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祁王之难
镇上几家熟客,不拘是员外郎或是闲人书生,此刻也不介意天色暗茫茫的,得了消息便往春归这儿跑了,见人不在也不介意,有的自掏腰包买了几挂鞭炮放在一旁备用,就在门口等着了,个个脸上喜气洋洋。蔡氏显怀,却也不肯在里屋待着,端了凳子来坐在门口看这热闹。
她可比其他人高兴多了,这祁佑知行中举,春归这便是多了个做举人老爷的弟弟和未来的相公,叫她如何不替她高兴!
春归从马车上刚下来,一众人便立刻围了上去。
“越娘子!你可是好福气啊!一门双贵,你这铺子明日怕是要被挤满了!”
春归此刻一阵迷茫,虽知道这两人不用她多操心,可前儿送人上马车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今儿就这么中了,满腔的激动卡着不上不下,倒叫她觉得是在做梦,可门口围满的人一波又一波的祝贺又将她拉了回来。
直到蔡氏扶着腰唤了她一声,春归才反应过来,面上终于也带了笑。
“越娘子可算是笑了,我还道越娘子觉着中了举人还不够,投名状元才肯笑呢!”众人打趣着,更让春归半红了脸。
她赶紧道:“谢过诸位这么晚了还来道一声喜,明日记得叫上亲朋好友来铺子好好吃一顿!敞开了吃!”
“那是自然!如今这一门双举,门槛怕是要被踏破了!咱们不赶早地来,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呢!”
“越娘子到时可别要关了这地儿才是呢!”
春归眉眼带笑,已是缓过来了:“不关不关,这铺子还是要长久地开下去的!”
再放了几挂鞭炮,热热闹闹一阵后,众人也不敢再多打扰,定了明早过来庆贺后便也散了。
剩下就是家里这些人了,蔡氏加上几个孩子将人拥进来,自是喜不自胜。
“如今可是欢喜了!我这颗心也算安稳下来妥妥地放肚子里了!”
这镇上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一门双贵的事儿从未出过,今儿头一遭,出在这春归跟前,更别说一个拿她当亲嫂子,一个说定了做她的小郎君。
蔡氏这样知道内情的高兴过后便知晓,春归的好日子是真的来了!
晚上听春归讲起小凉山那桩事儿,气愤也稍稍冲淡了些,只说大喜的日子,不讲那触霉头的。
春归想也是,合着里正媳妇儿也说明了事儿了了后上来同她说清楚。
想到里正媳妇儿,她便托了柳家旺夫妇俩回村里报喜。
可村里的消息传得也不慢。
第二日里正媳妇儿便提着两只鸡一篮子红皮鸡蛋上门了。
“不用家旺来给咱们报喜了!你里正叔昨晚上回来便得了消息!这不叫我赶上来了吗!李老爹现下去前头买果子去了!那架势,怕是要将整条街给买下来了!我来时全村人可是将我团团围住了,硬要我给他们带话恭喜你呢!”
她敲开了门便径自进来,手里的红皮鸡蛋一人发两个,没一会儿耿荣柳仁加上几个还未去上私塾的孩子手里便被染得通红。
“哎哟,我昨儿半夜才做的,色还没浸够就拿来了,待会儿记得去洗洗手啊!”
里正媳妇儿喜气洋洋地将剩下的鸡蛋全给了耿荣,笑道:“待会儿分些给客人,这样大喜的事儿叫旁人也沾沾喜气!”
说也奇怪,短短一年,旁人都好似认定了祁佑是春归家里的人了!昨晚上报喜也是报到了里正村长那儿,程家那儿愣是没个人过去。
众人不提,里正媳妇儿自然也不会提,直接剥了个鸡蛋,递给从里间出来的春归,有意悄声道:“婶子过不了多久又该做一次红皮鸡蛋了,是不?”
听着她打趣的话,春归面色微红,也不反驳:“只看日后方不方便,有麻烦婶子的时候呢!”
“哎哟!你说这话我就放心了!婶子就在家待着呢!专等你的好事儿!”
两人坐下后又说了几句欢喜话,欢喜过后,也不免说到昨儿那事。
蔡氏便也在旁坐下听着。
里正媳妇儿瞥了外边一眼,见没什么人了直摇头:“你们可不知道,昨儿春归走后,几个村子的老人家通通聚起来快刀斩乱麻似的把事儿给断了!天保更是痛痛快快地将休书撕给了她,两人如今一南一北两个两家祠堂关着,柳家那族长昨日被村长如此下脸面地说了一通后也一肚子气,此刻尽叫那柳贵受着了。”
“柳贵县衙里一送了事,李兰那儿原想着把孩子生下来给她娘家送去,可你们猜怎么着?她那对老爹娘死活不答应,让她直接一碗药下去,再去做了姑子断了亲缘!交与柳贵的几个亲叔伯,可也没见人答应,那柳贵本就是个不着调的,见到了这时候,便破罐子破摔,也叫她自去喝药!”
