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卖酒的老人
卓乐等人离开后,苏致远犹豫再三,一个人往街尾那个卖酒铺子走去。
同在一条街上几十年,彼此都认识,却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一来苏致远店里基本都是瓶装酒,而酒铺卖的是散装米酒、泡酒,业务往来不多;二来卖酒老人的性格太过于古怪,不喜欢与人往来。
酒铺的生意并不好,要不是店铺是老人自己的,恐怕连铺租都交不起。
不过老人似乎也并不在意,一人一狗守着一铺子,日子也就那么一天天过来了。
苏致远走到街尾,酒铺还亮着灯,光着膀子的卖酒老人正坐在门口的石墩上吸旱烟,烈犼蜷伏在他脚边一动不动。
“前辈。”苏致远态度谦恭。
“什么前辈后辈的。”老人看了眼苏致远,用旱烟杆指了指一旁的小板凳,“坐吧。”
“致远冒昧打扰,是想请前辈帮忙救个人。”苏致远依然站着,表情局促,揉搓着双手。
“什么伤?要跌打酒还是虎鞭酒?”老人问道。
“是卓乐遇到危险了,我特地来请您出手相救。”苏致远连忙解释。
“卓乐?”卖酒老人眯起眼,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你不去找韩铁山,怎么来找我这个老头子。”
“城西、城北有觉醒者滋事,动静似乎还闹得挺大的,韩队赶过去,一时半会恐怕回不来,我才斗胆来求前辈。”苏致远言辞诚恳。
“事有轻重缓急,韩铁山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吧?那瞎子就教出来这么个不长脑子的徒弟?”老人皱起眉头,数落道。
“韩队长职责所在,龙城出了骚乱,他自然不可以坐视不理。”苏致远解释道。
“他职责所在便全都管了,你找我老头子干什么?”老人瞪了一眼苏致远。
“龙城的传说致远从小有所耳闻,前辈的身份我也隐约猜到一些,所以才斗胆来求前辈。”苏致远额头冒汗,有些紧张。
老人深吸一口烟,目光幽幽看向远方:“这个事他那便宜师父都不管,凭什么我要去管?当初把他丢在龙城,我就不同意。现在出了状况,孙秀才怎么不管?死和尚怎么不管?韩铁山那瞎子师父怎么不管?”
苏致远不敢吭声,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像犯了错事的学生。
“你小子当初执意把他往龙城丢,云海亭的事你不管不问也就算了,现在惹来这么多妖孽,你自己摆平,我可没闲功夫替你擦屁股。”卖酒老人抬头大声骂道,烈犼抬起头低声叫唤。
夏风吹过,树叶婆娑低语。
“你回去吧,这个事老头子管不了,韩铁山是职责所在,老头子几个何尝不是肩负着使命,稍有闪失,遭殃的就不只是龙城了。”老人眯起眼,脸上皱纹更深。
苏致远低垂着头,没有吭声。
老人看了看苏致远,叹了口气:“放心吧,那孩子体内有三道剑气,生死关头能救他一命,死不了。”
“老常家那娃也在车上。”苏致远开口道。
“你说什么?”卖酒老人猛然看向苏致远,双目如电。
“常十八也在车上。”苏致远嘴唇发抖,两条有些发软。
“老常他是想造反吗?”老人厉声说道,“那娃如果真是应劫之人,一旦稍有差池,便是弥天大祸。
“都安安稳稳的撑到明年重阳,尘埃落定,便再无后顾之忧,怎么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篓子?”
老人说到这里,又抬头大声骂道:“你小子是唯恐天下不乱,要把龙城弄得天翻地覆才肯罢休是吧?今天这事一了,他们几个能饶你,我可饶不了你。”
苏致远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完全没有听到。
“你回去吧,这件事我管了。”老人在鞋底磕掉烟灰,重新往烟锅里装上烟丝。
“多谢前辈。”苏致远心头巨石落地,告辞离开。
“你回去告诉姓马那小子,我跟他的事没完。”卖酒老人大声喊道。
苏致远擦擦汗,没敢再停留。他没有直接回店里,而是去了城中村一栋老建筑的楼顶。
楼顶砖砌的护栏上,一个人坐在上面吹风,双脚悬在外面晃悠,手上拿着个酒葫芦。
“那老头答应了?”护栏上的人问道,看着远处的灯火。
“按你教的说了,虽然不情愿,但好在还是答应了。”苏致远说道。
“老头脾气是臭,但大是大非还是拎得清的。他应该把那几个都骂了个遍。”护栏上的人笑道。
“卓乐这个事你就可以摆平,为什么还要我去找卖酒老人?”苏致远有些疑惑。
“我不方便出手,也还没到时候。”那人灌了一口酒,想到某些过往,便再灌了一口。
“云海亭一事,不管是神秘符文也好,那道破碎虚空的剑光也好,都吸引了很多眼光。龙城现在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黑暗之中,云海之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卓乐,我现在出手,哪里能引出幕后黑手?
