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上学第一天，萧纵酒没打算教大家太复杂的东西，就先从最简单的数字开始教起。
他捏了把九皇子软乎乎的小脸蛋，之后才转身上了夫子台，坐到厚厚的垫子上。
他看看一旁手拉着手的四位弟弟，又看看台下陌生的少年们，忽然觉得有些神奇。
因为这些孩子长得都不错，而且看着面色红润，都很健康，反正是比他这个病秧子健康多了。
这应该是因为他们基因不错，毕竟从祖上殷实下来的，母亲甚至往上的祖母、外祖母肯定都是美人胚子，一代代改良下来，就没有不好看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少年们一个两个都很傲气，气质也都很出众。
萧纵酒胡思乱想着，张壮壮就站在一旁摆冷脸，张来福则是忙前忙后给他摆好水果茶点，书案上都快没地方放笔墨纸砚了。
“你瞧瞧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看戏的。”付玉轩小声吐槽。
陶雨信不敢议论太子，只能假装自己不会说话，只点头或者摇头。
付玉轩撇嘴，准备去找另一个“志同道合”的一起吐槽，可他却发现自己另一侧的座位还空着：“白清风呢？”
白清风是日月山庄的少庄主，家里是江湖上第一门派，本人潇洒自由，从来不把规矩教条放在眼里。
而且因为皇帝和他父亲是结拜兄弟，所以他对皇室也不像常人那般敬畏，是一个能和付玉轩一起吐槽皇子们的好兄弟。
陶雨信终于能说话了：“我方才看他和自家伴读溜出去了，估计是又逃学了。”
“嘿，他这是给太子找不痛快啊。”付玉轩乐了：“我今早不是跟你们说了太子会来的吗？”
一提起太子，陶雨信又开始摇头。
付玉轩无语片刻，忽然听门口传来一声笑：“呦，四位殿下这是做什么呢？”
众人顿时都朝声源处看去，萧纵酒也抬眼，就看到了一个穿着淡青色长衫的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束着马尾，面貌俊朗，他个子很高，气质也出挑。
当他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提着剑走进来时，便显出和全屋子的世家子弟格格不入的自在潇洒。
四皇子本就红着的脸更红了，他梗着脖子恼羞成怒：“白清风，你非要找不自在是不是！”
“误会，我就是关心一下。”
白清风只是随口调侃，视线倒是第一时间被坐在一旁的萧纵酒吸引了过去。
萧纵酒不笑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清冷的样貌，整张脸都很淡，五官细看又精致凌厉，是个非常矛盾却又异常吸引人的模样。
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澄澈，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再难忘怀。
这就是传说中的太子殿下吗？
白清风活了十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人，还是一个高高在上，他难以企及的人。
萧纵酒抬眼看着白清风，两人中间几乎隔了大半个学堂。
这孩子是在发呆吗？
萧纵酒好笑道：“这位少侠，你看什么呢？”
白清风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非常端正地给他行了一个礼：“学生白清风，日月山庄人士，见过太子殿下。”
学堂里的众学子都傻了，这位能把夫子气到吹胡子瞪眼的少侠，居然还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萧纵酒点头：“免礼，回去坐着吧。”
“是。”
白清风脸上带着笑，快步走回自己座位上。
他酒也不喝了，刚坐下就单手撑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台上的萧纵酒。
付玉轩见鬼了一样，伸手拍他：“你看什么呢？”
这脸上的笑也太荡漾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太子殿下一见钟情了。
白清风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自言自语道：“百闻不如一见，太子殿下长得真好看，真像我未来夫人。”
