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于对祝冠英的莫大感激,她给了他个媚眼,又不免勾起了他对她的非份之想……
金凤嫌局里特别是办公室的人络绎不绝,太闹,干扰她的构思和笔耕,向祝冠英请了三天假并带走了她所需的素材和参考材料。
第四天金凤上班后,稳操胜券的喜悦便溢于言表,她一边抄着总结的草稿,一边不时地哼上几句流行歌曲。但令方敬德等同事们疑惑的是,她的草稿好像有什么隐密似的,抄时总是遮遮掩掩的,有时甚至于东顾西盼,生怕被别人瞧见。
由于金凤的记录稿暴露了底端的缘故,以致于令本来即对她能写好近万言的总结,持怀疑态度的方敬德,见此情形愈加疑窦丛生。他恨不得像土行孙一样会隐身术,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瞧个究竟。正在他幻想着如何如何,而实则一筹莫展之际,殊料,天赐良机,范冰漪却让她去社保科接电话。
金凤用一本杂志将草稿盖上去接电话后,他再也按捺不住弄清她庐山真面目的急切心情了,不惜冒着做一次梁上君子般的嫌疑,当机立断,乘机过去瞥了一眼,恰好瞧见了她由于勿忙而未盖着的两行字——更为他的怀疑找到了佐证:草稿的字体刚毅、遒劲、洒脱、分明是气度不凡才思敏捷者所挥;与她誊写的笨拙、丑陋、勾勾巴巴的鸡爪型字体简直有天壤之别,更是泾谓分明,字体的风格也迥异。
他看后虽现出鄙夷神色,但,当办公室主任柳清洲问他看出什么名堂时,他刚欲吐露实情,却倏地意识到了什么,遂又蒙生了为她掩饰的,便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金凤把誊好的总结交给了祝冠英。
祝冠英刚看到她那不堪入目的字体,便产生了一种不屑一顾的心理,但,当他漫不经心地欲看几页便否定时,岂料,刚看了一页,两眼却闪出惊喜,感到似乎具有透纸背般的力度,并充满了睿智,字里行间蕴含着高度的洞察力、概括力、分析力和阐述力。及至读到一半,则更是情不自禁地拍案叫绝,那种心悦诚服的程度,简直不啻于伯乐发现了千里马。
在一次局务会上,祝冠英再也抑制不住对金凤的褒扬情绪,当然了,也是为了为金凤挽回和抵销她上一次的记录稿所造成的负面影响,或许其中尚有某种奉承因素,几乎用尽了他所掌握的溢美之辞,简直把金凤捧上了天。
从此,金凤便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但开始扬眉吐气,趾高气昂,甚至于还以才女和功臣自居。但遗憾的是,除了对她垂涎三尺,竭尽阿谀奉承她的祝冠英,和疯狂追求她的季良以外,并无有谁买她的账。
三
在金凤的潜意识中,由于方敬德有觊觎她宝座的嫌疑,及她那个丢丑的记录稿归咎于他做手脚的缘故,所以,一直对他耿耿于怀,而她在春风得意之际,便更增强了对他的报复心理。
报复尚须等待时机,而她却有点按捺不住越来越膨胀的报复情绪了,迫不及待地向他发泄和挑衅:“背后做手脚算什么能耐,纯粹是小人之举!真有本事,咱们在文笔上较量较量!”
金凤不仅把所谓的怨气撒在他身上,把莫须有的责任强加在他身上,而且,还不自量力地叫他的号,并摆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傲慢姿态。方敬德虽然既不反驳也不应战,佯出一副置若匿闻的样子,但却把这种无端的怨愤和挑衅化为了动力——更加勤奋、刻苦地博览群书,砥砺文笔。
功夫不负有心人,本来就有些文学底蕴,并偶有小诗见诸报端的方敬德,不仅在应用文的写作水准上有了较大幅度提高,而且,文学功底也有了较大幅度增厚。
一天,正当同事们在交口称赞方敬德发在市报副刊头条的千余字散文时,也许是嫉妒心理在作祟的缘故吧,金凤听了却那样地刺耳、反感,简直达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故而,她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傲慢姿态,说:“这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小豆腐块吗?赶明个我发篇大块头的给你们开开眼界!”
