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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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温和,炊烟袅袅。
风茵雪主动揽下做菜的活,千千在旁边打下手,洗菜择菜,时不时看一眼认真切菜的少年,只觉得安心踏实,不由自主地想笑。
少年察觉到她的视线,便侧过头对她一笑。
千千又不由微红了脸,刚好择完了菜,便站起身来,丢了一句:“我去打点水。”
蔡婆一直坐在院子里,听着厨房中的动静,微微皱眉,终是忍不住叫住出来取水的千千。
少女双颊绯红,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轻快地应声:“婆婆怎么了?要喝水吗?我这就给您倒去。”
蔡婆摇了摇头,心下叹息,打趣道:“到底是女生外向,这还没嫁过去呢,就不耐烦和老婆子说几句话了?”
“哪有。”千千不知说什么好,羞得很。
蔡婆却没有笑,只把拐杖握的紧了一紧,“千儿啊,阿六是个好孩子,你同他在一起,我很放心。”
千千摸不着头脑,只点了点头,小声道:“我知道。”
蔡婆看她茫然的样子,不由轻叹口气,“婆婆年轻的时候,也很爱较真,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可过日子最是要不得较真的,以后,你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要知道忍让,要和阿六商量着来。”
“我都知道。”千千讶异蔡婆说的这些话,稍有疑惑不解。
蔡婆知她并未听懂她的暗示,又不好说的更明白些,只盼着日后时间自会教会这个孙女。
“婆婆放心,”少年含笑走到院子里,如雪白衣上也沾了泥灰,笑容却依然璀璨,“我会好好待千妹的,等这些事一了,婆婆就跟着我们去享清福,我有什么不是的地方,尽管处置。”
“你呀,就这一张嘴。”蔡婆斜挑了眼,“差不离了么?差不多了就叫大刚他们来吃酒。千儿,你走一趟后坡,把你王嫂子也叫过来。”
少女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蔡婆微微点了点头,“她照应你很多,如今你有了喜事,请她也是应当的。”
千千雀跃,“那我这就去。”说着就往外去。
“千妹,我陪你去。”少年匆忙要赶过去,院门口却传来朱大刚冷冰冰的声音。
“不用去了,她家没人。”
朱嫂和朱大刚一齐出现在门口,朱嫂把自家儿子往后扯了一扯,笑道:“我们娘俩过来看看饭好了没……王家的听说是进了城?好几日前的事了,等回头再请吧。哟,这么多菜呢,都是阿六做的?”
饭菜已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少年含笑而立,微微点了点头。
朱大刚看风茵雪的眼神还是很不善,“千妹,我跟你讲……”
朱嫂在他手上掐了一把,“来之前你都答应我什么来着?”
“我不答应你能叫我来吗?”朱大刚颇有几分委屈。
“嘿你这小子……”
“行了,叫孩子说吧。”蔡婆一猜就知朱大刚想说什么,不由感叹这孩子的心诚。只可惜哟,自家孙女一颗心,都系在那混账小子身上。
朱大刚清清嗓子:“婆婆,我想了一天,还是觉得这小白脸不靠谱,您不能把千妹嫁给他。”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朱嫂又要拧他,又冲风茵雪赔笑,“阿六你别往心里去,这孩子开玩笑呢。”
“谁跟他开玩笑!”朱大刚拨开朱嫂的手,难得坚决道,“娘,您别拦着我。”
朱嫂微微一怔,这还是自家儿子头一回顶撞自己,儿大不中留啊,真是……晃神的当儿,朱大刚已经说出个一二三来。
“第一,这小子不知道打哪里来,可疑得很。就算他不是那什么大盗,是被人冤枉的,可人家为什么不冤枉别人,偏冤枉他呢?有道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肯定是他也做了什么亏心事……娘!”
朱大刚揉着被朱嫂狠狠拧过的耳朵,一脸委屈地看过去。
“照你这么说,我一脚踹你个大马趴,你站起来也不怪我,就说是你自个的错咯?”
朱大刚小声嘀咕:“那可不吗?”
