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善若水，君子慎独

被戚忆视作无辜可怜人的贾淑容并不知道自己在戚忆眼中是这样的形象。

        此刻她正在陪同母亲贾夫人一起筹办明日诗会，赶巧回家的贾家大郎过来闲聊，将朝中因护国公主封号一事引起的波澜算作趣事，说给娘亲与小妹听。

        贾大郎君贾昊轩，任职中书舍人。贾淑容家中行七，是贾尚书七个女儿中唯一一个嫡女。贾昊轩为嫡子，最亲近一母所出的妹妹贾淑容，同时他十分佩服贾淑容的才华，常将一些朝事说给妹妹听，寻求妹妹建议。

        “七妹你说，这些人可是庸人自扰？陛下旨意若传至中书省，我们难道能将旨意拦住？说到底不过是陛下家事，谁能对陛下的家事指手画脚。”

        “大兄，禁漏泄，此事还未定下。”贾淑容其实不太喜欢听贾昊轩在家中说政事，毕竟身为中书舍人，朝中大事有四禁令，开头便是禁漏泄。

        贾昊轩轻声笑了笑，“为兄知晓，容儿，可惜你为女子，而非儿郎，不若入后廷为女官？”

        “大兄想叫我入后宫？”贾淑容闻言冷了脸，“还是说，大兄想入局？”

        入这场端王瑞王厮杀之局。

        贾昊轩自然想入，他不过弱冠便为中书舍人，眼前看确实前途光明，可谁不想更进一步呢？

        贾夫人在贾昊轩开口前，突然说道：“你大兄并非入局，而是更看好长子，自古我大炎便是嫡长子继承制，容儿，你自幼聪慧，当知我贾氏便是因后宫无人，你阿爹才会成为尚书令。”

        尚书令名义上官职高，权力大，实则并非如此，如今的尚书省不过是执行政令之处，真正下达政令的人才拥有最大的权力。

        若不是贾尚书身上还有丞相之位，恐怕贾家只能靠贾昊轩才能近帝心，影响朝政了。还好朝中贾氏中人甚多，同时皇帝还要利用贾家制约其他三家，不敢削弱贾家权柄。

        贾淑容叹口气，她知道家族需要她的效力，可她不想。

        她想要的，是更明确一些的东西。

        “上善若水，然水至清则无鱼，位高者责重，君臣之分不可乱。大兄，圣人言君子慎独，今日之说，不传他人，亦莫要多言。”贾淑容干脆当没听到母亲所说，只警告贾昊轩。

        贾昊轩苦笑，贾夫人也沉默下来，两人话锋一转，说起了明日诗会的事。

        说话间，贾昊轩看向贾淑容的眼神蕴藏了更多可惜，他妹妹之才学品性世间少有人能及，偏因是女子，无处施展抱负。

        刚刚贾淑容先说人不可走极端，否则即使是最善之水，也无法叫鱼儿存活。随后她又言贾家大多人身居高位，身上责任更重，下决定之前当三思，且君臣有别，皇家的事最好不要瞎掺和。最后说即使周边无人，谈话者为至亲，也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警惕为上，别什么都讨论。

        三个警告，叫他近日因官拜中书舍人而发热的头脑一清。

        如果戚忆听到了贾淑容这段话，恐怕心里会高看贾淑容一眼，人性贪婪，所有人都想要汲取更多的利益，从龙之功是获得更多利益最好的捷径，能在滔天富贵前守住本心，实在是太过难得。

        多的是人在富贵面前迷了眼，连天潢贵胄也无法例外。

        在许多人的期待中，诗会之日，终于来了。

        戚忆起了个大早，惯例向史史贵妃请过安后，便带着新的贴身宫女出了宫。

        往常像这种在京城内与周边的活动，若不是戚忆遇刺，玄甲卫可能只会派几个侍卫将她送到贾家府上，因着有遇刺之事，玄甲卫足足派了三十余名，已经组成相当显眼的一队人了。

        贾家府前聚集了不少马车与贵家娘子，都是来寻相熟的贾家娘子的，见到车队由玄甲卫组成，大多猜测是安乐公主，谁不知道安乐公主排场大？

        宫女上前同贾家门房说明，贾淑容很快就出来了，然后大家伙就看到贾淑容从车里迎出一个与安乐公主有三分相似的少女，瞧着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有个记性好的记起来，说了一句，“是护国公主，年宴时曾瞧见她站在史贵妃身后。”

        此言一出，惹得戚忆身边热闹了起来，今次来参加诗会的人本就是带着社交目的而来，谁不知道此次诗会贾家多半会定下几位娘子。

        既然一开始便想着攀上贾家，那攀上受宠的公主不是更好？若是普通公主就算了，贾氏权柄滔天，他家受宠的女儿，可比公主还要尊贵。

        戚忆一改在宫中面对兄弟姊妹不耐烦的心态，热情大方的与每一个上前来同她说话的人聊天，仔细记下每一个人的人名与家中人的官职。

        或许以后都有用。

        贾淑容起初还想着赶紧带戚忆进府，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她已经清楚戚忆是个不耐烦与人交流的性子，等她看到戚忆对每个人都十分认真后，马上体贴的陪同戚忆慢行，给足了戚忆认识在场各位夫人小姐的时间。

        还好贾府并未聚集所有参加诗会的人，不然戚忆见到天黑也见不完，不过也因为进入贾府前有门槛，戚忆一趟下来，见到的全是家中人员官拜四品以上的达官显贵。

        “多谢表姐等我。”见完所有人后，戚忆马上和贾淑容道谢，“表姐今日可真美，这桃粉色的衣裳极配你。”

        “杏黄色的衣裳也极配你，显得年岁更小了些，春日风寒，快些入屋暖暖，喝杯热茶后，我们便要出发了。”

        贾淑容能理解戚忆的行为，她与戚忆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史贵妃对原主不好，不说别的，其他公主即使人在深宫，也会有才名或美名传出。可戚忆身为贾妃亲女，史贵妃养女，却连名字都少有人知。

        贾家乃是徐鸣鼎食之家，府邸极大，行走其间的奴仆也甚多，以戚忆看除了一些规制外，比皇宫也不差，行于游廊上可谓步步是景。只是她也没时间多看，到贾淑容院子里喝了口茶，便有人来报，说是要出发了。

        贾家的娘子们各自招待好友宾客，随后一群人便一同行车于城外炎子上。

        比起贾府的奢华，贾家城外的炎子占地更大，景色更甚。诗会于炎中邻水之处摆开，池边王树垂下，风吹水面荡开层层涟漪，可见鲤鱼自水中畅游。

        三两亭子坐落，亭下种着排排茶花，清香宜人，也十足富贵。

        初春确实是茶花开放的季节，可想开的团圆喜庆，要从冬天便温养着，才能使这样多的茶花能在此时摆出来见客。一盆花费的人力物力之巨，是寻常人家一辈子都瞧不见的数额，一朵花堪比黄金之价。

        参加诗会的人四散，三两成群各自寻地游玩，人还没到齐，此刻正是寻找灵感的时候。

        一会儿诗会召开，肯定要赋诗一首的。

        戚忆同贾淑容找了个没人的亭子坐，坐下后，奴仆送来瓜果与点心，瓜果皆无比新鲜，更有时下一金难求的金桃，点心更是讲究，小巧不过一口，偏偏每块点心上都雕着一行小诗，瞧着格外雅致。

        除了两人外，还有贾淑容另一个好友，徐国公徐成州三女徐静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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