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这是一个很俗气的故事,少年自小上山学艺,和师父的女儿青梅竹马。
师父的女儿不喜欢舞刀弄枪,只对药草感兴趣,因此少年小小年纪便下定决心要学好武功保护师妹。师兄妹两人就这样在山中亲密无间的度过了美好的岁月,直到师父逝世。师父临终前将师妹托孤给少年,为了让师父放心离去,两人便在师父面前跪拜成亲,成了一对少年夫妻。
待师父仙去之后,少年也觉得是回家的时候了,于是带着年轻的妻子一起回到了山下那个阔别多年的家。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在山中素来秀雅的师妹,下山不到一个月,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论从心性还是心计上,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少年是家中的庶子,家里的父亲一共有三房妾室,三房妾室都相处得极为和睦,也没有过一般人家的争权夺势,勾心斗角。少年上面还有两个兄长,一个是正房生的大哥,一个是姨娘生的二哥。大哥和少年一样,也是从小上山学艺,只是回家比较早,而且走上了和父亲一样的道路,并且已有成就;二哥是府里的禁忌,一般不许提起,好像是二哥一出生就被人偷走了,为了避免姨娘伤心,父亲就不许大家提。
少年就这样带着自己的师妹兼妻子回到了家,却不知,平静的家庭即将因为这个师妹,而掀起巨大的波澜。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少年确实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妹,因此才会毫不犹豫的和她在师父面前拜堂,也许师妹也是喜欢自己的,因为他明明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依恋。
但是自从回家之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师妹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是他为了将来的发展在外整天奔波的时候吗?还是他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可而忙碌到夜上三更的时候?他不知道。
当他得知一切的时候,却是大哥拜堂悔婚的时候!
那一刻,对他来说真的是晴天霹雳!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人自他面前消失,他看着堂上满脸悲痛难堪的新娘,今天,注定是两个人的伤心日吧!只是,一个人的伤心被曝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而另一个人,却何其有幸,不用面对众人可怜的目光。
有幸吗?
他自嘲的笑了。
后来的日子,家里过得很不安宁,那个被大哥悔婚的女人不断的来找大哥,也曾找过师妹,可是都被两人给阻挡回去了。
当然,两人在面对他的时候,也是尴尬无措的,因为大哥是在悔婚之后才知道,师妹竟然是弟弟的妻子。可是知道了又如何?木已成舟,还能回到从前么?
他也曾生气过,愤恨过,为了那个变心的师妹。他曾经质问师妹为什么!师妹的回答让他哑口无言。
因为大哥才是这个家的继承者。
师妹哭着说,他答应过师父要照顾好她的,她跟着他看不到前途,感觉不到安定,而大哥不同,他是这个家的继承者,跟着他就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师妹求他,让他不要破坏她的幸福。
年少的他在冲动之下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他差点侮辱了自己的师妹。
在最后一刻,他疯狂的行为被发现了,因此和大哥决裂,和正值的父亲决裂,和整个家族决裂。
他离开了这个令他伤心的家,四处流浪,最后终于在另一个大家族的招揽下,开始了另一段人生……
往事不断浮现在心头,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敢回想的难堪,此刻再回首,竟然没有想象中的屈辱和愤恨,心中依旧如一湾平静的湖水,再也记不起一丝波澜。
闻人醒枫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变了,再一次看到往日心中最不愿想起的女人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了当初的悸动,当然,也没有了恨意。如今的她只是一个比陌生人更近一点关系的女人,她只是自己的大嫂。
显然,相对于闻人醒枫的冷静,闻人可和莫婷显得无措多了。
莫婷带着僵硬的笑容叫道:“师兄,你……回来了。”
闻人醒枫“嗯”了一声,转头往里走去,并不管站在门口的两人,仿佛他才是一直待在家中的那个,而门口的那两个只是上门拜访的客人一般。多年在外的历练,让闻人醒枫不再是当初冲动的少年,他的身上,是一股凌厉之势,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
这个家还是没变,即使他离开了八年。
一路走来,引入眼帘的是一张张熟悉的脸,看来父亲还是念旧的,除了一些人之外,府里大多数下人还是保留了下来。
熟稔的来到了一个院落,夏日的风微微拂起,空气中是淡淡的花香,是母亲的味道。带着怀念的笑容,闻人醒枫踏入了那个院落,熟门熟路的来到一个茶亭,听见一个女声细细劝道:“夫人,日头大,您先回房里歇一下吧!”
