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醒

　　“妈妈，妈妈。”梁璐小脸苍白，只有颧骨上浮着一层不自然的晕红，在梦中低吟。

　　程芳接过梁群峰递过的冰毛巾盖在女儿头上，止不住的忧心。梁群峰伸手按住妻子的肩膀，轻轻摩挲，“放心，我问过医生，阿宝烧已经退下来了。今晚再观察一下，明天就能回家。”

　　程芳侧头靠上丈夫肩膀，“我总觉得对不住阿宝。当初要不是我怀她的时候不小心，她身体也不会这么差。我身体不争气，和你工作又忙。”她声音哽咽，抓紧了丈夫的手，“我只要想到今天阿宝高烧倒在家里，要不是阿锋、阿毅放学回来发现得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都是我苦了你们母女俩了，累着你还要照顾我。”梁群峰拍拍妻子的背，一手从大儿子梁毅手中接过一碗热汤，轻声安抚：“先喝些汤养养精神，人是铁饭是钢。别累着自己，家里有我呢。”

　　程芳只觉心里妥帖，这男人刚出任了县委书记，工作这般繁忙，还惦记着家里。轻抿一口热汤，忙不迭的推了推丈夫的肩膀，“人民的事要紧，明天你不还有个在邻县的会吗？别在这里磨蹭了。”又伸手点点两个头如小鸡啄米的儿子，“赶快带着两个小功臣回去吃饭休息吧。今天可多亏了他俩。”

　　梁群峰一笑：“是啦，我的夫人。”左手一捞将睡眼惺忪的小儿子拎了起来，“走了，臭小子们，今晚尝尝爸爸的手艺。”

　　梁锋惊叫一声，咯咯笑着抱紧了爸爸的肩膀。梁毅乖乖拿起自己和弟弟的书包，趴到病床上亲亲妹妹的脸蛋，低声说：“那阿宝乖乖，哥哥明天再来看你。”又严肃的板着小脸，对程芳说：“妈妈也是，要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别让我和弟弟担心。”

　　程芳笑着将他们爷仨推出病房，看着两个儿子又说又跳的跟梁群峰比划着什么，叹了口气，自己和丈夫一个刚刚担任县里的一把手，一个正忙于县医院的建设规划，都少陪在三个孩子身边，也难怪两个儿子现在这么兴奋。现在县医院的规划彻底落地了，自己也可以老老实实当个医院的主任，本来想着再去参加市里的医疗改革进程。可看着那两个已经14岁的双胞胎儿子，现在病弱的12岁的小女儿，还有那个默默支持自己的男人，程芳抿嘴一笑，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短发，算了，自己已经老大不小了，也算是功成名就，回报过社会，是时候回归家庭了。

　　程芳弯腰看着病床上娇滴滴的小女儿，忍不住亲亲她的额头，心底一片柔软。宝贝，妈妈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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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璐在梦中只觉得身处一片火海，烧的自己口干舌燥，难以安寝。只有一个温和的女声在耳边轻轻回荡，伴着儿时梦中的旋律，一点一点带走了磨人的燥热。

　　终于，梁璐醒了。

　　她睁开眼，只觉得整个人从发丝到脚尖都透着一股酸劲。旁边一个梳着旧式发型的小护士，一见她醒来，连忙上前把她扶起，垫好靠背，端过一杯温水，连声嘱咐：“小姑娘，你可算醒了。先别急着说话，喝些水补补水分。昨天你发着烧被送到医院来，这度数可真吓了我们一跳。可亏是马上降下来了。不然你看把你爸妈急的。”

　　这个小护士风风火火，说话像个连珠炮一般，噎的梁璐说不出话来，只能小口抿着温水去润自己干痛的嗓子。突然，梁璐看着自己捧着杯子的手一愣，这十指娇嫩莹润，还带着婴儿肥，绝对不是自己久病之后干瘪如树根般的手。而且那小护士的打扮，分明是自己少年时候才流行的款式，还有，爸爸妈妈…..

　　梁璐猛地坐直了身子。小护士连忙扶住她，刚要开口，梁璐拼命扯着嘶哑的嗓子问道：“今天是什么时候，几月几号啊。”

　　小护士一惊，支支吾吾的说：“小姑娘你是头晕了吗？今天是63年8月5号啊。怎么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给你叫医生。”

　　梁璐只觉得护士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仿佛隔了一个世界传来，8月5号，那是妈妈出车祸的日子。梁璐只觉得头痛欲裂，妈妈，妈妈，我又见不到你了吗，想起妈妈去世后越发叛逆的哥哥，和日益埋首公务的父亲，这是什么噩梦啊，快点醒来吧，我不想再自己一个人。梁璐她好像听见谁在尖叫，那声音仿佛又是出自自己口中，又看见小护士惊慌的冲出门去。但梁璐什么也管不了了。

　　一个人冲进了病房，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一个熟悉而陌生的怀抱紧紧把梁璐包裹，含着哭腔说：“阿宝，你别吓妈妈啊，阿宝，你怎么了？”

　　梁璐怔怔的抬起头，看着眼前活生生的母亲，抬手紧紧攥住母亲的衣角，含笑问：“妈妈，我梦醒了吗？”

　　程芳泪流满面，心痛的把女儿按进怀里：“阿宝，妈妈再不把你一个人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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