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秦幻笙上前一步，气势逼人，“你以为你了解我有多深？”
连祈怔住，是啊，他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了解她呢，这九年来，除了时常把她忘记之外，他甚至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
可是……哪又有什么关系呢。
连祈复又抬头，盯着她，一字一句说道：“那就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
“……”
“告诉我这些年来你都干了什么，证明给我你就是你嘴里说的那个人。”
“连祈，别这么幼稚。”
“真正幼稚的人是你，一直把我当成九年前躲在你身后瑟瑟发抖需要被你保护的人是你。九年了，变的人……不仅仅是你。”
秦幻笙冷笑出声，转身欲走。
连祈盯着她的身影，两只眼睛泛着红，是隐忍的怒气，手在身侧紧紧的攥在额一起。
在秦幻笙快要消失在他视线的时候，连祈提气喊了句“秦幻笙，你这个胆小鬼。”
他看不到秦幻笙脸上的表情，他只知道秦幻笙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体重重的摔在床上，连祈呼出一口气，真好，他赌赢了。
他赌的是她对他仅存的那点情谊，拿自己的命赌。
九年前，为了他，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九年后，他只是想知道她救下来的这条命，她到底还在不在乎。
连祈闭上眼睛，嘴角慢慢的溢出苦笑。
赌赢了却惹她生了气。
***
纪璕还未离开，倚在白色的墙壁上，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看到秦幻笙出来，上前，顺势把她揽入怀里，秦幻笙怔了怔，没有反抗，手慢慢上扬，紧紧攥住纪璕上衣的衣角，身体和他保持着距离，仅靠那双手支撑着她身体全部的重量。
第一次，在纪璕面前，秦幻笙弱了下来，那是祈求“纪璕，帮我。”
纪璕低头，只能看得到秦幻笙饱满的额头，眼眸低垂，那里面晕染的情绪被她浓密的睫毛遮住，纪璕虽然看不到却感知得到。
纪璕放开她，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的眼睛对上他的，“宝贝儿，我不是一直在你吗？”这句话，他是用法语说出来的。
秦幻笙安静缓慢的眨了眨眼，睫毛颤了颤，攥着纪璕衣角的手慢慢松开，头微微移向一侧，苦笑，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他们之间的这段孽缘，始于九年前。
从他第一次帮她开始，直到现在。
他一直都在帮她。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拉着她陪他坠入地狱。
从前的她，甘愿浑浑噩噩的活着。
可是现在，她却不愿。
纪璕缓缓的跟在她的身后，距离不远不近，足以让她感知到他的存在。
医院门口，秦幻笙突然停下脚步，没有回身，静静的站在那里，纪璕的脚步也随之停下，不过几秒钟，复又抬起脚步，在秦幻笙面前立住。
秦幻笙抬头，定定的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现在的她又成了以往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模样。
冷漠无心。
秦幻笙一字一句的说道：“纪璕，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纪璕眯起眼睛，仔细考量着秦幻笙这句话的真实性，用法语回道：“幻笙，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秦幻笙笑了笑，向前迈了一步，把纪璕的领带勾出来，在手指上绕着圈，头半低未低，眼睛像是在看他却又不像。
“纪璕，你不是最懂我吗？”秦幻笙手一扯，纪璕迫于压力，头低下，和秦幻笙面对面，鼻尖对鼻尖。
这时，纪璕脸上才又重新显露出笑意，那笑容刚浮现一半，又因为秦幻笙接下来的话而止住。
“那你现在又在质疑什么呢？”
秦幻笙的声音很温柔，脸上漾起的涟漪也很温柔。
纪璕把秦幻笙的手攥住，狠狠的使劲，嘴角勾起，眉头紧皱着。
即使被纪璕攥着的手都变了形，阵痛不住的传来，秦幻笙脸上依旧保持着原先的笑容。
纪璕慢慢开口，“离开了我，你的敌人就不止你的爷爷一人了。”
秦幻笙知道，在她想要赎罪的这条路上，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她的爷爷，而是纪璕。