“好吧,就回去吧!”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手中捧着一杯清茶,眼角眉梢含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淡笑中盈盈转身,却在看到茶亭另一头青色的身影的时候暮然一僵,手中莹白的茶杯抖落,“哐啷!”凉茶慢慢自碎片中流出,蔓延到地面,一寸寸沁入了干涸的地表。
“枫……枫儿!”妇人不可置信的声音中饱含了太多的情绪,惊讶、欣喜、思念和疼爱。
闻人醒枫张开双臂,露出一抹自内发散的笑容:“娘,我回来了!”
握着母亲温暖细腻依旧的双手,闻人醒枫细细的说着这些年来的生活,包括出走后的艰难、遇到金家后的奋斗、成为猎人后经历过的趣事等等,最后谈到了凤静姝,那个风华绝代却又行事乖张的女人。
闻人醒枫的母亲闻人张氏用心聆听,听到儿子在市井上打滚时默默掉泪,听到儿子遇到危险时紧张的抓着儿子的双手,一听到儿子遇到了好笑的事,也会温文的掩唇而笑,直到最后,听到儿子用一种充满感情的声音提到其他女人时,心中提着的大石稳稳落下。她用欣慰的目光看着儿子,真正承认,自己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说到最后,闻人醒枫想起了此次回府的目的,于是正色问道:“娘,有件事孩儿还要向你请教。”
闻人张氏慈爱的抚摸着儿子的头,含笑说道:“什么事你就说吧,咱们母子俩谁跟谁呀,还用得着请教么?”
“可是……”闻人醒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孩儿是想问问二哥的事情。”
送走了紫梦姬,哄睡了洵舒,凤静姝和心梦狐在宰相府的水榭中乘凉,心梦狐斥退了一直跟随的涵星,凤静姝也不找痕迹的在两人四周布下了结界,防止两人说话被人偷听。
凤静姝躺在竹椅上,竹椅一摇一晃的,让人放松了心神,昏昏欲睡。凤静姝趁着这个时机,状似无意的问了心梦狐一个问题:“姐姐,你和涵星说起来相处不超过三天,但是为什么当初他离开的时候你的反应这么大呢?”
心梦狐心中一凛,马上又放松了下来,默默的摇着竹椅,竹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简单而规律,催人入眠。
就在凤静姝认为心梦狐不会回答的时候,心梦狐开口了:“我也不知道,只是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熟悉,他最吸引我的是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和高大的身影,看起来让人很有安全感。”
心梦狐抬头,透过树梢看到斑斑点点的阳光,慢悠悠的继续说道:“虽然我很讨厌那个卿以烟,也对他出手帮助卿以烟感到反感,但是更多的是对他的欣赏,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正直的人,却会在危机的时刻倾尽一切来保护身边的亲人朋友,只要是他认可的人,不论对错他都会袒护,然后自己来承担对方犯下错误的后果。也许就是这个直觉让我提出了那个看似荒唐的条件吧!”心梦狐叹息,“其实我是想给我们彼此一个相互熟悉的机会的,这是从八年前闻人可之后我第二次有了把自己交给一个人的冲动,可惜……”
可惜涵星为了教养自己的师父,辜负了心梦狐的好意。凤静姝暗忖道。心梦狐正是看中来了涵星承担责任的性格,却又被他这种性格所伤害,感情呐,真的是一把双刃剑!
只是,熟悉?心梦狐为什么看着涵星会觉得熟悉呢?
