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所谓无奈

城中一片死寂，就连本该热闹的街市也只是寥寥几人，人人脸上都挂着绝望和悲痛，可能他们刚失去亲人，眼泪还未干，另一个亲人也猝然长逝。见惯了战场残酷的墨琪，一踏入这“死城”，也感受到无比的压抑。

        “小姐，我们还是先回衙门安顿吧。”一进城，墨琪便让随行的御医和卫兵先去安顿，自己只带了幸儿来城中了解情况。

        “幸儿，你知道最可怕的敌人是什么么？”

        一贯闹腾的幸儿感受自家主子的低落，摇摇头。

        “是无形的——疫病、人心。如果有形，可以斩杀，但这疫病和人心，看不见，亦无法触摸。该如何战胜这些万恶的东西呢！”她好像是对幸儿说的，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墨琪带着幸儿在城里转了一圈，快到夕阳西落，红光洒满这个了无生气的的县城的时候，她才回去县衙。县城外到是重兵把守，生怕一人出城去，而县城内的差役到少的可怜，这些少的可怜的差役的脸上也是一片死寂。

        墨琪一回到县衙，就安排接下来的工作，把随行的御医分给各个病区，但重病区的大夫不太肯去，墨琪拿刀直接架到他们的脖子上，众人唯唯诺诺应承了。安排完出来，看到满天的星星，却不见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人之畏死乃人之常情。谁不想无病无灾到老呢！可怜城中之人，病与灾一起承担，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有些可以承受，而有些事愿一生难得之乐事换不曾失去至亲。她看着满天的星星，不知有些是否是刚升起的。楚国的民间有一种说法，人死后会化为一颗颗星星。德行好的星光耀眼，德行坏的星光暗淡甚至不被肉眼可见。

        次日一早，墨琪带着一名叫叶子鱼的太医，进了重病区。重病区里的病人都是已经确诊为得了疫病的人。里面排排躺着各式各样的人，有贾人、乐者、农夫、市民等。整个院子里，除了哀嚎声和匆忙的脚步声，只剩浓郁难闻的药味。只是这药一碗碗的灌下去，人却一个个的死去。至今也没有痊愈的病例。

        其中有个叫小玉的七八岁的小女孩不肯喝药，墨琪接过药碗，看着捂住鼻子的小女孩说：“小玉，你喝完药，我就把这包蜜饯给你。好不好？”小玉狐疑的看着眼前温柔的女子，涩涩的点了点头。忙捂着鼻子，一口气喝完了。墨琪立刻塞了一颗蜜饯给她。

        “姐姐，你真好！我的病能好么？好多人都死了。王大娘、李二叔、二狗子……”小玉讲了好多她所不认识人的名字。

        “小玉，姐姐自小就不曾讹过人。你肯定能好的！”墨琪没有看着小玉，她怕这个小女孩看到她眼里的慌乱。小玉皱着能夹死蚊子的额纹，紧绷着身子喝了那又苦又黑的药汁。

        尽管这样，第二天墨琪还是看着小玉小小的僵硬的身子被抬了出去了。她最终还是败了，败给这个无形的恶魔，它夺走了别人的丈夫、妻子、母亲、儿女、挚友、恋人……带走了无数人的希望与期盼，只留满城的素白。

        墨琪召集了几个大夫没日没夜的研究抵制疫病的方子，连房间都没有出去过。幸儿看着满脸倦容的主子，满是心疼。硬是将她拉了出来，去街上走走。街上的人不多，大多行色匆匆。突然，一个灰衣男子撞了一下幸儿，幸儿刚想骂人时，发觉手上多了一张纸条。她忙递给墨琪。

        墨琪看完，整个脸都沉了下来，手紧紧握住纸条，青筋暴现。“小姐！”幸儿自小和墨琪一同长大，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小姐这样悲怒交加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幸儿，我们回去吧！这张纸条不要向任何人说起，你也不必问，知道了与你有害无利。”幸儿听了点点头。

        墨琪一回到县衙，谴退众人，只留叶子鱼一人。叶子鱼一看到那张纸条，脸色瞬间惨白，“墨将军，此事我也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命，陛下？”墨琪跌坐在椅子上，双眼红红的，眼里充满了几天没睡的血丝，但这些在阴暗的阴谋面前，显得非常可笑。原来太医送往病区的从来都不是药，而是夺命的毒药。

        叶子鱼没有回答她，他只是低下头，默不作声。“哈哈……”他以为会听到墨琪的破口大骂，但他只听到一阵笑声，那个年轻的女子在笑，只是眼里的泪水昭示着她的悲痛。

        墨琪示意他退下，“墨将军，此事事关重要，还请不要声张，这也是朝廷无奈之下才做的决定……”

        “滚下去！”墨琪大喊了一声！叶子鱼觉察到了沙场之人的杀气，欲言又止，叹着气走了。

        墨琪内心犹如针扎，痛到不能呼吸。一想到小玉那天真充满希望的喝下苦涩的药汁，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她从十五岁起，就不曾任性过。但这一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砸了屋里所有的东西。

        屋外的幸儿、墨秋以为她下一步要把房子拆了的时候，她出来了，脸色如常，只是目光冷冽。她把随行的太医都谴出城去，理由：心系陛下，望太医细心照料。她从城中挑选出了几个相对出众的大夫，研究药物，并从风雨宫挑出几个心腹，全程监督。

        病区的病人还是不断的死亡，只是每日死去的人数不断的减少。这一天，墨琪时不时的咳嗽，身子时热时冷。幸儿焦急的哭了，忙请大夫诊断，果然染上了疫病，墨琪自己搬到了重病区。城中百姓一开始，还闹着出城去，后来慢慢消停，也被朝廷的这位钦差打动了。

        住在重病区的墨琪也没有闲着，一天天的拉着病人听故事。直到身子虚弱到不能移动，尽管如此，她脸上时常挂着太阳般的笑容，时常到院子里晒太阳，病区的病人被她所感染，渐渐忘却疾病和死亡。

        这日，墨琪在晒太阳，突然浑身抽搐，口里不断吐出暗黑的鲜血，满脸通红，青筋暴露，呼吸困难。吓坏了在场的大夫，忙传信回朝廷，说钦差已到垂留之际，请朝廷重新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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