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说是主持,出了银子后有大把跑腿的人,尊庆王府的陈小世子最喜欢的,就是坐在看台上听他们斗诗。
上都城中多权贵,权贵中诸多优秀子弟,比如说漯河王府的小世子,再比如宝相侯府的几位公子,而这位陈小世子则是奇人一个。
尊庆王妃家世显赫,为人也颇有手段,却也经不住尊庆王风流,在王妃进门前就已经有了两个庶子。王妃在堪比皇室腥风血雨的尊庆王府内顺利生下陈世子,因着嫡出的身份让儿子占了世子之位,狠狠压了那些个宠妾一筹。
而尊庆王府的这两位庶出少爷也都很优秀,如此情形下,按理说陈小世子应该倍感危机,这世子之位坐的也没有人家季璟琛来的稳妥,可他倒好,留着陈王妃在王府里为他‘厮杀’,他却在这儿悠哉悠哉听别人斗诗,好不惬意。
爱好别具一格的陈小世子特别尊敬文采好的人,诗班中给予的奖励也很丰厚,这其中还险些闹出‘绯闻’,追着连届魁首南药一直追到了曲蟮,就为了让他在诗集上签个名。
“这些还不是最奇特的。”苏锦绣看着台上那个听诗听到陶醉的少年郎,嘴角微抽。
见她说了一半不说了,刘莞儿好奇的很:“最奇特的是什么?”
“最奇特的啊,他听了这么多,自己却做不出诗来。”苏锦绣深以为他们两个半斤八两,都是能在书堂里听课听到睡着的人,这陈小世子还比她厉害一点,如此钟爱诗词歌赋,他还能做到左耳进右耳出,听听过没往心里去,当真是人才。
刘莞儿微张了张嘴,不掩眼底的讶异,苏锦绣笑了:“是吧,我还觉得他能把世子之位坐到现在,大概是老天保佑的。”
前边忽然传来一阵哄笑,不知哪位公子上了台,接不上诗后站在那儿,让他下台又不肯下,年纪轻轻的,脸孔快憋成了猪肝色,把看台上的陈小世子也给逗乐了,吩咐人过去把人带下来,似是要见他。
前有季璟琛作比较,这样的世子形象多少毁了刘莞儿心中的想象,她朝看台其他地方看去,视线在陈小世子下方那儿停了下来,怔了怔,那不是邱家大少爷么。
而邱显荣正交谈着的男子,似乎看着也有些眼熟。
“锦绣,你看那是谁。”
苏锦绣从台上收回视线,朝刘莞儿示意的地方看去,不太在意道:“邱家大少爷啊,前几日在邱府见过面的你忘了?”
“不是,我说的是他身边那位。”刘莞儿摇了摇头,指着邱显荣左侧的男子,回想了下似乎也是在邱家看到过他,“好像是那天与邱家大少爷一起的人。”
邱显荣进花园和她们打招呼的时候两个客人站在花园门口没有进来,刘莞儿也只是远远看了眼,有些印象,也不太能肯定。
经她强调苏锦绣才仔细看邱显荣身旁的人,这一看,苏锦绣便起了些玩味儿:“他啊,算得上是上都城里有权人中的最有钱。”
刘莞儿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半响才体会出:“是皇商?”
“对了一半,宁家靠着皇商发家,后代子孙走了仕途。”
“可大魏的律法规定,商人和子孙后代都不允许为官。”
“谁说他们是商人。”苏锦绣轻哼了声,“宁家可是大地主。”这其中就牵扯到说不清的一些东西了,就如苏家,祖父是生意人,苏家祖辈中却是出过官的,所以父亲才能走仕途,但刘家这种世代为商的就不行。
苏承南走了仕途之后,苏家老宅的家业仍旧操持着,该赚钱的赚钱,该扩充的扩充,也不会将那些扔下。好比上都城中的这些权贵,偌大的府邸,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要真靠着那点俸禄过活,怕是每天只能租轿子去早朝了。
“此人名叫宁延,听闻是从小跟着宁家老太爷学做生意的,到了年纪入了学堂,如今在户部当差。”宁延在上都城里小有名气,模样俊朗不说,有钱,有权,出手阔绰,苏锦绣见过他几回,也听过许多关于他的事。
“那他当真算是年轻有为了。”刘莞儿朝那儿多看了两眼,按捺着的眼神下微微闪烁。
“算是吧。”苏锦绣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淡淡添了句,“他和我大哥差不多年纪,不过早已经娶妻生子,还纳了几房美妾。”