“常十八是传说中的应劫之人,儒释道兵四家不会坐视不理,有他在卓乐身边,那些老毒物出手前也要掂量掂量。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一会。”护栏上那人摆摆手,对苏致远说道。
“老人说……说这件事完了要跟你理论理论。”苏致远觉得还是要把话带到。
“这个老道士,修的什么道,性子那么暴躁,跟盘龙岭的陆一道长真是两个极端。不用管他,我过两天去找他喝酒。”那人说道,“他那道袍都脱了几十年了,是时候穿一穿了。”
“那我女儿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苏致远问道。
“韩铁山去了城北,我让她到城西办点事情,明天就会回来了。一晃眼就五年了,也是时候让她历练一下了。”护栏上的那人有些感慨。
苏致远没有再说什么,悄悄离开。
“时间真快啊,一晃就五年了。小师妹,但愿你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护栏上的人喃喃道。
远处灯火阑珊,四周灯火全无,护栏上的身影落寞而冷寂。
……
……
袁木衣衫褴褛,单膝跪地,右手握刀杵在地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从肩头斜拉到小腹,鲜血淋漓。
“何必做徒劳的挣扎?牛庚田、苟丁梢应该已经得手,你不如乖乖受死,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七八米之外,虎头面具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也许他们和猪头面具在黄泉路上等着与你团聚呢。”袁木喘息着,身上十几道伤口火辣辣的痛。
虎头面具哈哈大笑:“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那就看看你命有没有这么硬了。今日能死在我虎甲崇手里,你也不冤。”
手中三尺长剑骤然雷电萦绕,如同无数电鳗游曳。虎甲崇飞身而起,于半空中挥剑。
剑意磅礴,气势如虹。
袁木冷哼一声,双手握刀,弹射而起,迎向那强横剑气。
刀剑相击,掀起一阵风暴,四散激射。
短刀应声而断,袁木被剑气震飞十余米,落在路旁草丛。
虎甲崇紧随而至,手中长剑刺向袁木胸膛。
一条粗如儿臂的藤蔓破土而出,闪电般蹿向虎甲崇,缠向他的腰身。
虎甲崇大惊之下,轰出一拳击向巨藤,借势后退。忽然发觉背后风声呼啸,躲闪已经来不及,急忙挥剑后掠,斩断袭击而来的巨藤。
如此一耽误,脚下泥土翻飞,数条粗大的青藤如同灵蛇般攀附上虎甲崇的双脚,迅猛往上缠绕生长,蔓延至全身。
虎甲崇手中长剑乱舞,口中暴怒连声,然而心中早已惊恐万分,乱了阵脚。
青藤暴起,将虎甲崇扬高十余米,突然骤降,将他狠狠摔在硬化路上,如此反复十数次,终于没有了声息。
巨藤不断缠绕,收紧,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而渗人。
片刻后,青藤如烟雾般散去,虎甲崇被挤压成一团,血肉模糊。
袁木慢慢爬起来,脸色苍白,全身血污,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虎甲崇,往卓乐离开的方向走去。
……
……
苍茫夜色下,无数拔地而起的泥柱,如无数利刃刺向苍穹,又好像寒芒在背的刺猬。
“你找我?”卓乐走下车,看着泥柱上的铁塔,有些奇怪自己怎么就成了香饽饽。
“你跟我走,或者我扛你走,你选一个。”泥柱下降,铁塔落到地面,态度诚恳的说道。
“我都不选呢?”卓乐扬扬眉,眼前这个两米高的壮实家伙带来很大的压迫感。
“那岩野就帮你选。”铁塔慢慢朝卓乐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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