朱嫂一怔后更气了:“你这孩子!”又上手要拧。
“伯母。”少年温雅开口,“朱大哥说的不无道理,我的确做过贼。”
朱大刚:“我说什么来着?”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朱嫂横他一眼,“阿六还没说完呢。”
少年感激地看她一眼,“我是做过贼,那时候年少轻狂,喜欢胡闹,有名的宝物常常借来把玩,但却从没伤过人命,最后也总会把东西还回去。这一次,是……”
他微微低头,神色里多了几分哀戚,“江湖中人,因义合,也因利分,识人不明,错认兄弟。经此一事,闯荡江湖的心也淡了,今后只想和千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千千闻言抬头,见那少年也正好望过来,两相对视,不由同时轻轻一笑。
朱大刚看在眼里,心里一痛,做不得声。
风茵雪诚恳地望着朱大刚,“朱大哥,我知道你关心千妹,我也同样。从前种种,再不会犯,还请朱大哥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他说的坦诚,朱大刚倒也一时无话。
朱嫂拉他一把,“行了行了,大好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几件荒唐事?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朱大刚不动,又看向少年,似是掂量他话里的真假,半晌,慢吞吞说道:“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
“你还没完没了了……”朱嫂又怒。
少年仍然很温和道:“伯母,让大哥问吧。”
“你为什么要娶千妹?”朱大刚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看穿看透。
“朱大哥这话说的。”少年微微一笑,“自然是因为我喜欢千妹,想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不顾朱嫂的拉扯,朱大刚一声冷笑,“你敢发誓吗?”
少年一点迟疑也无,微笑依然明媚粲然,走到桌旁拿起一个酒杯,“我淮阴风六,此生此世,只娶蔡千千一人为妻,万事以她为先,她想做什么,我都陪着,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一生一世,凭她所愿。若违此誓,当依此杯。”说罢便举杯向地上摔去。
朱嫂一下急了,“这是做什么呢!”
千千亦惊叫:“六哥!”
朱大刚却伸手拉住了他,“摔什么杯子,敢情不是你花钱买的,不心疼?”说着从少年手中取过杯子放回桌上,“行了,我信你。”
少年依然带着清浅的笑意,默了一默,忽然开口道:“多谢朱大哥。我若不尽力待千妹时,叫我生无居死无穴,众叛亲离,生死皆不得安宁。”
他说的很快,朱大刚离得最近,也只听清最后一句,饶只如此,也不由十分震动。他信誓言,重承诺,怕报应,相信冥冥中自有天定,谁又敢拿生与死立这样一个誓?
朱大刚神情复杂地望向少年,少年眼神坦然而清明地回望他,甚而轻轻一笑。
朱大刚慢慢别过头去,“我还有一个问题。”
“朱大刚!”朱嫂真是怒到极点,“你还想怎么样!?”
朱大刚根本不管朱嫂伸过来的手,只是看着千千。少女神色不安,可不安里还带着深深欢喜,是不安心上人立下那样重誓,却又因他那般笃定而心安欢喜。
朱大刚觉得心口钝钝的痛,他喜欢她,喜欢很久了。所以才很明白,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所以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喜欢她。因那少年口口声声,不过是出于责任。
可他终究问不出口,终究不忍,最后只道:“能喝酒吗?”
朱嫂原本生怕他又说出什么下不来台的话,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朱大刚一直盯着少年看,他好似也察觉什么,镇定自若,含笑点了点头,“能。”
朱大刚便道:“千妹,去给我俩打两斤酒来。”
“他不能喝酒的……他还……”千千本要说他还有伤在身,不宜饮酒。
少年却冲她摇了摇头,温和笑道:“没事的,今天高兴。”
朱嫂拉着千千出去,“我跟你一路,顺便把我家那口子叫过来。”
千千一出门,朱大刚就沉下了脸,自个先坐下,又冲着风茵雪示意,“坐。”
少年讶异之余,还不由觉得几分好笑,但仍是恭恭敬敬地对面坐了,笑容温和而恭顺。
蔡婆适才一直不动不言,这时似笑非笑地望了朱大刚一眼:“需要老婆子回避一下?”
朱大刚有点惶恐,“不……不用了。”
没放过他脸上的一丝犹疑,蔡婆冷了脸,“你还真想让老婆子回避?”