春归跟蔡氏听完一道沉默着。
说她可恨,偏偏到了关头处也有几分可怜。昨儿村长没法子,叫她自个儿做了定夺,她哭天抢地地将整个祠堂闹得乌烟瘴气,祖宗牌位也差点给倒了,这就叫几个长辈生了大气了,直接叫她自生自灭,逐出李家那一支了。
后头报与几个村子听时,却也把她与柳贵私通一事给瞒下了,只说两人勾结着毁了村子里的地,后头的罪名一概这般论处。
村里多的是心思活泛的,怎会不去猜测这两人的关系,可猜测也仅是猜测,长辈们没提,她们也不好乱说。可撒盐这事儿定是逃不掉了,如今李兰娘家,柳贵那叔伯兄弟连门都不敢出了,处处有人指着鼻子叫骂。
那柳贵还骂骂咧咧一阵,几个泼皮无赖兄弟跑来还想替这个老大出口气呢!撒着腿地跑到柳村长这儿来了。
春归忙急道:“可有动手?”几个年轻人手脚没轻重又没脑子,真做了那天打雷劈殴打长辈的行径也不足为奇。
里正媳妇儿拍拍她的手:“放心,没敢呢,刚一过来,你家这两个中举的消息就传过来了!你是没见着,几个泼皮跑得那叫一个快!”
“你说可巧,前儿一趟撞上知行祁佑中了秀才,这一趟撞上两人高中举人老爷。”
如今这举人老爷可不比秀才,哪怕不经殿试也是能授官的!正经的官老爷,谁还敢惹?!那两个立刻歇了声,不再闹腾了。
从前都是平民百姓,眼红了便使些恶心人的手段,如今已有阶级之分,一顶官帽子压下来,足以叫他们心内惶恐。还有那柳家程家的族长,一个收了断亲书,一个被知行中秀才当日恫吓过,此时比起旁人的欣喜,这两人却一副后怕的模样,里正媳妇儿也不乐意说给两人听了。
她沉默一会儿,将话头一转:“程天保放下休书后便跟换了个人似的,今儿来报喜,你叔儿瞧见他远远听着,听完便转头回去了,我来时,他自个儿在门口理几块荒了的菜地,谁人也不理,倒比前儿沉稳了些。”
只脾气还差些,虎着脸整个人散着火气。
小时他也并非这样,同祁佑也有过要好时候,只不过后来祁佑打小展露的好学识叫他心里生了怨气,后头又有李兰这样的挑拨着,性子便越来越低下。
蔡氏说这些也并非要替程天保挽些颜面,只是随口这么一感慨,没想到春归却开了口。
“……婶子若是得空,帮我替程天保带个话,说我这儿还缺些番薯,他若有这念头,正好……能放出两块交与他。”
里正媳妇儿一听整个人都惊着了,一旁的蔡氏更是皱了眉。
“丫头,你……”
蔡氏道:“你可别犯糊涂,这人前头如此害过祁佑,你不该将善心发到他头上!”
春归看着两人震惊地模样笑了笑:“并非是发善心,只是日子还是要照常过下去,整个村子都有了活计,也不该落下他一个。”
久而久之,不知他心中又会生了怎样的怨气,或是……他真生了悔意,她也能替祁佑做些脸面。祁佑如今不一样了,与亲生兄长生嫌隙,说出去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你就去问问他,答不答应便是他的事儿。”若是答应了,定也有从头来过的意思,不答应她也就省事儿了。
里正媳妇儿缓缓地点了点头:“我先同你叔儿说一说。”
三人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说着话,没一会儿,在街头采买的李老爹也是大包小包地过来了,上了门又是一番庆贺。
秋日胜春朝,京都里满树的金桂久久不落,如同来时那日扑了一鼻子般浓烈。
踩着最后一点秋天的尾巴,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祁佑三个齐齐中举不说,郭家在京都的铺子开张正好在放榜后,一改从前的冷清,迎来了久违的好生意,书生秀才,小官员大管事,后头的正经主子,多的是散财的富人家。
新鲜的点心花样儿,各色的瓷碗瓷瓶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头点心铺子上新,那头瓷器铺子更是隔两日便换样式。
而观望了许久的祁王也终于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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