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治疗方案

　　退休后选择回到柳州老家居住的梁群峰接到女儿的电话后，良久无语。只摸出自己许久不曾碰过的香烟，皱着眉头猛抽。

　　刚刚买菜回家的程芳看着这情景，也没急着生气，只端着杯热茶靠到丈夫身边：“老梁啊，是京州那边除了什么事吗？”

　　梁群峰这才回过神来，一个不防被烟呛着了，猛地咳嗽起来。程芳连忙站起来，又是递水，又是拍背。梁群峰稍稍缓过气来，就拉住还在忙乱的妻子的手，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就是呛着了，别着急。”

　　程芳这才坐下来，埋怨道：“要不是你去年冬天呼吸道犯了病，一咳嗽就不停，我至于这么着急吗！”说着，她小心看看丈夫的脸色，询问道：“这烟你可好久不碰了。这是怎么了？”

　　梁群峰苦笑，自己这是离开官场太久了，心思浅了，连妻子都能看出自己脸色的变化，也难怪孩子们现在有什么事都想瞒着自己，怕刺激自己身体不好。他整整思绪，淡声说道：“京州检察院那个陈岩石陈检察长，你还记得吗？”

　　“就是那个倔驴？差点把赵立春给逼得上吊那个？”程芳想想，扑哧一笑，“不过他办事倒是一把好手。”

　　“就是他，他的小儿子陈海刚出了车祸，是咱们闺女给做的手术。”梁群峰叹着气。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程芳一惊。

　　“要是真是不小心就好了。”梁群峰皱着眉头，又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掐了，站起身闷头绕着院子转圈。

　　程芳有些吃惊：“难不成是有人…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

　　梁群峰摇摇头：“先别说有没有人。单就是这个时间点上，中央调任的新书记刚刚上任，这反贪局长倒是倒下了，不得不引人联想啊。”引人联想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中央的意图很明确，已经是不满汉东的局势，需要新一轮的洗牌。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梁群峰扫了一眼在一旁有些惊了的妻子，默默咽下剩下的话，只笑着和妻子交代：“你这两天抽空多打电话给璐璐，问问人家陈海的情况。等稳定一点了，咱俩也去京州看看，毕竟都是老同志了。”

　　程芳连忙应下，心里盘算着该备些什么探望病人的礼物，转念就笑了起来：“听说鹏飞也放假回来了，刚好我也去看看我那个大孙子。”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是老人的掌中宝，一提起赵鹏飞，梁群峰脸上的神色也放松下来，略带笑意的指着打趣妻子：“看你把这孩子宠的。到时候看璐璐一见你这样都该怎么管孩子了。”

　　程芳不乐意了，呛了丈夫一声：“我孙子我乐意！”说着就溜了丈夫一眼，“说起宠孩子来，你就比我吗？你这宝贝大姑娘都这么大了，你不是还恨不得天天挂在腰上？”

　　老两口斗了几句嘴，气呼呼的不说话了。

　　梁群峰坐在院子里闷头喝茶，总觉得一想起京州那边的局势就有些心惊肉跳。新书记上任，反贪局长倒下，再加上自己隐约听见检查系统传来的风声，似乎就要有新的局长从中央空降下来。几条线索结合起来，就直指汉东内部存有重大的贪腐案件。

　　这贪腐总不是单个存在，只怕这次汉东将有派系倒台。梁群峰伸手揉揉眉心，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却飞快的把汉东副省级以上官员过了一遍，默默圈定了两个人：李达康，高育良。想要在汉东形成贪腐窝点必须有高位坐镇。

　　到底是谁呢？梁群峰心里默默盘算。李达康？这个人自己见过，是赵立春最喜欢的秘书不假，可这个人太过于爱惜羽毛。就为了这个问题都和赵立春生分了。高育良？梁群峰闭上眼睛，回忆这个自己从汉东省政法大学提拔上来的法学教授，想起自己早年去考察他，在大学讲堂里听的一节法学讲座。不应该啊，这个人那时还是很有抱负的。

　　梁群峰心里感叹，自己还是得服老，人老了心也软了，看事情也不是很清楚。看来这次回京州的时候，还是得和老陈还有自己那个女婿，好好谈谈。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自己可得小心，别着了套，把自己一辈子清白的名声搭了进去。

　　在京州人民医院的办公室里，平日里常是笑脸迎人的院长第一次冷着脸，怒气冲冲的看着梁璐：“梁主任，你现在休息好了，脑子也清楚了。那咱们也该谈谈你那天做完那台紧急的手术后说的都是什么话啊！嗯！”他气的站起身原地打转，“什么叫做好人长命百岁啊！你都知道些什么就敢在那么多领导面前胡说！”

　　梁璐知道那次自己说的有些出格，毕竟这陈岩石还没认出自己，自己就天马行空的来了这么一句，也亏院长修养好才忍到今天来找自己算账。梁璐苦着脸道歉：“院长这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只是那天的病人对我有些特殊。”看着院长瞬间亮了起来的眼睛，梁璐苦笑，自己这个院长什么都好，唯独一个快退休了的老男人爱听八卦这点实在让人无语。“那位陈岩石老同志是我父亲的旧相识，只是因为我早年外出读书所以不常见。这次看见老人家忍不住安慰了一句。给您添麻烦了。”

