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天下共主
薛晓峰迷信预言，薛玟口上说不信，心中却不自觉的害怕戚忆，现在护国水混，他想查出齐家真相，戚忆不放人，叫他十分心急，干脆先将戚忆请走。
而薛岩虽然不知道什么预言的存在，但在他眼中，戚忆手上捏着薛璋和章强，还有齐月娥，几乎是捏住了他的命脉。
他不能向戚忆动手，只好让戚忆先离开护国，再徐徐图之。
戚忆是想按照她和炎帝说的时间，在她及笄之前回京城，而不是现在回去。
随着端王婚约落定，朝中端王瑞王的争端似乎暂时消停的许多，但是私底下却依旧不太平。
之前戚忆让章叁帮她们抓住端王瑞王联络他的人，他确实照做了，可惜抓来的是死士，被抓的时候就直接自尽了，史傲君没亲自带人去抓，当时负责的人是秦飞扬，他的反应没有史傲君快，哪个都没能拦下。
最后戚忆只得到两具尸体，好在尸体上都带着端王瑞王府上的牌子，能够确认这两人确实是她两个哥哥的人，这点章叁并没有撒谎。
最近随着京城的平稳，清水山附近多了不少陌生脸孔，想来她两个哥哥都想抓住齐月娥，派出了不少人。
她为免打草惊蛇，只让周雨烟将人都记下，别动他们，保护好齐月娥。
戚忆想到这儿，玩味的看了薛家两人一眼，这两人还不知道，他们想保守和想探查的秘密，已经算不得秘密了。
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博罗国的商人让薛家送奇石入京城，那是信任薛家，薛家自行送去便是，正巧我有送与陛下的家书一封，劳烦薛家一同送去了，陛下看到此二物，必定欢喜。”戚忆端茶，“天热，喝热茶叫人心闷啊。 ”
端茶送客，薛玟和薛岩马上明白戚忆的意思，相继起身告退，薛岩临走前还跟贾淑容说了一声，叫贾淑容有空可以到他府上坐坐。
“你师姐很想念你，想找你说说话。”
贾淑容的回应是满口答应，但是肯定不会主动登门拜访。
她之前去寻过师父，师父同她说，叫她随性而为，莫要勉强，可见师父已经深觉师姐无救。
如果常蕴光真的很想她，为什么除了戚忆设下的第一场诗会外，再也没有登过门？
甚至也没有向她递过帖子，在家中举办筵席也没请过她。
贾淑容知道，一切早就与以往不同了。
“你要去薛岩府上看看吗？”戚忆等人走后，问了贾淑容一句。“你一直在担心。”
“师姐于我而言，有恩情，非是担心，而是伤心。”知道常蕴光和薛岩是在利用以往的恩情来逼迫她，贾淑容很伤心，“师姐是师父的女儿，就算薛岩的事暴露，她也不会出事。真正出事，需要我担心的人，是齐家双姝。公主，这件事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表姐的想法，是现在就捅上去？”
“是，越早，于所有人而言，越好。”
现在戚忆手上掌握的证据确实不足以让端王伤筋动骨，可以说，她们只走出了一百步中的第一步。
但因为端王和钟家联姻，所以瑞王一脉肯定会急，只要戚忆愿意松手，将此事递到瑞王那边，瑞王会将剩余的九十九步全部走完。
“你在担心钟家人。”之前贾淑容和戚忆一样不着急，今天却突然同她说将事情捅上去了，唯一的不同，就是徐静娴。
贾淑容默然，半晌后才开口道：“是。”
“此事，你不问问静娴的意思吗？钟家已经与端王定下婚约，日后荣辱与共，动了端王，也算是动了钟家。”戚忆不想现在爆出，还是那句话，炎帝现在和端王一脉关系正好，爆出来也没用。
“静娴非是视家族利益为唯一，枉顾真相的人。”贾淑容对徐静娴的人品还是很相信的，“且她与家中姐妹关系一向要好，她不会忍心看着自家妹妹跳入火坑，而无动于衷。”
哪怕这个妹妹居心不正，一心一意想去跳火坑。
徐静娴就是那么一个赤诚的人，贾淑容与她相识多年，最是清楚。
“我说为何静娴突然同我说，惧怕京城流言蜚语，要来护国散散心，想来是你同她说，转机在我这儿。”戚忆了然，贾淑容这是个阳谋，只要她想要徐静娴的帮助，就得帮徐静娴解决心事。“表姐，为何不与我直说呢？难道我会拒绝吗？”
