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会 1
清唱？仅凭这声音怎么可能赢得了乔舞？
我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男子身上，显然他已经在此听了很久，而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位身着粉色衣裙的贤淑女子。与众人不同，即使在看到最精彩的金绫绣衣舞他也未曾有过热烈的反应，一身白衣的他在人群里显得突兀却又是这样自然，安静得令人容易忽略，但是一旦目光望过去，那云淡风轻的适然又令人难以挪开目光。他的眸是微淡的褐色，周围的人呐喊，尖叫，鼓掌，他却依然执一杯清茶自饮自酌，仿佛在这喧杂的怡红院中自有他的一片安然天地。这派闲适姿态不禁让我想到了老夫子，更重要的是，这男子有筝啊！在他的一侧，安静的摆放着一架被灰色布料所包裹的筝。
“我有乐师啊！”我说道，“就是他！”我的手指向正在安然饮茶的白衣男子，不管人家同意没，先斩后奏再说。
闻言，白衣男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原来的镇定，抬手，举杯，然后泰然自若的将杯中的茶缓缓饮尽。
“我的乐师就是他！”我用假音高声说道，在场所有的人将目光投到我的身上，就连在人群中寻找我的阿进和阿源也同样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我，害的我唯恐露馅，不自觉的用手抚抚在脸上的面具。
白衣男子依旧安然抬手，拿起茶壶，再次斟上茶，自顾自饮了起来，好似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而我手指的不过是另外一个路人甲。
“为什么我师兄要为你这个卑贱的女子弹琴？！”半天未闻男子开口，他一旁的女子倒是冷冷哼笑着接下了我的话，说出与她清灵气质完全不符的讥讽话语。
卑……卑贱？！
“待我上去唱上一曲，你就知道我卑不卑贱了。”我怒极反笑，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朝代了，更何况我这个陌生又“不知好歹”的女子，贸贸然想要这个白衣男子为我弹琴，甚至想要挑战刚才惊艳全场的金缕绣衣舞，在别人眼里的确是痴心妄想，但若不试一试……
若不试一试，难道就着这样让乔舞那样赢得桂首？就这样让她将自己曾经的朋友赶出怡红院？
我的目光无意间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不远处对我怒目而视的乔舞身上。而她显然撞上我的目光，随后强自镇定的挑衅般回视我。
不！绝对不行！就算失败也要一试！
这样想着，我扭头，目光再次落到白衣男子身上，坚定地看着他。
再次轻抿一口茶，男子终于抬头，看向我，褐色的瞳中流转着微暖却疏离的光芒，看似亲切的笑容，却令人直觉寒冷。我错了，他和老夫子不同，他的温暖没有直达眼底。
“可惜我这琴并不是用来弹的。”他淡淡开口，却颇有老夫子的那种云淡风轻的神韵。
“不是弹得难道是用来当砧板的？”我口气有点呛的回过去，如果他真敢回答“是”的话，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当场发飙。
白衣男子看着我，眼中蓦然闪过一丝笑意，真正的笑意。
“你这个卑贱的女子！怎么敢如此无礼！”在一旁的粉衣女子再次开口。
“如果你再说卑贱这个词，那么我绝对会不顾卑不卑贱缠着你师兄给我弹一下那个卑贱的琴！”卑贱卑贱卑贱，这是你的口头禅吗？要找也找个配你这清丽的脸蛋，窈窕的身材再加上娴熟的气质的口头禅啊！
“好，那我就帮姑娘奏一曲。”男子终于开口。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我开心的拍拍他的肩，全然尽弃前嫌的将刚才对他的愤怒抛在脑后，他却猛然愣了一下。
“师兄，她……”小师妹气急败坏的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男子打断。
“缤儿，你在此等我吧。”白衣男子起身，拿起了他的筝，径自走向了舞台。
“对呀，在这乖乖等吧，缤儿。”我小人得志般的对粉衣女子笑道，还故意扭曲了男子唤她的名字的声调。
“你这个……”女子还要发作，我却已经转过身匆匆追赶白衣男子的步伐，顺便将沿路用作装饰的花扯下不少花瓣，藏入袖中。
待在台上坐定，白衣男子仰头看我，问道：“姑娘想唱哪首曲子？”
“月满西楼。”我回到。
白衣男子轻轻颔首，洁白的指开始在琴弦上游走，如高山流水般的前奏令现场安静下来。虽然知道他有琴便会对琴有一定的了解，但是现在这娴熟的技巧和仿若空谷回音般灵动的声音还是令我震惊了一下。
猛然一个高音起伏，我终于回过神来，转身面向观众，轻轻唱到：
“东窗微光红烛跃
北雁南飞西风烈
枫叶累累
伊人难寐英雄泪
庭深几许
莲步轻摇望醉梅
一眼难但慰
碧阶何去
玉颜已黯水袖垂
独舞难相随……”
唱到此处，我猛然选旋过身子，双手起舞，水袖飞扬，缤纷的花瓣随之散落，飘飘洒洒，竟将我整个包围在飞舞的花瓣中。随后，激扬而悲戚的歌声再起。
“落红飞
玉珏坠
纤指拨弦催落离人泪
夜深何处寒笙吹
纵月满西楼
许你良辰难回
往事未可追
梦醒独望君归……”
此时，已有些窸窸窣窣的哭泣声传入我的耳朵，伴随着男子忧伤的琴声，我仿佛看到月夜之下，形单影只的慕神在恋人死后独自一人，空守依恋的模样，庭院深深，却不知该入何人梦。
“愁锁眉
眼噙悲
朱唇微启唱罢痴心碎
影斜何处凄声喟
纵月满西楼
许你良辰难回
往事未可追
梦醒独望君归
一曲相思
两行清泪
三更人已醉……”
一曲唱罢，男子筝的尾音也悬住，最终“钲……”的一声散入早已经安静的怡红院。
我停止旋转，花瓣也悠悠然落下，落下。
看着一片安静的会场，没有掌声，没有呐喊，所有人只是怔怔的看着我，难道……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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