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节 内藩?外藩?
青雾散尽,纳兰部的俘虏已是遍地,个个耷拉着脑袋排成一队队走过,去看身边一起被俘的都是谁。
狄阿鸟找来没跑掉的首领,跟他们说:“纳兰部一直是我们的盟友,兵戎相见真不好意思,可是你们毕竟惊扰了上国,我也是不得已,你们来打我,我还能谦让,你们打上国?!皇帝是我的恩主呢。”
紧接着,他就开始给人讲解中原皇帝的宽容大度,在他还不懂事的时候是怎么对待他的,又是怎么把女儿嫁给他,又是给他招兵,给他买马……一群首领一开始还愤愤不平地叫喊,问他是不是中原皇帝的狗,可等他来了细说,反倒不再吭声,因为听这意思,东夏王有心放他们走,谁没事儿激怒他干啥?!
张铁头揉着脑袋,从下面爬上来,很不痛快地说:“每次都让我做内奸,阿鸟,下一次绝对不能再找我,我一路上都在怕呢,怕我们真被人当奴隶,给卖到了中原。”他逮了个人就不停拍头,大叫:“说谁忘恩负义呢,说谁呢,你们谁对老子有恩?!”狄阿鸟给他摆手,让他不要欺负人,顺势说:“克罗子部是咱家亲戚,怕咱不给他归路,回了兵,你精力够也不要乱发泄,过去喊喊,问一问哪一位首领领兵,就说我是狄阿鸟,想知道义父也速录,义母阁伦额还好,六年前我受了伤,他们把我救回家,像儿子一样对待,我至今还没有报答他们,万万不想看到刀兵相见,去哈。”
克罗子部眼看天亮,正要发起攻击。
忽然,一片人大喊:“我们大王说了,六年前他受了重伤,是一位仁慈的父亲也速录将他救治,是一位慈祥的母亲阁伦额将他当成儿子一样照料,而今他成就王业,尚未报恩,不愿刀兵相见,与自己的恩人打仗,只想问问你们是哪一位首领领兵?!”
也果现在比狄阿鸟更显粗壮,不过却没胡子萌芽,显得高大而俊爽,当即甩了一下脑袋两侧的发耷拉,激灵一下想起来,只是有点意外,意外自己敬佩的东夏王竟然是当年那个笨鸟,连忙给周围人说:“东夏王是我的坦达?!你们别不信,真的是我坦达,我们折箭起誓,永不刀兵相见,都给我把利刃收好,我要去和他相认。”
狄阿鸟也正在往阵前飞驰。
两个人先是各据一方,好像是站在天边,紧接着都下马,像两只乳燕投在一处,紧紧拥抱,相诉这么多年不见之情。也果是颇为埋怨的,因为他们从漠北南下,到了这儿,狄阿鸟能去与他们相见,不去,难道是对当年的事不满?!
狄阿鸟一说他们家进了中原,自己刚刚回来不久,就被巴伊乌孙盯着,不敢前去,也果也就释怀了。
他们二人连袂走于阵前,两阵人马就把刀枪举起来作欢呼用,这所谓一仗也就不用打了。随后,他们一起到上谷城,把酒言欢,将酒一杯、一杯高举。也果这就给狄阿鸟说:“此次出兵,并不知道东夏王就是坦达,才与盟军前来,差点误伤了自己人,阿鸟你就发一下慈悲,让那些纳兰部的人回家吧。”
狄阿鸟说:“我会的,本来我也没想杀掉他们,不过,我有条件需要他们答应,第一,我这个东夏王已是东夏共主,他们不能再受逃走的巴伊乌孙诱惑,无缘无故地讨伐我;第二,我可以把东夏割让一部分给你们两部共有,但是东夏人出入自由,可以去放牧,去打猎,并得以宽容;第三,我的一个弟弟还在纳兰部,纳兰部得把他还回来;第四,我可以把你们掠夺的财物的一部分交还给你们,我的婶母现在还流浪在外,我想借你们两部的兵马一同去银川,去接她,合为一家。”
也果想也没想就说:“您真是太仁慈了,这哪里是条件,这是要与我们共分东夏呀,我回去给阿爸说,既然你有此胸怀,我们就一起奉你为王。”他说:“也答儿已经长大了,可是不幸的是,她与纳兰容信定了亲,我希望您不要介怀,这么多年了,谁也不知道你是生是死,还会不会找上门去。”
狄阿鸟叹惋一番,说:“好啦,此地你不能久留,你先作报喜之鹊,飞回去将我的赞美送给她,也将我的孝敬之心送给义父、义母。”说完,让人罗列礼物,一列列奉送到跟前,请也果带走。