“！”付玉轩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惊悚地把桌子往陶雨信那里搬了搬。
“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出了幻觉。
陶雨信点头。
付玉轩忍不住又问：“他这是对太子一见钟情了？”
陶雨信又点头。
晴天霹雳！
付玉轩觉得自己被雷劈炸了，恍恍惚惚，连台上的四位皇子什么时候回去的都不知道，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是他被萧纵酒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了。
“啊？什么？”付玉轩云里雾里。
萧纵酒勾唇：“付小侯爷方才云游天外，是在想什么人吗？”
想你啊！付玉轩想大吼。
萧纵酒从之前就看这个小少年不顺眼了，拽的二五八万的，上课还不好好听讲。
“付玉轩，孤今日教的东西，别人回去后写三遍，你写三十遍。明日都一起给我交上来。”
萧纵酒其实就教了零到九的十个数，写三十遍也不多，连罚都算不上。
付玉轩震惊：“为什么？”
萧纵酒不打算回答，道：“行了，今天的课上到这里。”
张来福和张壮壮立刻一人一边把他扶了起来，张来福嘘寒问暖，生怕这十多分钟给他家殿下累坏了。
小九眼巴巴地仰头看他，欲言又止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对这位未来的皇帝，萧纵酒很有耐心，笑问：“小九怎么了，有事和我说？”
小九点头，奶声奶气道：“夫子，我没来得及抄写您刚才说的数字。”
“这样啊。”萧纵酒转头看张壮壮：“把那张纸给小九。”
张壮壮便将他方才举着给大家看的宣纸拿给了小九，小九开心了，甜甜地说：“谢谢夫子。”
“嗯，小九真乖。”萧纵酒也很开心，小朋友似乎很喜欢他，他未来的美好生活基本有保证了。
一直没说话的八皇子忽然板着小脸说：“夫子，我们为什么要学这个？”
大庆一直以来都是以汉字计数的，虽然一样会读成“一、二、三”，但绝对不是阿拉伯数字，这样的数字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鬼画符。
萧纵酒一看他的年纪，就猜到他是谁了。
这是琪贵妃的小儿子，也是大皇子的亲弟弟，一个被亲娘和大哥教的很孤僻早熟的五岁小孩。
众人都看着萧纵酒，其实这是大家共同的疑问。
萧纵酒顿了片刻，随后笑说：“因为我是你们的算术夫子，你们必须听我的。”
他才懒得想理由，直接简单明了答了。
众人：“”
白清风轻笑，叹道：“他好特别。”
“他这是无理。”付玉轩翻了个白眼。
四皇子还记着刚才被萧纵酒罚的事，见他要走，便急忙说：“夫子，这才一刻钟，王大人可是说你要给我们上两刻钟的课呢。”
萧纵酒怔了下，随后点头：“你说的对，那孤就再等一刻钟。”
随后，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下，萧纵酒再次坐回了软垫上。
在大家以为他要继续教课的时候，萧纵酒却懒洋洋地靠在矮桌边，享受着张来福的细心投喂，就连葡萄都要去了皮！
非常娇气！
一刻钟后，萧纵酒多一息都没留，一左一右带着俩跟班走了。
来时一阵风，去时更是潇洒。
这短短两刻钟发生的事，再次一分一毫不差地进了宫里宫外一堆人的耳朵里。
听着付玉轩义愤填膺的讲述，罗广云都笑岔气了：“真连葡萄都要让人扒了皮才吃？”
“真真的！”付玉轩气道：“我们就那么干坐着看了他一刻钟。”
光是听着，他们就能知道当时学堂里的孩子们有多震惊。
商鹤饮勾唇，发觉萧纵酒这个人居然不动声色就能把人气个半死，实在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还真想亲眼见识一下。
萧纵酒对自己数学老师的身份适应良好，每日慢悠悠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后再晃晃荡荡到国子监，赶在九点左右上半个小时的课，之后就带着两位张姓小弟回家。
回家后的生活就颇有些丰富多彩，不是叫乐人来家里演奏，就是四处拜访名家，收藏字画。
整一个纨绔。
民间对他的评价，也从一事无成的阴翳草包，变成了风流纨绔，当然，草包仍然还是草包，只是草包的方式不太一样了。
国子监的同学们也从最开始对他的排斥，变成了又排斥又期待，心情极为矛盾。