“大刚不敢。”朱大刚连忙告罪,“只不过趁千妹不在,我有话想对这小白脸说。”
“行啦,适可而止吧。”蔡婆微微眯了眼,“还小白脸小白脸的叫?”
“可是婆婆……”朱大刚激动起来,“您也知道,千妹从小喜欢黏着王寡妇,读那些话本子,她最想要的,就是嫁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这小子,根本什么都不是!”
蔡婆淡淡看着他,“他不是,你是?”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
“行啦,阿六他不是大侠,大侠有什么好?”老婆婆微微眯了眯眼,看了看始终沉默恭顺的少年,“只要肯对千儿好,一心一意,就够了。”
“可是……”朱大刚不忿地指着风茵雪,“婆婆您真的看不出来?他……他……他真是因为喜欢……”
“行啦!”蔡婆皱眉打断他的话,“年轻人总是爱较真,其实哪有什么分别?”
一直沉默的少年此时抬起头来,“朱大哥,你放心。”
“我怎么放心?”朱大刚被蔡婆的态度弄得心烦意乱,婆婆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还由着千妹嫁给他!这小白脸也是,明明就……“你叫我怎么放心啊婆婆!”
风茵雪替他倒了一杯水,声音冷定,“朱大哥,我是真的倦了江湖,是真的只想和千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青州的事一过去,我就会带千妹和婆婆离开这里,等安顿下来,再请朱大哥去看我们。”
“为什么?”朱大刚猛地喝了几口水,红着眼,“为什么偏偏是千妹?”
少年看了蔡婆一眼,蔡婆仍是面无表情,但却冷冷开口,“行啦大刚,别问了。你是个好孩子,婆婆希望你这一辈子都高高兴兴的,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道。”
“可是……”朱大刚还想再问,被蔡婆一个眼神止住。
朱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隐约似乎有争吵声,而后便气呼呼地拉着千千进来,坐下猛喝了几口水。
千千带着些尴尬表情,把酒壶放在桌上,也坐下来,轻声解释:“葛伯伯来了。”
朱大刚一下子脸色大变,“他怎么有脸来?”
朱嫂冷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一个笑呵呵的声音已经响起来:“贤侄女大喜啊!”
朱顺与声音的主人走到院子里,那人脸上已有了皱纹,是个小老头,穿一件长长的绸袍子,笑呵呵地抱拳一礼。
朱嫂嫌弃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朱大刚干脆没理会,蔡婆对这人可实在没好印象,只微微点了点头。
风茵雪人精,哪里看不出这人的不受待见,抬头一瞥时,却不由笑了起来,心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声音恭肃有礼,“朱伯,这位是?”
朱顺小声道:“这,我家城里那亲戚,过来串门子。”
葛先才早知道这些人怕是都瞧不上自己,倒也不在意,此时见少年含笑开口,不由厚着脸皮问了个好。讶异于他俊俏容貌的同时,无意觉得对过这少年人有一双好亮的眼,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朱嫂闻言冷笑,“串什么门子?不是说逃难来的?”
朱顺脸上有点躁得慌,“瞎说什么呢……”
朱嫂冷哼一声,不言语了。朱大刚脸色沉了沉,“城里出事了?”
蔡婆打从心里瞧不上朱家这亲戚,要不是这个人连一晚都不肯收留,自家孙女哪里会惹上这些事?所以除了一开始略略点了点头,其余时间一概不理。
葛先才腆着脸入了席,先举了杯,“实在是来的匆忙,不知道侄女大喜,失礼了,也没备什么礼物,一杯薄酒略表心意了。”正说着忽然觉得脚下碰着了什么东西,软软一团。低头一瞧,瞬时吓出一身冷汗。
那白白一团正翘了前肢,作人打哈欠状,懒散地望着他。
“狐……狐狸!”葛先才吓得立刻跳了起来,倒退几步。
千千到底心软,见他吓得哆嗦,开口安慰道:“葛伯伯不用害怕,小白它很乖,不咬人的。”
当然不咬人,咬也不咬你啊。
小白狐又打个哈欠,嫌弃地别过头去。
葛先才闻言才略略松了口气,仍然战战兢兢地打量小狐狸,“这狐狸是侄女家养的?”