“你二哥的事是我们有眼无珠,误交匪友造成的遗憾。那个混账看上了你二娘,因此嫉恨你爹爹,同时也因为你二娘对你爹爹一心一意,因此为了给他们两人惩罚,他偷走了二娘的孩子。”闻人张氏在提起过去的时候,仍旧唏嘘不已。
“那后来呢?”闻人醒枫追问道。
“后来,你爹找到了那个人,当时他已经快死了,但是即使是那个时候,他仍旧没有放下心中的仇视,扬言要让你父亲尝到骨肉分离的痛苦,你二哥也就一直没有下落了。”
“对了,二哥身上有没有什么容易辨认的记号么?胎记什么的。”闻人醒枫发挥他猎人的本事继续问道。
“没有。”闻人张氏叹息的摇摇头,转而问道:“你怎么问起你二哥的事情来了?难道……”
闻人醒枫安抚着娘亲激动的心情,“我是看到一个人长得很眼熟,有点像大哥,因此有些怀疑罢了。”
“真的有人长得像可儿?”闻人张氏抓住闻人醒枫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是谁?谁?哪里像可儿了?要不,改天你请他到家里坐坐?让我们看看?”
闻人醒枫哭笑不得:“娘!我和那个人不熟悉!突然邀请他到家里来未免唐突了!况且,他现在正在宰相府呢,有要紧事要办,我也不好叫他过来呀!”
“宰相府?”闻人张氏奇怪道:“他在宰相府干什么?”
“好像是为了宰相府的小姐去的。”
“啊,是为了梦儿?”闻人张氏恍然轻叫一声,叹道:“怎么我们将军府跟宰相府渊源这么深?如果那人真是你二哥的话,我们将军府最终还是要和宰相府结亲呀!哎,当年多好的一个女娃儿,可惜就……”闻人张氏突然顿住,暗骂自己说话口没遮拦,一脸担心的看向儿子,发现儿子脸上并无异色,这才安下心来。
这时,园中的仆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报道:“夫人,少、少爷,将军朝这边走过来了!”
安顿好之后,凤唯静坐在房中,颇觉无趣,便动了心思,想要到街上看看,顺便考察一下戏潮国的经济环境,打定主意,换了一身衣服,凤唯静便潇洒的迈出了好梦楼。
戏潮国的大街上有很多具有特色的东西,因为龙海城是戏潮国的国都,因此往来商客络绎不绝,而且还有很多他国的商人,因此精明的戏潮国人便将本国的特产摆在了商店中贩卖,让前来的异国商客可以买回去,一来在自己的国家转手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二来也可以作为纪念品赠送给亲朋好友,很是划得来。
街上的商品琳琅满目,珍珠贝壳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洁白而神圣,吸引了不少客人的眼球。
凤唯静一边慢慢走着,一边细细浏览着各种铺子,时不时停下拿起一个发簪,在脑海中想象着在凤静姝一头青丝上戴着的模样。凤唯静那俊雅的模样早已吸引了不少少女的眼光,再加上那时不时露出的笑容,更是让身旁一大堆女人没了矜持,一个个变成了花痴女。
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子撞进了凤唯静的怀中,凤唯静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伸手扶住了撞过来的少女。
“对不起!对不起!”少女着急的不停道歉道。
这时,另一个少女穿过重重人海,挤到了两人身边,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这个臭丫头!出来买点东西都能走丢,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府的!”
“采苓姐……”少女委屈的看向来人。
“行了,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叫作采苓的女孩白了她一眼,转头对一旁的凤唯静道歉道:“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冒犯了!”言辞间,态度坦然,丝毫没有被凤唯静的样子给吸引去,俨然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凤唯静暗暗点头,知道这两人肯定是某大户人家的丫鬟,不然的话,不会表现得这么出色,甚至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好。想到这里,凤唯静心中不由得对两人起了一丝欣赏,于是笑着道:“两位不用客气,下次注意就好了,告辞。”说罢,越过两人离开了。
“哇!采苓姐,你看到了吗?刚刚那个公子长得好好看哟!人又温柔,真好!”少女双眼露出粉红的泡泡,高新的笑道。
“得了你!”采苓没好气的笑斥,“我们还是赶快回府去吧,不然老祖宗就要等急了!”
“哦,好的!”少女答应着,两人拎起东西就往龙海城另一个方向走去,那里正是戏潮国金家在龙海城的主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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