徐静娴家学深厚，她本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正好戚忆在清水县要设学堂，还差个学谕，她又不舍得让贾淑容过去，身边除了贾淑容，又没有一个才学上佳的女子。
徐静娴正合适。
贾淑容心中一喜，“公主是同意了？”
“为了人才，总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我看薛玟和薛岩也坐不住了，便随了他们的心思吧。飘絮，你去同薛长史说一声，如实告知他，他的父亲薛公病了，想他去塌前侍奉尽孝，叫他马上回薛府，看看薛县令和薛学谕走远没有，若是还能追上，就叫他们等一等，拉上薛长史一起走。”
飘絮老实应下，马上去安排。
前脚刚从公主府出来，后脚就被公主府的人追上，说让他们等薛璋一起回府。
薛玟和薛岩都傻了，不明白护国公主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明明之前是不同意他们带走薛璋的。
“此女性情阴晴不定，叫人难以捉摸，果真是心思深沉之辈，不像个未及笄的少女啊。”薛岩感慨，几次和戚忆交锋，他好像都没占到便宜，现在完全处于被动的位置。
戚忆就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与她交手，有种被看穿的恐惧感。
薛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上一次让他有相同感觉的人现如今正在京城城中，掌管天下。
薛玟深以为然，“是啊，难道父亲这一次，又没错吗？”
薛晓峰确实很少出错，但是那个预言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奇怪。
一个女子，真能成为天下共主？
薛玟来不及多想，因为很快薛璋就被公主府的人送来，薛璋神情迷离，身上衣冠不整，一副刚被人从床上抓起来的样子。
还真是，薛璋正在后院小憩，谁知道史傲君突然带着玄甲卫抓上他就走，还好他临行前机灵，带上了自己的衣服，不然现在薛玟看到的就不是衣衫不整的他，而是一个穿着亵衣到处乱晃的登徒子。
“多谢史娘子送我二弟出行。”薛玟看到薛璋，脸黑如墨，冲史傲君行过礼后，伸手拽着薛璋上了马车。
快些回府去！他怎么会有如此丢人的弟弟！
薛璋被送到薛家后, 戚忆这边好生平静了几日，薛玟和薛岩可算不盯着公主府了，戚忆找了个机会，又把章叁也放出去了。
和薛璋一样, 叫史傲君派人暗中盯着, 看看都和谁接触。
戚忆可以为了让徐静娴安心, 不亲手去对付端王, 但她不能完全失去对事态的把握, 以薛家和章叁两条线为准, 她能得到最实时的汇报。
徐静娴已经启程往护国赶, 戚忆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她只需要等徐静娴到位就行了，没想到又有件事, 打破了她的平静生活。
这件事是飘絮告诉戚忆的。
自从飘絮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后，她就慢慢的施展各种手段, 将当初从宫中带来的一众宫人收拾的个顶个的听话。
培养出忠心后，她自然能靠着这些宫人从奴仆之中, 探听到各种情报, 而她去找贾淑容狠补了一下如何对情报归类整理。
最近她于这方面颇有成效，还真叫她从复杂繁琐的情报中找到了一个消息。
戚忆听完飘絮的猜测后, 有点儿不敢相信, “你确定是真的？”
“九成是真, 不会错的。”
戚忆手指轻敲两下桌面, “好，你去叫表姐和阿槐来, 商量一下此事究竟如何处理。”
如果是一般小事，戚忆会交给府上养的几个幕僚去商量着办，一般她是将自己在诗会上刷声望的事交给那些幕僚。
反正那些幕僚也是为此而来, 他们将戚忆的公主府看做一时的踏板，戚忆也就当他们是工具人，正好可以让贾淑容不必成日去操心那些琐事。
只有较为重要的事情，戚忆才会叫贾淑容前来，需要用大量人手时，戚忆会叫上史傲君。
贾淑容在门口碰见了史傲君，一看到她，贾淑容就知道，事情小不了。
史傲君也严肃了几分，她也知道，戚忆来到护国后，已经鲜少将她二人叫到一起议事了。
