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再现新局
谢松照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道:“咱们远离朝局对他们有利无害。”
顾明朝取过来大氅,道:“行了,回去睡吧,瞧你这样子……”
谢松照懒得动,绕到屏风后和衣躺下,嘟哝道:“行了,不说了,睡会儿。”
顾明朝轻轻踢了踢桌脚,道:“又随便找地儿睡,春寒料峭的时候也不怕着凉。”
回答他的只有两句听不清的嘟哝,和翻身的声音,把他给气笑了,认命的从墙角的箱子里抱出来,给他盖上,看着谢松照睡得心安理得,手下发狠得给他盖了个严严实实。
转身去关窗子,看着小雪骤临,低头算了下时间,轻声道:“这雪落到尽头了……”
君平一路上走得太顺利,让她不禁怀疑起谢松照到底是谁,为什么路上没有太守拦着她。
这个念头终止在踏进桂阳郡的瞬间。
“君平公主,苏太守有请。”
数十个彪悍的汉子将她们三个团团围住,为首的汉子想装一下温和,最后牵扯了下面皮,无济于事,最后耷拉下脸道:“君平公主,请。”
君平看了眼长霜,长霜握着刀道:“前面是闹市,不能杀人。”
明镜道:“公主,不必动手,先随机应变。”
君平颔首道:“好。”
苏府里茶烟袅袅,处处是冷清之感,不禁让她想起那个纵马长街被教习嬷嬷训斥的苏昭训,这着实不像苏家人。
苏太守指着左下首的座位道:“公主,请坐。”
君平道谢坐下,两轮茶都过了,却不见苏太守有动作,君平瞟了一眼他,苏太守长长叹气,道:“不知公主在燕都,可曾见到过小女。”
君平微愣,道:“昭训娘娘深居内宫,妾无缘得见。”
太守不料她说这话,楞了一愣,方才道:“公主,明人不说暗话,老夫请你入府却没有让你斧钺加身,你就该知道,这是为何。”
君平微微笑道:“太守此话何意?”
苏太守冷笑道:“公主,老夫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明镜微微福身道:“苏大人,昭训娘娘如今正得太子眷顾,大人缘何如此行径?”
苏太守道:“小女中人之姿,怕是不能得太子之心。”
明镜道:“太守有所不知,燕都贵女多如死水一潭,甚是无趣,苏昭训娘娘这份率真大胆正是太子所爱的。”
苏太守道:“如谭氏一般?”
君平道:“谭氏胸无半点墨,哪能是苏昭训娘娘这般聪慧可人的可比的。”
苏太守道:“公主,老夫想要一样东西。”
君平冷笑道:“大人,我能走到这里,背后没有人,您觉得可能吗?”
苏太守看着她,默不作声,思量着什么。
明镜上前半步道:“苏大人,请三思而行。”
长霜微微将刀漏出,雍昭侯府标志的竹叶闪着寒光,苏太守目光微顿。
苏太守忽然笑道:“尔等弱女子,妄图凭借着一把刀,杀出我这太守府和桂阳郡吗?”
君平搁下茶盏道:“太守大可以试试。我这婢子,不说多了,就单说一点,只要不遇到林帅那样的,无忧矣。”
苏太守摸着胡子道:“老夫以为你要说什么,原来不过如此。”
君平道:“太守,妾不知道为何,您要请妾入府。妾身无长物,亦不是什么稀世珍宝。”
苏太守道:“请公主留下头颅,老夫给你立牌。”
君平道:“太守大人,三思而后行啊。你杀了我,得到的,不过是一时赏赐的尊荣,你不杀我,妾回国后一定奉上黄金万两,奇珍异宝。”
一壶茶见了底,苏太守失去了耐心,将茶盏往地上一摔,呵斥道:“拿下——”
“好——”
长霜一个纵身,长刀出鞘,寒光闪着了冲进来的刀斧手,等众人反应过来,苏太守已经被长霜挟持。
君平起身道:“让开。”
众人犹豫地看着苏太守,苏太守仰头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低声道:“你是雍昭侯府的婢子,为什么跟着一个南国公主?”
长霜不想废话,将刀锋又逼近两分,作为回答。
君平再次道:“让开,你们的太守——能不能活命,就在你们的一念之间。”
众人略微退了两步,苏太守仍旧不说话,想要再搏一搏。
明镜道:“去,牵三匹快马来,还有干粮盘缠,一应备齐。”
长霜直接往他脖子上拉了条血丝出来,血珠滚落在脖颈间,红艳艳的,将众人刺得连连后退。
苏太守也道:“好好好,我答应了!去,去给她们准备!”
众人目光阴鸷,弓弩手已经架起了弓箭,只待要取她们性命。
可是长霜始终死死架着苏太守,刀子越来越送得进去,血珠子滚得更多,苏太守拼命往后仰,现在只想着保命了。
慢慢退到了府门口,主簿出来道:“三位姑娘,我等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你们现在也该信守承诺,放了我们太守!”
君平道:“大人,不急,等我等顺利出城再放也不迟。”
主簿看着派不上用场的弓弩手,捉急得很。
明镜死死守在君平身边,道:“各位大人放心,我等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定然不会失信于大人。”
众人看了看被挟持的苏太守,又看了看明镜和君平,不知该作何表情。
苏太守:???
