毕竟厉鬼夫人能一连血洗十几家门派,谁也不保证再拖下去会不会轮到自己,于是各家借着这次机会都是一个个张罗足了气势,商定一定要一举封印邪山,同时除掉厉鬼夫人,就算不能,也要重伤它,然后在短时间内进行第二次追缴,只求一鼓作气。
这番言论一出,席间便传出一声嗤笑,大家噤声循声望去,原来是千山宫宫主,宫主是名四十多岁的女修,生了一张精干刻薄的脸,阴阳怪气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顺城江看到的鬼王像诸位都忘了?集中精力对付厉鬼夫人,却不想过还有个连厉鬼夫人都让三分的鬼王?到时候我们气势衰弱,就算封住了泥犁山,鬼王遗脉也可以再打开一遍。”
傅清鸿:没人会想到,鬼王就坐在席间听着,甚至一口气吃了三盘点心。
此话一出,原本高涨的气氛顿时凝住了。
其实鬼王像在顺城江出现后,短短几天便在修仙界疯传开了,大家心里对千山宫宫主所说的情况心知肚明,甚至不乏有些人比她还要悲观,可今日这宴席不就是为了互相打气么,宫主这话着实煞风景,之前与她有些嫌隙的星罗宗此时更是臭着脸色,几番欲言又止。
陈玉忙站出来打圆场,笑得一脸敦厚老实,道:“如今确实是百事缠身的时候,但仙盟会联合在一起就是为了解决问题,鬼王像现世固然令人忧心,可鬼王像背后的鬼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鬼王遗脉还不能证实,相比之下一直对修仙界虎视眈眈行径残忍的厉鬼夫人才更紧要一些。”
星罗宗宗主立即应道:“陈掌门这话说得讲理!今日在座凡是丧妻丧子的会友,哪个不是厉鬼夫人的债主?鬼王像背后的鬼尚可许诺重新摆渡灵魂,厉鬼夫人却还没夺得泥犁山就已经如此作乱人间,孰轻孰重,宫主倒是一直分不太清。”
宫主听了这话,“嘭”地一排桌案,扬着嗓子怒喝道:“你们星罗宗的德行!成天披着一身狗皮来去也就罢了,今日嘴皮一开一合,竟然还响起哈巴狗应人声的犬吠来!”
“我看是你这妇人叫厉鬼夫人吓怕了!”
“一派胡言!分明是你们亲传弟子不够派遣了吧!”
千山宫与星罗宗之间往日那点嫌隙今日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哪怕花景明早有料到,特意调远了两位掌门的席位,二人仍是一东一西越过整个大殿闹了起来。话语间还隐隐透出了对仙盟会的不满,陈玉与麻长谷对视一眼,都当作没有听到,低头饮茶。
宋潋滟悄悄打了个哈欠,有些座累了,便悄悄挪了挪身,倚靠在了傅清鸿身上,手也不老实地在桌下牵了过去。
她还以为傅清鸿会躲开,没想到傅清鸿却大胆得狠,不但回手握住了,还十指相扣,攥得紧了紧。
“师姐?”宋潋滟有惊奇有欢喜,仰头看她。
傅清鸿仍是与之前几次一样,目视前方并不看她,但嘴角却微微翘着。
要知道傅清鸿这位一向以不食人间烟火为名的仙子露出这样柔情小意的模样,对宋潋滟来说冲击力有多大,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她真想把师姐摁到床榻上狠狠亲下去。而且她直觉,傅清鸿一定不会躲开自己。
于是还没亲上呢,人就先娇羞不已,暗自发笑了。
一旁花景明看到这一幕,满面痛苦地仰头饮了一杯茶,喝出了一醉解千愁的气势。
孙池也一样。
千山宫宫主与星罗宗宗主在大殿上你来我往快要骂作一团的功夫,孙池瞅准了时机,插话道:“在座诸位还在谈什么讨伐泥犁山,却不知恶鬼此时此刻正坐在席间,若是听我一语,不如先除恶鬼,再商大计。”
此话一出,大殿中立时静了下来。
偏殿的布幔后,任存风捂着胸口,即使疼得眼睛里拉满了血丝,满额冷汗,依旧咬着牙一语不发,紧紧盯着殿中言谈的风向。
孙池昨日将傅清鸿气得几乎拔剑,更是让一向好脾气的花景明动脚踹了两名修士,正逢这两日百家宴人多眼杂,在座宗主掌门哪个能没听说,因此孙池这十分找死的话一说出口,只能落得个冷场。
没想到一片寂静中,竟然是傅清鸿先开口了,她难得热切而好意地问孙池:“孙家主,晚辈对自己识鬼辩鬼的能力有几分自信,不如您说说在座哪个是恶鬼,我正巧孤光在侧,您可直言。”
她说着面带微笑,将孤光轻轻放在了桌案上。
好巧不巧,正拦在宋潋滟身前。
孙池万万没想到傅清鸿一代名修竟然会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愤然拍案,指着宋潋滟对大殿中其他修士道:“傅仙子是被恶鬼蛊惑了,她边上的宋潋滟在下可是有所耳闻,当初奉元镇厉鬼夫人出世,就是她自剖胸腹启动了古阵才换了玉衡天十多余名弟子的性命,傅仙子还为此郁郁寡欢了一阵子,整整一天都滴水未进,她的死,傅仙子是最清楚的,在下不信后来这小丫头忽然死而复生,傅仙子自己没有怀疑过!”
