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废物、妖女
微风拂过，树影婆娑。昏黄的灯光落在常十八身上，平添了几分寥落。
“阿乐真的没有康复的可能了吗？”常十八轻皱眉头，提出一个藏了很久的问题。
苏致远摇摇头，叹息道：“当初受伤的时候抢救得及时也许还有一线希望，现在就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不可能了。”
“如果超能学院的人出手呢？”常十八不死心。
古老传说中的高人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改天命而谋长生”。
如今灵气复苏，那些幸运者觉醒的超能力各种各样，现代医学不能解决的问题，也许凭借某种异能辅助就可以攻克。
“或许会有转机，但谁会为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人劳心费力？”想起在卧龙学院做导师的堂侄拒绝帮忙时那副冷漠、倨傲的嘴脸，苏致远就一肚子火。
“我要是进了卧龙学院，阿乐不就有希望了？您侄子在学院当导师，能不能让他帮我疏通一下？”常十八满脸笑容，全然不知道自己撞枪口上了。
“无可救药！”苏致远把跌打药酒丢在桌子上，怒哼一声走回店里。
“一把年纪火气还这么大。”
常十八嘀咕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全身通泰舒爽、肿痛全无，不由得感叹：“致远叔治跌打扭伤这项绝活还真是神啊，开烧烤店实在是太埋没了。”
此时夜色渐浓，街灯霓虹闪烁迷离，点缀着城市的繁荣，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苏颖这两天也该从京城回来了，到时候问问她在那边认不认识天罡学院的人。我若是混进了天罡学院，你我何愁不能出人头地。”常十八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再次看向那道忙碌的身影。
在社会上晃荡多年，他遇到过许多奇怪的人。
城东桃花巷里那个终年穿着长衫的寒酸老书生，满口“之乎者也”，喜欢站在桃花树下发呆。窝囊猥琐孱弱兼白痴的孙二狗，以前就喜欢跟在他后面晃悠。
城西悬壶寺有个胖和尚，时常跑到山下的“醉仙楼”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吃饱喝足就跑大街上看来来往往的姑娘，说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酒色财气，四大皆空”。
城北千年榕树下的土地庙里，赖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瞎子，手中握着乌漆剑鞘，苦等他的铁剑归来。
安良街街尾一年四季光着膀子的卖酒老人，习惯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持一杆老旱烟杆，吧嗒、吧嗒吸旱烟，身边蜷伏着一条名叫“烈犼”的老狗。
……
可是常十八实在没见过像卓乐这么奇怪又无趣的人。
他沉默寡言，不用手机不玩电脑不看电视，每天上班下班回租房，除了偶尔会在天台对着远处的盘龙岭发呆，行动轨迹单调规律得令人抓狂。
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往，也没有谁来找过他。
他活生生的生活在这个世界，却又仿佛并不存在。
据苏致远说，卓乐是去年夏天苏颖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死活要她爸把对方留下来。
不惑之年才得一独女，小姑娘平时又乖巧懂事，苏致远对她自然是宠爱有加，拗不过便只能答应下来。
虽然卓乐手脚不方便，又寡言少语沉闷乏味，好在做事踏实勤快、吃苦耐劳，这一年下来，烧烤店的事苏致远倒也省心不少。
常十八有时候也挺纳闷，龙城虽然不是劳工遍地，但找个做事的人倒也不难，苏颖为何偏偏找一个手脚不便的人做帮工？
他曾经几次问过苏颖，对方总是白他一眼，撂下一句“阿乐能吃苦又勤快，雇他有什么问题吗？你还真是太平洋上的警察——管得宽”，便转身走了。
满腹狐疑的常十八跟卓乐混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这个八卦。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卓乐若有所思的说道，“我之前帮别人看守工地，去年与工头闹翻被炒了鱿鱼，无处安身，游荡到这附近时，苏颖看我可怜，便留我在这里帮忙。”
“就是这样？”常十八有些惊讶，“在此之前你们并不认识？”