也果走后,他也等朝廷兵到,撤走出让,果然如杨雪笙所想,要求在上谷互市,同时,也允许中原人出入东夏密云。
东夏密云自然就是渔阳,改一改名儿可以不当渔阳,谁让它荒废了呢。是否能含糊过去,就看大家的口舌和证据了,狄阿鸟之后,王本就开始考古,搞出了一个东夏国源出于此的羊皮卷,还密密开凿山洞,在里头画古朴的壁画,之后将羊皮卷一夹就走,外交时好说,我们一直聚居在渔阳,被中原统治数百年,而今朝廷予设东夏王,册封之,须还此圣土,否则的话东夏的臣民都不会愿意。
这造假的一招其实人神共知,狄阿鸟也就瘪瘪嘴,给了一个更可靠的理由:“东夏为乱皆因无所食,有所垦有所牧,则永不为祸矣。”接着又交底,说:“实在不行,我们租借,每年上缴良马,冲抵地租。”
为了配合,他又鼓动秦禾给他父亲写信。
秦禾就说一家大小,包括手下将领都吃不惯肉食,吃久了生病,肥胖,得有块地,种种粮食,收收蔬菜,以调剂民生,乞讨她父亲把北平原和渔阳封给她丈夫,如果不行,就作为她自己的封地,因为她毕竟也是位嫡亲公主,得有一块封地,不然的话,丈夫家都是穷牛瘦羊,养不起自己。
登基大典暂时并不举行,狄阿鸟把时节定到秋天,只是忙于打造自己的小朝廷,在渔阳和北平原开荒,制定与之相关的律法,规定:土地朝廷所有,包括耕地,牧地,功臣得到赏赐,地只是他们使用,不得相互馈赠,不得买卖;耕地和草场未赏赐的,耕地作为公田,按单位租给军营的百姓进行耕作,军营百姓必须有土耕作,一部分作为基本土,凡人皆有耕,耕种不力,责以鞭刑,一部分作为功勋土,有功者可按功勋多少进行承包,功勋大,自己没法耕作,可以雇佣那些土地少的百姓,凡土地,十则税一,如果需要,能租朝廷牛马进行耕作,至于荒山野岭,则有钱者可以承包,质押钱财,以三年为期,无土地税,三年后,有司丈量,将有用之土地收归国有,优先以低税租赁于开垦,经营,栽种者,再五年,彻底收回;草场驻扎自己的嫡系,牲口挂牌,统一放牧,剩下余力可到耕地上耕种一块地,也可以给别人做佣工;赏赐下去的牧场,主人需依律进行管理,地方大的,自己无能者,可以雇佣朝廷君子营的小参维护草场,对发生土地上的事儿进行管理,并拥有一部分管理权,少量毁坏草场,蔑视法律和贵族的,可以处于不等鞭刑,事关人命的,则必须让有司裁决,否则视情节轻重进行处罚;小朝廷的封臣必须按时节来渔阳,按期不到者罚牛、罚羊,甚至处于鞭刑,一直不到者,收土地,宣布为逆臣,发兵马夷灭之……
因为现在是一个国家,不能再都是兵,规定兵分营兵,户兵,勾栏兵,私兵,神机兵。
营兵指常设兵力,分常职兵,服役兵,狩兵,常职兵兵营为家,不*他业,所家私经朝廷委托于人;服役兵,则是年满十八,入营服役之兵;狩兵,则是全国十八到二十三岁,却不能入营服役者,于每年狩猎时集结,训练。
户兵上至狄阿鸟,下至全部成年男子,包括一部分郎中和妇女,大战勃发则全部集结。
勾栏兵乃是战俘,投奔而来却无财物缴纳的百姓,这些人需要服劳役、兵役,却暂不算入国民,投奔而来服三个月,视为国人;其余各种勾栏兵除犯罪兵,通常要服役五到十年,年满则视国人,犯罪兵则根据律法,长短不一,但凡立大功之勾栏兵,可以视情况减少自己或者自己家服役时间。
私兵一部分是各首领封户百姓,一部分是勾栏兵,他们和其余百姓的一样,只是单位不同而已,交税和服役对象不同而已。
神机兵则以手工业为主。
朝廷上,大本营改为王廷,有司进行合并和完善,下面,设朝廷营帐,内括分成为将官司、军法司、兵学作训司,统一管辖营兵;改军政营为国帐,管辖营兵除外的天下百姓户口,赋税,设军需衙门处,设军财衙门处,设国库处,并划一些列司;改民司为民藩大帐,由令尹掌管,主要负责勾栏和封臣。
同时,他还将君子营改为有政大帐,将断事司改为律法大帐……
其余大致不改。
同时,开始组织全国在北平原和渔阳进行垦田,一边垦,一边责有司丈量。