“……”傅清鸿暗暗咬碎一口银牙。
很好,现在仙门百家都知道她为了小师妹一天不吃饭的事情了!
宋潋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捂住嘴,肩膀却抖个不停,过了会才哑着声音揶揄:“难怪师姐身姿这般飘然若仙,原来是为了我,真是罪过。”
傅清鸿怒视孙池,真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孙池仍有理有据扇动个不停:“在下自幼便修习祖氏的灵辩法门,因此区分鬼修的方法与诸位相比有些偏门,但祖万杀之术绝无错漏,我既然认得出宋潋滟的问题,那就绝对不是冤枉了她,不如现在大家就用识人辩鬼的灵术对着宋潋滟瞧一瞧,她必然是一只面目丑陋,破了只眼珠的恶鬼!”他说着一双犀利的怒目直直对着宋潋滟。
宋潋滟这两日受了不少憋屈气,此时叫他当众揭了短,还是最不愿意在师姐面前提的毁容一事,恨得手指甲在桌面下狠狠挠出五道刮痕,力气之大,叫整个桌案都不堪承受佳肴瓜果的重量,“哐啷啷”从中间断裂开,汤菜泼了一堆。
宋潋滟心道不好,一旁傅清鸿连忙将她抱住,急切高声问:“潋滟?有没有烫伤!都是师姐不好,一时冲动了。”
宋潋滟心灵神会,也立即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倒在她怀中,受了千百个委屈千百个害怕似地哭诉:“疼什么?总归是只丑陋的恶鬼罢了,怕是剁了一只脚都不吭一声,还怕汤汤水水了么!呜呜呜……”
她说完便不管不顾地当殿哭了起来,好不撕心裂肺,好不悲痛欲绝,傅清鸿的脸色也越发冷硬了,她召起孤光剑浮空划出了大殿,人也紧随其后抱着宋潋滟要走。
孙池几乎要呕出口血来,瞪着眼不肯善罢甘休,还要出手再拦时,千山宫宫主都看不过去了,主动站出来道:“我已经看过了,人家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孙池,我看你就不要在这种场合胡搅蛮缠了!傅仙子不与你计较,已经是大人大量。”
“我胡搅蛮缠?她大人大量?”
傅清鸿再怎么佳名远扬,年纪上也是孙池的晚辈,千山宫宫主这话是明摆着贬低他。
孙池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与星罗宗宗主道:“难道你们方才争辩些无用的口舌之快,就是事关重大了?一个个大门大派的宗主,往殿中一坐却连个小鬼都认不出,当真都是被玉衡天的权势着了眼!”
“别给你几分颜色就开染坊了,要是论口头刀剑,还没有哪个敢跟我千山宫不讲理!”
躲在暗处观望的任存风眼见着千山宫宫主那刁婆娘又要发作一番,心里都对孙池这个蠢货感到不屑,简直比麻凤还无可救药……
傅清鸿抱着演得火热的宋潋滟快步出了大殿,路过这边时,任存风连忙撤身躲进了帷幔后,伤口扯得涌出一股腥热,疼的他两眼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当傅清鸿的脚步声远去了,他才敢缓缓倚着墙璧坐在了地上缓口气。
这一会儿功夫,孙池已经成了新的风口浪尖,毕竟泥犁山行动就在明日,玉衡天万里殿都是牵头的大派,傅清鸿更是庸中佼佼,这几年来与仙门暗中牵涉了些杀人灭口的事情,刚才站出来说话的千山宫宫主便是典型的例子。
小门小户的孙池哪知道这些事情,还以为说几句正义的台面话就能一雪前耻,没想到沦落到百家群嘲,天地不应的地步,续家门不幸之后,又丢了大人。
打击之下,他又变回了丧家之犬,寻找个空隙,从席间偷偷溜走,就近穿过偏殿要返回客房去,却不想身后帷幔一翻,走出来个仪表堂堂的少年。
少年脸色苍白,目中还拉着血丝,但肩背仍旧挺得笔直,对孙池道:“百家仙门的嘴脸今日孙家主可算掌眼了?他们宁愿维护一只恶鬼,也不愿意为被恶鬼血洗家门的你我多说一句实情,这样的仙门,和烂菜场有什么区别?”
孙池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呸,什么傅仙子,也不过是个厚颜无耻颠倒黑白的贱人!”
任存风扯了扯唇角没有附和,反而问孙池:“孙家主便打算这么放过宋潋滟了么?”
孙池道:“不然还能怎样?一个个都护着那恶鬼,令人作呕。”
任存风上前一步,孙池刚表现出一点防备的神色,就听眼前少年压低声音,笃定道:“我有办法,可愿意一试吗?”
孙池微微错愕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却发现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说不清的狠劲儿,漆黑眼珠中只剩下刀刃般的锋芒,叫他心里微微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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