苏太守心里骂翻了天,这是手无缚鸡之力?这叫手无缚鸡之力?这就是小女子?他这条命都快搭进去了,还能是小女子!
君平道:“之前你们太守要我留下头颅,现在你们不让我们出城,那我就只能问你们太守借头了。”
众人看了看太守脖子上越来越多的血,衣襟上的红越来越重,苏太守终于再次开口道:“放他们出城。”
众人慢慢退开,让出一条路来,君平贴在长霜和明镜身边慢慢往外面走。
弓弩手也在慢慢换着方向,有人实在立功心切,倏尔放出一支冷箭,直冲君平面门而去,不料长霜一脚将两人踢到一边,然后刀子又深入两分,凉风吹过来,苏太守感觉这疼得不像样,呲着牙难受得很。
主簿连忙让人把刚才放冷箭的人抓起来,然后就地处决。
弓弩手终于歇下来力道,默默的看着君平三人,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出了太守府。
城门上面的弓弩手拉满弓,只待长霜放了苏太守,他们就直接万箭齐发,要把她们射成筛子。
君平翻身上马,明镜看了眼长霜道:“你能行吗?”
长霜笑道:“自然,我好久都没有见到长昼了,我一定会活着的。”
君平看了眼满墙的弓弩手,眼眸沉了沉,道:“把他抱上马,咱们一起走。”
长霜看了眼怀里的苏太守,掂量了下,道:“行,一起走。”
主簿本来都已经准备伸手接回他们的太守了,结果看着长霜将他们太守抱着,翻身就上马,突然策马狂奔起来,主簿骂道:“她娘的!给我追!救下大人后,立即杀了她们!”
众人牵出马,已经没看到君平三人的身影了。主簿嘴里骂骂咧咧的,呵斥道:“给我追,愣着做什么?!”
众人追出一里外,却看到了倒在路中间的苏太守,主簿滚落下马,连滚带爬地跑过去,看着睁着眼,眼珠子还在动的太守,松了口气,连忙回头道:“快去,给我追,追到就乱刀砍死!”
苏太守道:“追不到就罢,我要给燕都写请罪折子。”
主簿扶他起来,道:“大人真是为朝廷鞠躬尽瘁,昭训娘娘在宫里,一定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眼。”
苏太守摆摆手道:“快扶我起来,快喊大夫来给我看看,我这伤口严不严重。”
主簿连连答应道:“好好好,您放心,没事的。”
东宫,香絮阁。
谭听涓默默地看着龚静收拾东西,双目无神,忽然一片落叶飘到了案几上,她突然出声道:“这是秋天了吗?”
龚静微微一愣,看着她道:“是。”
谭听涓眼角有泪落下,道:“原来秋天了,花开到尽头了。”
龚静不再答话,只跪在她面前。谭听涓恍惚道:“我以为我会和爹娘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想到,所有都是一场局,父亲眼里是母亲和自己,我……”
太子突然站到了她面前,轻声道:“以后你和你母亲就在青衫寺住下吧。”
谭听涓撇开眼道:“妾与太子已经缘尽,妾已知道余生如何自渡,不必太子忧虑。”
太子颔首道:“这件事里,你也不是绝对的无辜。”
谭听涓道:“是,我想要得到更多,居心叵测。”
太子道:“余生佛前忏悔,本宫没有什么能了结这段情分的,便让你们余生衣食无忧。”
说罢就走,也不等谭听涓再说话。
谭听涓看着他的背影道:“幸好我入戏不深,这台戏……才刚刚开始就已近暮秋。”
龚静点了段香,谭听涓道:“难为你了,这时候还能有这份闲心。”
龚静道:“婢子是为了姑娘可以静心。”
谭听涓捡起落叶,道:“红萼葬在哪里了?”
龚静看了眼她,道:“婢子不知。”
谭听涓道:“莫入红尘,花谢叶落。”
初春的风吹进来,龚静真正感觉到了谭听涓说的暮秋。
龚静静静地站在被封起来的香絮阁门口,看着谭听涓和柳寒溪相互扶持地走在残阳里的宫道上,美人未必要迟暮才会爱驰。
一局棋,已经结束了,她们却还是没有看清楚下棋的人在哪里。
东宫书房。
太子捏着山根道:“阁老,桂阳郡太守,此人如何?”
殷别尘道:“此人微臣了解不多,但知此人是个好大喜功的,他递上来请罪折子,实际是想郎殿下你褒奖他……”
太子道:“还有另一件事,他女儿入宫月余,尚未被召幸,他这是在变着法提醒本宫。”
殷别尘道:“此人还没看明白局势,殿下可趁此机会,在荆襄九郡立威了。”
太子颔首道:“嗯,本宫已经派了雍昭侯和安乐侯一道,前往荆襄九郡,只待一个的机会,现在他不过是明里暗里的提醒本宫,达不到可以立威的时候。”
殷别尘道:“殿下英明,滏阳关现在正值多事之秋,雍昭侯此去,不能借江宁的势,正是个试探荆襄九郡的太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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