刘莞儿对她所说的‘娶妻生子’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添出了些赏识:“我大哥也是从小跟着父亲学做生意,可要他捧书看可就头疼了,更别提考科举,术业有专攻,像宁少爷这样着实令人佩服。”
“......是吧。”
苏锦绣听她这么夸,总觉得她们看的不是一个人,家世条件这么好,比别人成功不是自然的事么,出生就有了别人几辈子都攒不到的东西,若还打烂了这手牌,那才是瞎。
在苏锦绣的心里能够让她佩服的,除了外祖父,就是施正霖那样的官。
也许是看的次数太频繁了,坐在那边的宁延朝着苏锦绣她们这儿看过来,碰巧几双眼睛撞着了一处,宁延的视线只在苏锦绣这个毛丫头身上顿了那么两秒就挪到了刘莞儿身上,眼底波澜未起,嘴角却扬起了些笑意,十分有礼貌的颔首示意了下。
刘莞儿轻揪着手里的帕子,神情从容的很,大方朝宁延回礼,微微颔首过后,快他一步将视线收了回来望向台上,似是不经意的撞见。
直到那眼神收回去,刘莞儿不自觉绷着的身子才松了几分,也唯有她自己心里才清楚刚刚那一幕四目相对,她有多紧张。
“咦,他们怎么走了。”
失神之际耳畔传来锦绣的声音,也是下意识,刘莞儿倏地转头看向那边,邱显荣和宁延还好好的坐在那儿,扭头回来却撞上了苏锦绣的一脸促狭。
那来不及敛下去的在意都露在了苏锦绣的面前,刘莞儿登时涨红了脸,又羞又恼,她故意的!
苏锦绣笑了,承认的也大方:“宁延这样的家世,有所赏识是很正常的事,莫说多注意几眼,上都城中的多的是女子想要进到他的后院里去。”
刘莞儿忙伸手去捂她的嘴:“你还说!”
苏锦绣朝看台望了眼,轻拍了拍她的手:“哎,这回是真的走了。”
刘莞儿哪肯信她,嗔了她一眼后松手端坐回去,脸红的人都有些热。
“这回没骗你,是真的,都已经走下去了。”
“不许闹。”
“我真的没骗你。”苏锦绣拉了下她的手臂让她看,刘莞儿拗不过她,抬起头看去,看台上那位置上果真空了。
不消苏锦绣再指点,刘莞儿的视线已经追到了看台下,可惜就剩下了两个离开的背影。
素不相识的,更谈不上其它,可不知为何,刘莞儿的心底里冒出了一些失落。
这时台上的比试接近尾声,午时将至,远近的茶坊酒楼内都飘出了香气,醉霄楼外看着的人散了一大半,苏锦绣让清竹及早去醉霄楼内选个雅座,待到比试结束,带着刘莞儿进了醉霄楼。
......
醉霄楼的生意很好,为了多迎些客人,二楼都改成了雅座,三楼才是厢间。
苏锦绣带着刘莞儿到了二楼,雅座紧靠着窗户,外面就是东市最为繁华的街市。
和西市相比,东市临着闽江蔓延过来的河道,风景更胜一筹,从窗户往外还能看到河道上缓缓前行的商船,不远处的码头上还有租船,到了初春,河道上遍布游船,又是出行的好去处。
近一些的铺子外更热闹,开在醉霄楼对面的一间金铺,一刻钟的时辰客人没断过,一个月的生意怕是要赶上黔城半年。
上都城对刘莞儿来说是看不够的,尽管有所内敛,但眼中对新鲜事物的渴望是没办法遮掩的。
苏锦绣轻轻吹着杯中的茶水,见她看的入神,并没有打扰她。
在苏锦绣的印象中,刘莞儿到苏家的两年中祖母带她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是出去也是往绣坊布庄,或者是去挑首饰。
偶尔还会陪祖母去寺里,剩下的日子里每每看到她,要么陪着祖母在荣园,要么在湘菲院里,煮茶看书,安静温婉。
如今看来,倒是把人家的天性给压抑住了,她本就不是甘于平淡的人,刘夫人那样费尽心思的培养,女儿家的心气儿又怎么会低。
苏锦绣只负责穿针引线,往后事情会怎么发展她也预料不到。在她看来,一个人是否心地善良不是看他做过多少好事,而是看他有没有做过坏事伤害过别人,纵使人人称道她好,她对爹娘的所作所为却是不可原谅。
她苏锦绣护短,不讲理起来就没有对错。
两个人都各自怀着心思想着,三楼处忽然传来猛的重击声,像是什么被甩在了地上,位于她们侧上方的地板狠狠一震,灰尘簌簌的往下掉。
聊着天的客人们都震住了,纷纷朝上看去。
紧接着传来了栏杆被撞裂的声音,一道身影从三楼垂坠而下,“砰”的一声,砸在了一楼大堂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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