尽管金凤因那篇总结偶尔露了峥嵘,受到了祝冠英言过其实的夸奖,但那毕竟是应用文,属于逻辑思维的范畴,不仅与形象思维的文学作品在写法上迥异,且要求也不一样:一篇总结之类的公文,只要某一位领导认可、通过即算过关;毕竟和要经过责编、副主编、主编三关方能通过的文学作品不能画等号。应用文写得颇佳的,不一定能写出达到发表水准的文学作品,反之也一样,这样的事例不胜枚举!当然了,也有不乏将这两种文体均写得具佳的才华横溢者,但毕竟为数不多。所以,金凤是否有文学细胞,能否写出达到发表水准的文学作品,尤其是她所谓大块头的,对于同事们来说还是缺乏置信依据的,因而,闻之皆面面相觑。
但,事实却大大出乎同事们的意料之外,两个月后的一天,金凤的一篇六千余字的报告文学,竟然出现在市报副刊显赫位置上。不禁令同事们尤其是三位局长赞叹不已,刮目相看。
在金凤大作问世的那天,她挨个科室奔走相告,并慨言为了庆贺她的大作发表,稿费全部请客。
方敬德在震惊甚至于叹服的同时,并对其大作进行了研读和剖析,感到不仅洞察力颇强,思想性颇为深邃,颇具哲理性,而且文彩洋溢,甚至于具有一种震撼心灵的艺术魅力。但,却对这篇力作是否出自她手而蒙生了疑窦。他以为如果没有敏锐的洞察力,入木三分的分析力,渊博的学识和广泛的社会实践,和造诣颇深的文字功底,无论如何也难以写到如此深刻、如此精彩、如此震憾心灵的程度。就凭她那点墨水,其它方面的功力暂且不论,从她的记录稿来看,单就她所认识的字数,所掌握的词汇,及遣词造句的文字功底上也相差十万八千里!况且,他又从她那篇丢丑的记录稿,联想到她那篇被其窥出破绽的总结,更加明显地感到她的写作水平与文字表达能力,与这篇报告文学的写作水准和文字驾驭能力,不仅处于两个极端,而且,无论如何也难以令他置信,这篇报告文学会出自她的手笔。
他霍地想起仿佛听谁说过,她正在与一位记者谈恋爱,莫非越俎代庖——她请那位记者捉刀?想到此,他不由得迸发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大无畏精神,并驱使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欲当场试探一下她究竟是俞伯牙还是滥竽。
方敬德虽仍对金凤面带恭维,但却说:“金凤,你曾扬言要在文笔上和我比试比试。因为鄙人才疏学浅,所以,当时就不敢迎战。今天,拜读了你的杰作,就更加感到自愧不如。不过,正因为如此,才促使我求师心切,恕我冒味,就让我这个下里巴人抛砖——即兴写一首低劣的小诗,引出你这位才女锦腹中的阳春白雪——即兴和一首好诗,让我在砖和玉的比较和鉴别中学点真知灼见,也让大家见识见识,开开眼界,我想你不会拒绝吧?”
金凤的丹凤眼兀地睁大,脸上也掠过一阵怯云,并暗自懊悔上次在他面前口出狂言,以致于招惹出此事端。
很想看这出好戏上演,亦对金凤能发表大作持怀疑态度,并担心这场好戏演不成的范冰漪忙加钢:“方科长,你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敢和大文豪金凤小姐比诗文,这不是班门弄斧,圣人面前念三字经吗?”说完,把鼓动的目光投向章爱嫱。
章爱嫱会意地附合:“对呀……”她本来还想多谈点,然而,遗憾的是在这方面几乎是擀面丈吹火——一窍不通。
“是呀,写首小诗,对于文才横溢的金凤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小菜一碟吗?”季良因为未注意金凤的内心反应,不仅附庸凤雅,而且,也希望金凤能胜过方敬德。这样以来,金凤对方敬德的评价不仅会降低,而且,他还可以借助于金凤的才气达到贬低、压制方敬德锐气的目的。
梁波也蒙生了坐山观虎斗的好奇心理,乐呵呵地说:“你俩巾帼不让须眉,在文场上一比高下,妙极了!”
张景东和方敬德是高中同学,深知他的不凡才气,在校时,便偶有小诗在《少年报》上发表。同时,他如今的情侣周慧丽,在校时与方敬德尚是一对令同学们羡慕的小情侣,虽然是在方敬德落魄——下岗后主动地投入他的怀抱的,但他心中毕竟有所歉疚,所以,晓得方敬德与季良同时在追求金凤的他,也很想助方敬德一臂之力,因料定方敬德会在赛诗中取胜,会使金凤叹服,并会进而博得金凤的青睐,故而乐此不疲地:“我来当裁判,双方先酝酿五分钟……”
……
这些溢美之辞虽系奉承和抬举金凤,但也在客观上起到了激将法的妙用,并形成了一种咄咄逼鸭子上架的气势,简直令金凤进退维谷,骑虎难下。
金凤暗自思讨:方敬德这小子虽然佯出一副谦逊的样子,而实则是因为嫉妒我红杏出墙——发表报告文学压了他一头不服气,并进而对我能发表大块头文章产生了怀疑,想孤独一掷——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枉图当众掉我的架、丢我的丑,以满足和发泄他的嫉妒和争强好胜心理,并进而达到撬我秘书宝座的目的。我如打退堂鼓,岂不间接地等于我的报告文学有诈?并会进一步导致同事们,尤其是方敬德怀疑到我那篇扬眉吐气的总结。那,我不但会前功尽弃,重蹈败北的覆辙,而且,还会在同事们面前威信扫地。开弓没有回头箭,如其如此,还不如果敢迎战,凭着我从小熟读唐诗三百首的优势,不会作诗还会溜呢,我就不信,会败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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