很快,王本与朝廷谈判失败,朝廷不承认渔阳为密云,另外督促归还北平原。把东夏国所有如意算盘都打翻的策略。
东夏王酝酿数日,干脆向皇帝上书,要求撤藩,说:“臣本无意于王位,已以十万众内附,践誓言,乞还家,安享富贵。”
靖康一国都震惊了。
东夏国反而平静,照日垦田,垦得更快。他们知道东夏王为什么要求撤藩,这是以权位争耕地的,既然你们不让更,我们就变,当你们国家的人不行么?!还不让耕吗?!反正我们不还,大不了撤藩,撤完了藩,不就是你们国家的人了?!不就是个藩么?!什么东西?!撤了藩,东夏王就是大首领,我们还听他的,不就是收税换你们的人么?!上头都说了,撤完藩还是这么来,收税多了我们不干,欺负人了造反,属于哪一个国家有什么?!不就是个名号吗?!
倒是狄阿鸟的后院起了一通火,母亲坐上头责问,下头一群妻妾吱喳不愿意。
朝廷却真想撤呢,朝臣们一边欣喜若狂,一边怕是假的,一撤就打仗,要求调兵,只有秦纲冷冷的,无动于衷。
东夏国真是太穷了,冯山虢已经将他们的一切籍策都送来了,穷的只剩一些马,要耕地也是理所当然,租赁,怕他们占去,撤藩,他们还是占去了,这时候你让他们国王回长月?!谁来接手那一摊子。谁能保证他们国王一走,没人约束,他们不造反,国王送回去他们又好了,反正地占了。
派军队去强行接手,强迫他们放弃游猎,光耕地?!
撤藩有用么?!
朝臣们在下头奔跑,说这说那,他都一团心烦,按说,他是可以把地给割走的,借以使对方长治久安,东夏王是自己女婿,是自己所设藩王,其实就是一个国中封地,只要中央修政造德,东夏王就是一个封臣,即便现在不是,来往久了,不分你我,不分彼此,不还是一个封臣么?!
哪儿对王权是有威胁,但是目前,他们是在拱卫着中原帝国,能够被一点、一点地王化,王化一分,就剥一层壳,百年之后,狄阿鸟和自己的女儿不在了,只要他们的一群孩子心里还认自己是靖康人,一个推恩令,立刻就是一群小藩,怕么?!不怕。可是撤藩呢,撤了还是藩,又跟以前差不多了。
以前他们不是东夏国,安静吗?!
所以,撤藩就是真心,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可是让地,对于天下悠悠众口,却又说不清。
现在让不让撤?!
你看,下面跑一群猴呢。
没错,这时的朝臣们确实像一群猴。
他惊精喜过后,越来越怀疑,表示东夏王肯定不会要求撤藩,这是在试探朝廷的,朝廷先调好兵,再答应他,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兵呢?!
和拓跋氏决战一天、一天临近,帝国已再次启用老将健布为元帅,总领三军,也是给他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而侧翼方向,准备照会高显,如果高显不派兵,则不强求,以东夏王兵一、二万,向西进发。
这个时候,藩绝对不能撤,不就是两块地吗?!他国穷,人吃不好饭,才作乱,给他,就是他来长月撒泼,挂王印。
不能撤藩。
秦纲最后一咬牙,说:“夏王是朕的女婿,是个封臣,是内藩而不是外藩,而今天下不靖,撤藩有可能会招致动乱,所以朕决定不撤藩,同时将他要求的地方作为我女儿的封地。”
他附加了一些条件,第一,不许建年号;第二,不许自称外国;第三,藩内贵族子弟,要到京城上学,学成之后,是留在中原还是回东夏,则属自由;第四,所在地改为夏州;第五,要尊儒;第六,尊崇皇命,不可违逆;第七,定期来朝,第八,不得私设关防,国人可以自由出入,通商,第九,两地为自己女儿所有,并不属于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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