因为这位新上任的夫子实在太爱摆烂，连着好几天，一共就教给他们零到九的十位数，还说这是什么阿拉伯数字，是世间最好学的一种计数方式。
可虽然他的话是猖狂了些，做的事也有些不靠谱，但他教的这些数字倒是真的很有用。
甲一班大部分都是好学的公子哥，慢慢的真就发现他这个计数方式真不错，方便简洁。
可是光记得这十个数字也不行啊，该不会算的东西仍然还是不会算。
而当他们举手建议萧纵酒可以教点别的东西时，萧纵酒就大手一挥：“你们先把这些记牢了，这是基础，别的你们现在还学不来。”
众人敢怒不敢言，得罪了这位夫子可是要手牵手罚站的。
就这么忍了几日，四皇子实在忍不了，直接告到了皇帝身边，说二哥上课不积极，非常需要父皇给他上点思想课。
皇帝这几日也是日日听下人给他汇报国子监的事，对太子的行事作风很是无语，但又想着这孩子不再给他惹麻烦就行，所以一直没管。
没成想倒是四皇子告了上来，而且四皇子说的很在理：“二哥教的计数方式简单便捷，我们都觉得非常好用，只是他不教其他的，我们一腔好学的热情无处宣泄很是憋闷，求父皇给大家做主。”
“他教的真有这般好？”皇帝有点不相信。
四皇子急忙回道：“当然是真的。”
说着，他就凑到皇帝身边，拿过纸笔写出了零到九的十位数，还说了萧纵酒讲过的计数方式，用这简简单单的十个数字就能计量无数的数字单位。
皇帝越听越惊讶：“这是太子自己想出来的？”
“应该是吧。”四皇子挠头：“二哥还说这叫阿拉伯数字。”
皇帝沉思，有点怀疑。
他这个满脑袋浆糊的二儿子，不会真的是个数学奇才吧？
他看向桌边老神在在喝茶的商鹤饮，问：“你怎么看？”
商鹤饮笑说：“不瞒陛下，臣前几日也听玉轩说过，咱们这位太子似乎在数学方面确有奇才。”
“当真如此。”皇帝面色古怪，像是想笑，又像是强忍着不笑。
他其实很开心，毕竟大庆苦学问已久，每年文试都被周围小国吊打，这让他非常没有面子。
如果萧纵酒真这么厉害，那今后的文试，他们是不是也能摘得比赛桂冠了？
商鹤饮看他这模样，顿时明白他在想什么了，便趁机说：“陛下，要不臣明日便亲自去听一听这数学课，看看太子殿下是否真如大家所言的那般厉害。”
皇帝颔首：“可。”
“太好了。”四皇子激动道：“王爷去了他肯定就不敢在课堂上睡觉了。”
皇帝转头看向一旁的刘公公：“他还睡觉？”
刘公公笑说：“殿下身体不好，累了小眯一下也是有的。”
皇帝恍然，道：“太子这身体太弱了些。吩咐下去，赏太子一批名贵野山参，让他别拘着，好好养身体。”
大庆的数学水平还要靠他提升呢。
太子府内。
萧纵酒下值回府后，第一时间就差人去了仙乐阁请乐知公子过来一叙。
其实这几日他每天都会让人去请乐知公子，只是乐知公子人太忙了，演出太多，一直没空出时间来。
一直见不到知己，萧纵酒也习惯了，只是没想到今日乐知公子倒是答应过来了。
“快，备上好的酒菜。”萧纵酒开始紧张了。
张来福立刻跑出去吩咐，又转头问萧纵酒：“殿下，您二位是在后花园用餐，还是在厅里？”
“后花园吧。”
如今正是蔷薇花开的季节，后院团团艳艳的蔷薇开的正娇嫩，假山凉亭乃至石板路两侧，全都是花团锦簇，一眼望过去，盛景美不胜收。
萧纵酒特意换了一身衣裳，还熏了香，之后才来到后院的凉亭里。
张来福看到光秃秃的石椅便蹙眉：“这些人怎么做事的？殿下，我去给您拿软垫来。”
“好。”萧纵酒理了下衣衫。
张来福刚走，萧纵酒忽然又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声音很轻，明显不是张来福。
应该是乐知公子来了。
萧纵酒勾唇，转身看去，随即怔住。
高大俊朗的男人站在被火红蔷薇点缀的石板路上，一袭暗金色走线的墨色长衫，头发在头顶被一顶墨色玉冠束着。
他背着一只手，深邃的墨色双瞳望着萧纵酒，唇角似有若无地弯起，成熟神秘，和周遭的火红蔷薇相映成景。
商鹤饮的视线缓缓移动，不住打量起不远处的太子殿下。
萧纵酒应该是特意打扮过，一袭淡紫长衫勾勒出他挺拔纤细的身形，腰间的软带勒着他不盈一握的腰肢，外罩着的一层薄如蝉翼的淡紫纱袍，风一吹就会微微荡漾。
微风卷起蔷薇花香，轻轻拂动他的长发。
萧纵酒抬手拦了一下，纤长白皙的手指从墨发间穿过，像是上好的白瓷。
“摄政王？”萧纵酒似乎有些不确定。
商鹤饮眼里带出笑意：“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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