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宫主
江瑟能够感知到这三层的阵法已破,一阵压力从头顶袭来,让她喘不过气。顷刻间,寒气似针刺骨,痛感传遍全身。良久,才发出一两声低吟。
心间好像又空了许多,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冲动恍然间消散如烟。
或许,她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
阵符的碎片悬浮在半空,她睁眼,自己正陷在那无边无际的黑夜。荒芜之地,也许这就是第三层最原本的模样。
江瑟环顾四周,心间平静却也空荡,好像是忘记了什么。随着阵法破除,那场荒唐的梦境回忆也变得模糊不清。
她摇头,轻叹。
忘了就忘了吧,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
江瑟见没人,也不敢再上去。第三层麻烦如斯,后头的她可不想再一一体验了。
推开下楼的门,眼前又是一阵强光,眩晕感席卷而上。
总归,她脑子怕是被整得不好使了。
江瑟万万没想到,等那阵眩晕感过去,眼前清晰可见时,她正躺在宗门里。
正是南修宁所管辖的那座峰,美其名曰三青峰,也是万青宗主峰。十分壮观且宽大,可以容纳许多人。不过恰恰相反,三青峰偏偏只有四人。
算上他,还有师父加上两个师弟。
冷清得很,哦,对了。
如今只有三人了,陆琅轩应该是回不来了。
说来奇怪,自她这睁眼见着眼前安静的卧房,空无一人,便觉得十分安逸。甚至想再躺下,睡上十天半个月。
至于什么劳什子前世还有拯救宗门这档子事,罢了罢了,不是她这等修仙人士能干涉的。
只要能活着,不就好了?
不自觉竟然就参透了人生,真是妙哉。
“醒了?”门口传来一声十分清澈的叫唤,但是没带情绪,就好像是在问她“你吃完了?”那么平淡。江瑟看过去,见着一身淡蓝色道袍,眼尾微长,耳骨上点了一颗好看的痣。
仙风道骨,江瑟如此称赞南修宁。
“师父?”江瑟将腿上的薄被推开,想下床,关节处却是阵阵刺痛。她不禁拧眉,捂住膝盖处,手不自觉用上了力。
“受伤就不要乱动了,好生养着。”南修宁的手轻覆其上,暖意顿时将痛觉掩去,江瑟眉心这才舒展几分。
待她缓过来,才开始问道:“师父,我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
南修宁道:“百妖已诛,自然可以出来了。不过是庭玉带你回来得,受了伤躺了一两日。”
南修宁道出原委,她才算理清。
南修宁见她思虑,犹豫片刻,沉声问:“你可有不适之处?”
言下之意大致是,你有不适之处,告诉我。
江瑟回忆片刻,也实话实说:“除了这外伤,就是感觉这里缺了什么,……”她指着心口,面上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平静到深仇大恨,也不过如此。
或许可以皈依入佛门了。
南修宁蹙眉不语。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想与她道明。因为自那塔中回来,她的七情六欲便被生生抽走了。南修宁也没料到塔中竟有那样的阵法,若是这样,他也不会让陆琅轩过去。
至于那被夺走的□□,不用多想也知道去了哪。不过也不算夺走,也是物归原主。
南修宁抬手,轻轻抚头。他将耳旁碎发理清,才温柔道:“无妨,再过几日就好了。”
江瑟愣神片刻,一时间恍惚又想起零碎的片段,如何拼凑也成不了一张完整的记忆图纸。
“师父,我做了个梦……”江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继续说道。她抬眸,便撞上了南修宁复杂的眼神。斜阳洒上棕褐的瞳眸,如羽的睫毛下漏下的不止温柔,好似还有紧张。“不太记得了。”
“慢慢想,想到了再告与师父。”南修宁挥袖,一阵微风吹开了木窗,外头阳光明媚。“你好生修养。”
天气晴好,心情也变得不错。
江瑟点头,目光落在砰然关上的门框上。思绪渐渐飘远,而后,她又一头栽进了床上。给自己调整了一个十分舒适的位置,迎接着清晨,她继续她的休眠。
可惜才过几个时辰,陆庭玉就风风光光闯了进来,见正在酣睡的江瑟,抹额焦急。
“师姐师姐,别睡了。”
江瑟朦朦胧胧撇开了陆庭玉的手,翻了个身,嘴里含糊问:“庭玉,干什么啊?”
“师姐,琅轩师兄被捉了,正押到冰牢去了!”陆庭玉一口说完,上气不接下气。自以为十分焦急,不想江瑟只是悠悠转身“嗯”了句,又倒头睡去。
他甚至以为自己强调的师兄二字没有入她的耳,像往日,江瑟定会一股脑起来,然后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向那儿。
江瑟确实没听清,睡熟了,只能听着陆庭玉讲着什么,像蚊蝇般聒噪,但也吵不醒她。
奈何她抵不住陆庭玉的再三强调。
“陆琅轩如何,干我何事?”江瑟揉眼坐起身,眼睛始终没睁开。
陆庭玉眉间紧锁,坐在床沿。
“师姐,不知师兄犯了何事,众长老商议要处以雷刑,然后……”
江瑟问:“然后?”