“素不相识。”卓乐迟疑了一下，“也可能我忘了。”
常十八没理由不相信卓乐的话，却又没办法相信卓乐的理由。
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始终无法熄灭。
……
强烈的饥饿感将常十八拉回现实，他才惊觉自己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摸了摸干瘪的肚子，他起身到店里的冰箱拿了两罐啤酒，往支起在店铺左侧的烧烤架走去。
“你还真是厉害，在这里一站就是大半天，水都不用喝一口。”常十八将一罐啤酒打开，放在卓乐身旁的方桌上，顺手从烤架上拿起个鸡腿。
“谢啦。”卓乐腾出左手，拿起啤酒灌了两口，便继续忙碌起来。
“我前些天跟你说住在花城白云寺的那个老僧，你真不打算去试试？”常十八目光扫过卓乐无力垂挂的右手，随后落在他的右腿上。
“不想折腾了。之前跑了不少医院，也试过一些奇术秘方，结果都一样，没有恢复的可能了。”卓乐捏了捏右手，轻叹一声，“连疼痛我都感觉不到，还幻想出现奇迹么？”
“这年头猪都会爬树，人都能挡原子弹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听说那老僧有起死回生的本领，没准真能把你治好。”常十八狼吞虎咽着，说话有些含糊，“你也不想一辈子被人叫‘瘸子’、‘废物’吧？”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卓乐平静的说道，“不存幻想，就没有失落，多好。”
“死了不是更好？一了百了。”常十八有些恼火，“你能不能不那么废？”
“我只是面对现实，不想自己骗自己。”卓乐解释道，残疾并不可悲，不敢坦然面对才可悲。
“你个仆街，顶嘴倒是挺来劲的。”常十八将手上的鸡骨头朝卓乐丢过去，“我没有尊严的吗？”
卓乐递过去一个烤鸡翅：“这个算我的，行了吧？”
“少来这一套，一个鸡翅就想……喂，你别拿走啊……”
看见卓乐把鸡翅往回拿，常十八连忙伸手夺过来，不满的说道：“我气的是你，关它什么事？”
美食当前，尊严、节操这种东西，暂时放一放他觉得也没什么问题。
“跟你聊了快一年异能觉醒这个话题，你就没有半点想法？是我在对牛弹琴，还是你朽木难雕？真就认命了？”
在消灭掉两只鸡腿三个鸡翅五串鱿鱼须及若干素食之后，常十八意犹未尽的剔着牙，随口问道。
卓乐左手停顿了一下，随后摇摇头，将烤好的食材分放在盘子里，往烤架摆上新的食材。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常十八显然对卓乐的反应不太满意。
卓乐想了想，认真的说道：“你刚才一共消费了九十六元。”
常十八顿时黑脸：“你个仆街，我和你说异能觉醒，你跟我提这个？”
卓乐沉默了片刻，说道：“那我就没什么要说的了。”
常十八彻底没了脾气：“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五年前发生在粤西荒地那场地震吗？之前就有人猜测灵气复苏与它有关，昨天孙二狗那个白痴告诉我坊间传言是真的。
“他说2012年12月21日，也就是玛雅预言世界末日那一天，全球有七个地方分别发生了陨石流、藤灾、海啸、火山爆发、地震、飓风、雷暴等巨大灾难，之后世界开始灵气复苏，渐渐出现异能觉醒者。
“我们南粤省粤西荒地就是其中的一处，据说那天天降异象，山崩地裂，黄泉眼烈焰滔天，最后地下水流急涌，把深不见底的黄泉眼都给填了。
“这些年官府一直将荒地列为禁区，派重兵把守，层层封锁，真正是‘人畜勿近，鸟兽绕行’。
“半个月前，驻守在荒地黑风口、赤岭、落虎滩的部队相继失踪，有生还者说是异兽出没、吞噬活人，也有人说是妖邪作祟，拘体勾魂，更有人说看到超能者弹指间将人化为灰烬。
“昨天，上级命令神秘部门天影局南粤分局联合卧龙学院组织三十人火速前往荒地查探究竟。也不知道那个白痴有啥能耐，竟然能进入侦查小队，所以才知道这些事情。
“孙二狗还说，在荒地诡秘事件发生之前的半年时间里，镇守南极洲陨石坑、大洋洲巨藤镇、非洲海难城、欧洲维苏威火山等地方的各国部队也先后遭到袭击。
“七个灾难遗址已经有五个相继遇袭，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我感觉世界又要发生大事了，阿乐。”
“嗯。”卓乐古井无波，似乎对这些传闻并无兴趣。
“顶你个肺，再跟你说半个字异能觉醒我常十八就是猪。”常十八对卓乐的敷衍态度恨得咬牙切齿，“我走了，看到你就来火。”
目送常十八的背影消失在路口，卓乐瞥了眼某处阴暗角落，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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