这几年来，秦幻笙一直在纪璕身边的原因就是只有他可以帮她对抗她的家庭，而这所谓的对抗也不过是使她和言诺完全脱离秦家的控制，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她想要什么，纪璕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是他却不愿意帮她。
秦幻笙脸上的笑容加深，上前一步，嘴唇贴近纪璕的耳边，低声道：“纪璕，你杀不了我，也救不了我。”
纪璕的手抚上秦幻笙的脖颈，一点点，一寸寸，在她纤细优雅的脖子上流连，最后虎口一张，整只手擒住她的脖子，肌肤相贴，纪璕的另一只手上前一勾，秦幻笙的腰肢贴上他的腹部。
纪璕在她的耳边低语：“既然当初你这条命是我救的，我又怎么舍得杀了你呢。”
话落，擒着秦幻笙脖子的那只手用力，秦幻笙眼睛闭住，身体迫于纪璕的压力不自觉的上抬。
纪璕学过武术，他可以轻易的借助微薄的力气把对方击溃。
呼吸越来越薄弱，秦幻笙终于睁开了眼睛，眼里满是笑意，解脱的笑意。
纪璕猛一甩手，秦幻笙身子连连后退，待到呼吸慢慢平复，秦幻笙挺直身子，缓缓吐出：“既然你杀不了我，那我这条命以后怎么办，你也休想插手。”
许是刚刚脖子被纪璕擒住的原因，秦幻笙现在的脸颊还泛着红，纪璕嘴巴紧抿着，那双眼睛里看不透在想什么。
几秒种后，纪璕才说道：“你敢！”
秦幻笙没有笑也没有回答，转身离开，这次，纪璕站在原地没有移动。
秦幻笙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纪璕的视线内，纪璕始终没什么表情，管家为纪璕递上手机，接通电话后，纪璕才离开。
身后，梁畅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嘴角慢慢勾起笑意。
从那一晚开始，一切已悄悄的在暗中发生了变化。
***
连祈出院那天，秦幻笙没有来接他，从上次的不欢而散之后，秦幻笙的这个名字就像是在连祈的人生中蒸发了一样，连水蒸气都不曾留下。
连祈的电话，秦幻笙不接。连祈的短信，她也不回。
道歉的话，全都缩略成简单的一个对不起，可是到底也没得到她的原谅。
秦桐笙知道是他自己撞上那辆车的时候倒是没有惊讶，一脸的淡然像是这件事只有他做的出来一样。秦桐笙安慰他“幻笙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继续自残自残，没准幻笙一心软就原谅你了。”
可是连祈知道，这次秦幻笙是真生气了。
她气的不是他骗她，而是生气她好不容易救下来的这条命，他却轻易的放弃。
可是秦幻笙不知道的是，正因为连祈这条命是她给的，所以他才会这么努力的活着，苟延残喘的活着。
他这么的努力，就是希望有那么一天，他能堂堂正正的站在她的面前说上一句：你看，我真的没有让你失望。
因为九年前的那个晚上，秦幻笙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连祈，一定要活着出去。
秦桐笙来波士顿没待多长时间就走了，连祈独自回到家中才发现家里少了幻笙的气息，就连她的房间里，连祈都感觉不到关于她的丁点气味。
秦幻笙空手搬了进来，如今什么也没留下离开了。
和以往不同，这次，连祈能明确的感觉到秦幻笙是真离开了。
脚步不自觉的向秦幻笙的卧室移动，站在柜子前，拉开抽屉，原本琳琅满目的打火机，如今空空如也。想起之前偷偷的拿了一个，连祈又回到自己屋里。
不知道秦幻笙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意识到她的火机丢了一把。
连祈自嘲般的笑了笑。
打火机那么多，丢了哪个，她应该不在意吧。
连祈燃上一根烟，像秦幻笙以往那样，坐在飘窗上，眼神飘向远方。
空旷的房间，一地冷漠，这种冷漠类似于没有人气儿的冷，像是冰凉的大理石又像是冰冷的手术台。
连祈打开房间的电视，插播的一则新闻吵吵闹闹，多的是快门声，连祈瞥到电视下方横着的一条白字，提不起兴趣，画面一转，连祈看到熟悉的那张面孔。
不仅仅是熟悉，午夜梦回，就是那张脸一直在陪着他。他会忘记世界上的所有人，忘记她的名字，独独那张脸，他永远不会忘记。
镜头前，秦幻笙落落大方的叙述着电影拍摄的事情，蜻蜓点水的微笑恰到好处，隔着电视屏幕，秦幻笙依旧那么冷淡，无端又拉长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暮地！秦幻笙眼波婉转，眼神盯着某个摄像机位，镜头拉深，连祈的目光对上镜头里的她。
他看到她的眼神涣散了几秒钟，旋即又不着痕迹的恢复正常。
连祈的那颗心突突的跳着，悬在空中。
仅仅是和镜头中的她对视，他就已经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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