两人进屋后行礼落座，飘絮叫两个心腹守好门，玄甲卫们一层一层的将此处护好，不许闲杂人等随意出入。
安排好一切，戚忆才示意飘絮将她探知来的情报说明。
“废太子将死，薛家密而不发，寻到了废太子之幼子，想随奇石送入宫中。”
贾淑容和史傲君同时抬头看向戚忆，戚忆表现的很淡定，她剥了个桔子，等飘絮说完。
“废太子之子，应当就在薛府中，多半是在薛玟夫人那里。”
史傲君不禁问道：“飘絮你这情报保准吗？废太子确实入春后就病了，但这病拖拖拉拉，没见他出事啊。”
其实一开始大家都等着废太子咽气，薛家好彻底改变阵营，谁知道等了好几个月，废太子眼瞅着好像都没大事了。
炎帝现在虽态度暧昧，似是对端王更加上心，但因为有皇后和安乐公主在，也没人敢打包票说废太子真不会有起复那一天了。
如果废太子真的死了，还留个孩子，那么薛家一直隐藏这个孩子的原因是什么？
“肯定是准的，我是从薛家原本的仆从口中探知，那些仆从本是侍候薛玟夫人的，薛玟夫人第一个孩子难产，此后无法生育，不知寻了多少药方也不管用，薛玟有两个妾室，那两个妾室自打薛玟夫人无法受孕后，便也没了动静。”
贾淑容和史傲君有点儿懵，后宅私事她们确实有所接触，但并不是非常熟悉，飘絮的暗示她们俩完全没听懂。
戚忆忍俊不禁，“飘絮，你说的明白些，小娘子们不懂。”
飘絮啊了一声，了然一笑，“是，薛玟夫人善妒，故此对薛玟的妾室下了药，确保自己的孩子是薛玟独子，薛玟不喜风月事，因此多年来后院不曾添人，但前段时间，薛玟后院总能听到有婴儿啼哭之声，有奴仆见到薛玟夫人身边的婢女出门悄悄买了不少婴孩用的东西。”
贾淑容和史傲君懂了，她们俩不想对薛玟后宅的事发表看法，贾淑容直指这些情报中的漏洞，“飘絮你如何确定，那孩子是废太子的？”
飘絮非常确定的点头，“如若不是太子之子，薛家何故遮遮掩掩？去年太子被废时，太子妃惊慌之下撒手人寰，本就十分蹊跷，宫中诸人私下议论，说看到有个和太子妃体型相近的宫女，连夜出宫去了。”
这些宫人一般不过是道听途说，无人亲眼所见，不过他们的消息最是灵通，一点儿私密，只要没有做好保密工作，转天就能传的人尽皆知。
他们口中的“道听途说”，多半是真的。
“你是说太子妃还活着！”贾淑容惊呼一声，她记得太子当年没有其他妾室，只有太子妃一人，“所以那孩子，是太子妃回到薛家后诞下的！”
“太子妃乃是贾氏女，算是淑容你的堂姐，你竟然不知情吗？说起来，太子妃的姨母是薛璋的夫人，太子的孩子，为何会让薛家大夫人去养？”史傲君说着说着明白了，“对啊，咱们把薛家二夫人接到公主府了。”
贾淑容真的不知道太子妃还活着，甚至贾家都没人知道。
“所以说，薛府中有两个不存在的人，一个是废太子之子，一个，是太子妃。”戚忆总结了一下这个情报的重点。
“那为何说废太子快要死了？”史傲君不明白，废太子离护国有不少距离，飘絮又是从哪儿得知的？
“这个多亏了苏女医，她不是去给薛公瞧病吗？她说薛公以男女有别为由，叫她隔着手帕诊脉，那脉象乃是将死之人，她以为薛公快死了，谁知等离开时，薛公特意送她，脸色红润，不过是有些上火罢了。”
“苏女医同公主说了此事后，公主叫苏女医正常看病，苏女医同婢子说，那人虚弱至极，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回来了。婢子命奴仆去薛府打听，薛府的杂役说，他们偶尔听见薛公屋中有年轻男人咳嗽的声音。”
贾淑容明白了，“能住到薛公的屋中，想必是薛公极为亲近的人，但薛公的子孙皆是身体强健，唯一能让薛公做到这个地步的，只有太子了。智者千虑或有一失啊。”
“天下无不漏风之墙，几个大活人，再怎么藏，也不可能真的藏好。”史傲君搓了搓手指，眼底跳动着战火，“公主打算如何？”
戚忆将茶杯轻放在桌上，杯中清水荡出涟漪。
她轻启红唇，吐出一个字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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