千千望了风茵雪一眼,“算……算是吧。”
少年闻言似笑非笑地冲她眨了眨眼睛,千千不由微红了脸,别过头不再看他。
葛先才无心注意她这小动作,只松了口气,重新坐下来,“失礼了,失礼了……”
在座几人都看了看他,但没人询问。朱嫂和朱大刚是懒的,蔡婆是不屑,千千是无心,朱顺只顾着往杯子里添酒,只有少年一脸天真,好奇地看着他问,“葛伯好像害怕小白?不知是何缘故?”
葛先才心有余悸,“贤侄有所不知,青州城出大事了!”
朱嫂斜了他一眼,凉凉道:“不出大事,您老人家能来咱这穷乡僻壤?”
朱顺面上挂不住:“少说两句。”
葛先才倒不在意,只装没听见,语气惊悚:“青州城出了一只狐妖!”
朱大刚懒洋洋看了他一眼,懒的开口。
朱嫂只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少年依然很捧场很感兴趣地问:“狐妖?”
葛先才呷了一口酒,胆气壮了,眉飞色舞,“可不是么!狐妖!”手中比划,“这样大个儿,一张嘴就能吞一千个人!化了人形,专吃人心,亏了你们走得早啊,再耽搁两天,那是连城都出不来的!”
朱大刚不由笑出了声,“亏你想得出来,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妖怪?那都是话本子上胡写的。”
“真事儿!”葛先才见他不信,有些急了,看向唯一感兴趣的少年,“贤侄,我可是亲眼见着过被害的尸首的,还亲眼见过那狐妖变成的人!那狐妖在雨里走都衣服不会湿,那能是人吗?!”
越说越激动,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他的裤脚,低头看又是那只小狐,不由一下子跳了起来,看向似乎唯一好说话的千千,“贤……贤侄女,能把这狐狸抱一边去吗?”
朱大刚忍不住放声笑出来,朱顺瞪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朱嫂脸上也很是不屑。
千千应了,把小狐狸叫了过去,分给它一些吃的。
难得那少年还一本正经,“若是狐妖作怪,该请法师来才是啊。”
“可不是么!”葛先才松了一口气,又夹了一筷子菜,边吃边怒道,“那些当官的,个个都不是好东西!我呸,那什么刚来的知府,和狐妖是一伙的!搞不好也是个妖怪,要不怎么放火也没烧死呢。”
少年眼神凉了一下,葛先才被他这一眼望的心头发毛,不由胆怯几分。
可少年随即又笑了开来,一面给他添了一杯酒,一面闲闲道:“这么说,城里边还是有人能对付这妖怪了?葛伯也放宽心,恐怕还是有人装神弄鬼呢。”
葛先才嘀咕着:“绝对是妖怪!要不那么多兵围着呢,怎么跑出去的?那知府准也是个妖,长得就妖里妖气的,嘿……唉,亏得你老叔我见机得快啊……”
朱大刚凉凉道:“你是谁的老叔?别乱攀亲戚,这我妹婿,和你可没半点关系。”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朱顺叱责道。
“没事没事。”葛先才道,“不怪孩子,唉,谁能想到竟然是妖怪呢?整间客栈都烧了,那知府妖怪还没死,城里挂了通缉令,那都不许人出城的!要不是我刚好认识守城门的军爷,怕是都没见面的机会了。”几乎要抹眼泪。
朱大刚冷眼看着,终于顾着他爹的面子,没扔出一句“不见更好”。
朱嫂吃着菜,冷不丁来一句,“他大伯,他伯母呢?怎么没跟着一块来?”
葛先才忽然哑口了,“那……那天匆忙……”喝了口酒,没再说下去。
朱嫂也不追问,只是冷笑。
朱顺倒了杯酒给他,“喝酒,喝酒。”
朱嫂一把扣了他的手,“几杯了?意思意思得了,再喝死了可进不了城救命了!”
“葛大哥不是在这儿吗?”