　　好奇心得到了满足的院长心情好了点，故意沉着脸训斥梁璐：“我说你老大不小的，都是个主任了。怎么还搞这青年学生的那套！说话也不过过脑子！”说着，他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在装鹌鹑的梁璐，“这在医院里工作和在学校里不一样，这不能只讲医术和学问，还得懂做人，尤其是在领导面前！你老是这样我怎么放心把你继续往领导层里带！”

　　梁璐老脸一红，自己这么大年纪还被领导叫来提点，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看着白发苍苍的老领导苦口婆心的跟自己讲道理，梁璐还是感动的点点头，厚着脸皮听训。

　　见着梁璐认错，许院长舒出了口气，脸色慢慢好看起来，端起茶杯，白了梁璐一眼：“怎么还有事？没事就走，走！净给我惹麻烦！”

　　梁璐偷眼打量着领导气色好像还不错，踟躇一下，还是舔着脸把自己在家准备的资料递了上去。

　　发完了火，正自在的哼着小曲的院长一接过文件瞄了一眼，就一口水呛到了肺管，喷了一桌子的水：“梁主任，你写的是什么？”他脸色有些阴沉。

　　“是对于现在正在监护室的病人陈海的具体后期治疗意见。现在病人陈海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可是人还处于无意识状态。从咱们医生的角度来讲，清醒的可能性很低。所以我认为现在的固有的西医治疗已经很难再有什么进展，建议加入中医治疗进行填充…”

　　“我是问你，你知道自己写了什么吗？”院长猛地把文件砸在桌子上，“你是想说我们医院的医生治疗的不尽心，还要你梁大主任来操心吗？”

　　许院长打断梁璐，说道：“你知道这个病人是省里专门打过招呼的吗？”看着梁璐默默点点头，院长无奈道：“那你就该知道如果我们擅自使用新疗法，万一有个闪失，整个医院都要在省里吃瓜落。”院长无奈的摊摊手，“有时候不是我们医院不想尽心，而是受限太多。你说现在接受保守治疗人家儿子好歹还活着，要是改了治疗方案，且不说治疗上会不会有问题，但就是病人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难交代。”

　　“可是，我们可以先进行病例研讨，等拿出了完善方案再说。同时还可以继续观察病人的恢复情况，能自然回复自然最好，要是醒不过来，我们好歹还能为病人再做些什么！而且，那时候我们还可以和病人家属达成共识。”梁璐据理力争，“这最终不是责任不责任的问题，而是我们当医生对病人一家的承诺！”

　　“你马上给我出去！回去工作！”院长大怒，“别再想这些有的没得！”

　　梁璐张了张嘴，还是在院长冰冷的目光中闭上嘴，愤怒的离开了。

　　在将梁璐骂走之后，许院长气的转了好几圈，这个梁璐医术人品都不差，但怎么身上就有这么一份认死理的味道，要是不把她打磨的圆滑些，只怕以后就是做学术的命了。

　　“院长，您该去开会了。”院长的行政助理敲门提醒，许院长才急匆匆的离开。

　　在医院监护室的走廊里，梁璐看着陈家人在的病房有些踟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登门拜访。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梁璐下意识的闪到了茶水间。看着里面被自己吓了一跳的同事，梁璐神不守舍的笑了一会，然后才反映过来，随手拿过一个纸杯遮掩，有口无心的接水喝。

　　那个一脸精明干练的中年男子自己曾经见过，或者说，上辈子认识。是开启自己上辈自最黑暗的时刻的人，侯亮平。前生丈夫的突变，自己不祥的预感，高育良和吴慧芬的假面，父亲兄长的告诫，一切的一切重新涌入脑海，破碎而迷离。

　　握着温暖的水杯，梁璐无数次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切都不一样了，可掌心还是一片冰凉。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今生的幸福上，去想自己体贴的丈夫和可爱的儿子。过了半响才觉得手脚得以解冻，挣扎着走到走廊。侯亮平正好迎面走来，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前生的熟悉，梁璐突然觉得心里平静了下来，镇静的与他擦肩而过，淡淡的微笑。

　　“赵成”梁璐走回办公室忍不住拿出电话给丈夫打了个电话，“我爱你。”

　　“我也爱你，璐璐。”赵成沉稳的嗓音在电话徐徐传来，带着一股温暖的力量。

　　“老夫老妻了，就别虐你们儿子这只可怜的单身狗了！”正在感动的梁璐不防电话背景里传来了自家那个混小子没大没小的吐槽，瞬间梁璐耳根烧得通红，急匆匆的甩了一句“我还要忙。先挂了。”就听见丈夫应了一声，然后传来啪啪的拳头到肉的声音和那混小子的抱头鼠窜的声音。

　　梁璐挂下电话，还压不住翘起的嘴角。

　　开了一天会的许院长到了晚上才回到办公室，拒绝了助理的陪同，独自继续加班处理文件。

　　忙到半夜许院长才揉着僵硬的脖子从文件中抬起头，休息一下。目光一移就看见了被自己扔在桌脚的梁璐的报告。他瞪了半天眼，才反映过来现在梁璐不在没法骂她。伸手拿过文件随手翻阅几下，准备明天再骂她个狠的，可目光却被上面新颖的中西医结合的恢复疗法所吸引。上面辩证的讲解的中医在唤醒无意识人的方面的理论与想法，还通过一些科学例子进一步验证，说的有理有据，看的许院长一时点头，一时沉思。

　　院长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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