他两口子绊了几句嘴,朱嫂气得不语,葛先才只当没听见,不断吃菜,顺便讲城里面和他遇上的那狐狸精。
蔡婆若有所思地看看地上吃菜吃的欢实的小狐狸,又看看若无其事的俊俏少年,最终还是叹一口气,丢在脑后不再去想。
朱大刚懒得说话,一碗碗灌风茵雪酒,少年来者不拒,始终含笑,一面听着葛先才滔滔不绝。倒是朱大刚先喝得醉眼迷离,晃着不多了的酒壶,叫千千再去打几斤回来。
千千不肯,风茵雪却拉着她起身,口中道:“朱大哥你先陪着,天太黑,我同千妹去。”
葛先才呵呵笑着同蔡婆道,“这姑爷贴心的很呐,老婆婆有福!”
那边朱顺又喝了几杯,不断念叨,“千丫头命好啊,我儿子没福气……”
朱大刚沉着脸看了看葛先才,终是放他们出去了,但嚷着快去快回,又把酒壶举起来满了一杯。
千千被风茵雪拉出去,不满道:“六哥,你不能喝了!”
“不喝了。”风茵雪轻轻笑,“骗朱大哥呢。”
千千一愣,随即轻哼一声,撅起了嘴,“本性难移。”
“可我不会骗你啊。”他又无赖地拉住她的手,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千千又哼一声,跟着少年走了一段路,才回过神来,“六哥,你拉我去哪啊。”
“私奔呀。”少年答得轻巧。
“又胡说。”少女斜他一眼,忽然发觉他脸色白的厉害,眼神也没平日清亮,“六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风茵雪哈哈笑起来,倒是不再往前走,低头看着她轻声道,“我啊,千杯不醉。”
“又骗人。”千千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不由低下头去。
“没骗人。”他轻轻地笑,“从前和他们喝酒,从来都是他们醉的不省人事。朱大哥的酒量……”轻声一笑,“还差了点。”
“你……”千千突然想知道他从前的事情,他口中的从前,他口中的他们。可抬起头来,看见少年明亮的一双眼睛,就什么话都忘记了。
出门是一条窄巷,月光很亮,他们站的很近,少年好看的眉眼含着深深笑意,呼吸间还有一丝半缕酒气,千千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有点想伸出手去碰碰他,想……她慌乱的赶出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凝着她,夜的影月的光落在他眼中,平白的多出几分悲意。但只那么一晃,他便忽然笑了。
千千还来不及想明白,他已亲了过来。
很轻很轻。一点一点地触碰她的双唇。
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跳的那样快那样急,她觉得整个人都不能呼吸了,张开手却不知该不该推开他。
少年已闭上了眼睛,很专注地亲着她。脸色白净得像个女孩子,长长睫毛微微的颤,环着她的双手也微微的抖。她自己也在抖,一边抖一边慢慢的伸手去搂住他的腰。
她看着他,感觉他温柔的触碰,那么小心翼翼。眼前却浮现出过去几日的滴滴点点画面,眼眶一热,忽然忍不住掉下泪来。
唇边感觉一丝咸涩,风茵雪睁开眼来,看见少女腮边的泪,登时退了开来,惭愧内疚而慌乱无措:“千妹,对不住,你打我,你骂我,我……我混账……我……我……”
少女拼命摇着头,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少年怀抱一僵,好似不知所措,过了一瞬才伸手环她入怀,低低一声叹息:“是我不好……”
“我没有怪你……”她小声啜泣,“六哥,你……你再也不会骗我了是不是……”
他很久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一点,直到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回答她,才听见少年轻声道:“是,我再也不会骗你了。”语气很轻,却带着一股子坚决,于是她知道,他真的不会再骗她了。
千千想笑,可忍不住要落下泪来,欢喜到了极处,就是这样的吗?
他似乎也感觉到她的泪水,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哭什么呢……”少年只觉全身发冷,如堕冰窖,可脸上却带着笑意,嘴角稍稍上挑,声音里多出一层轻佻,“还是……这是喜极而泣?”
怀里的少女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哭腔,偏又有些笑意,“六哥你……无赖!”
可不是么……少年没再说什么,只轻笑一声,更紧的拥住她。
朱大刚久等不来,又听葛先才吹嘘的烦躁,终于忍不住出门去寻。便看见清明月色下,紧相依偎的两人,不觉心上一酸,久久无言。
月儿弯弯,几家喜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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