陆庭玉答:“杀。”
江瑟也不知陆琅轩如何又被捉了,不禁在心里感叹他无用。转念想想,他当做妖物被捉回,长老们对妖物无不是想千刀万剐的。
江瑟叹息着摇头,道:“惨。”
陆庭玉打算道:“师姐,无论师兄犯了何事,也是我们三青峰的,不如我们向师父求情,放师兄一马。”
“这死刑怕是太重。”
“好。”江瑟打了个哈欠。“那你快去吧。”
陆庭玉一愣,疑惑道:“师姐你呢?”没等江瑟说出睡那个字眼,他又自言自语;“我知道了,师姐定是想先去看师兄情况如何,甚好甚好……”
江瑟刚想反驳,人不见了。
走得真快。
江瑟趴下,眼睛眯了眯,睡意却已经消了。那她就去见见呗,也不好让庭玉失望,而且她好像也挺好奇的。
她御剑绕过了重重山峦,才至一处由冰锥包裹的奇峰。这里是专门关押犯人的处所,里面多是些无恶不作的人物。
江瑟回忆片刻,想着陆琅轩这一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就要关到此地,也算冤枉。而说上一世,他灭了宗门如何对她,好像都成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她缓缓落至看押前门,唯有两名弟子看守着。里头机关万千,两名弟子也够了。
“何人?”看守弟子互相示意,看见袖袍上的纹绣,没有亮出剑锋。
她将从房里带出的令牌递去,又环顾四周。转而,微笑道:“我是奉师父命来看望我那师弟的。”
“原是陆师姐。”
看守弟子闻言好生将令牌递了回去,恭敬一礼,随后也让她进去了。
她跨过一层似水的结界,泛起一阵涟漪。而后通向里头的冰道两侧横立着冰锥,有几处可见深红的血迹。几片冰霜在上层的震动中落下,落在了她的肩头,又被她抖落下去。
她好像忘记问在何处了。
片刻,她又感慨自己蠢得可以。指尖蓝光又倏地泛出,这次汇成了一条薄若吐丝的细线,在这冰窟中向某处汇去。
江瑟展颜,不紧不慢向指引处走去。谁知还没到,身后就忽的响起一阵叫唤,似是开心,似是惊奇。
“宫主,宫主,属下在这!”
江瑟一顿,转身才知那声音是从一侧的笼内传来的。而后一名身姿粗矿,满脸胡渣的男子就站在笼内不远处。他很激动,就差扒在杆上。
只是那杆上也有术法,触之会痛苦百倍不止。
江瑟止住步伐,向那儿走去,待到三尺也停了脚步。她仔细看着眼前之人,好似也不是人……
江瑟自指:“宫主?你在喊我?”
他半跪于地,听罢也是伤神:“宫主,你不记得属下了么……也是,我被捉了怎么说也有几十年了。”
江瑟恍惚片刻问:“那你说我叫什么?”
他一惊,不明其中用意,还是老实道:“江……江瑟。”
江瑟掩去眼中慌乱,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接触有关那人的事儿。有事甚至忘了,自己曾当过一阵子的宫主的事儿。
他,江瑟确实没见过。
“哦,你认错了。”江瑟转身,只留了个侧脸。“我叫陆星辰。”
那人惊骇,琢磨片刻才醒然发觉她的穿着,身姿。确实,除了这张脸,没有一处是相像的。他倒头一坐,激起细碎的雪花。
江瑟瞥了眼,好奇问:“你犯了什么事?”
他想了许久才回道:“我是妖。”
仅此而已。
原来他,生来就是错的。
江瑟没管他继续去寻陆琅轩,只是那句“我是妖”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好像石子丢入海洋,还是会扰乱平静。
大致爬了好几层,关节都有些酸麻。她靠边停了会儿,揉了揉酸痛处。她走的这一路低吟声一片,没有生机,出去先前叫住她的,再没有吸引的地方了。
她见光束消失的地方,牢笼偌大占了将近一半的地儿。里头层层锁链包裹着,一抹身影若隐若现。
江瑟刚欲开口询问一番,就见里头那人缓缓走上前。拖地的锁链随着脚的挪动发出刺耳的碰撞,血痕十分狰狞的铺满了本是白静的冰面。
陆琅轩脸色和这冰牢有得一拼,白得瘆人。除了那一双转动的浅红色瞳眸,似乎没有什么活着的征召,手腕出一道深入血骨的伤疤不停地向外滴血。
江瑟惊骇,眼神不住的恍惚,看了半晌饶是没说出半字。
“师姐怎么来了?”
江瑟更惊了,因为这语气里似乎还有些欢喜??
他难道不应该想把她千刀万剐了么,毕竟她才是让他身陷如此的这个罪魁祸首。
“我……我来看看你。”江瑟压住惊慌的神色,故作淡定。“你这伤怎么回事?”
陆琅轩闻此才悠悠看向那瘆人的伤口,却不想他下一刻却忽的笑出了声。
少年欢笑,不见天真气。她感受到的或是无畏,或是疯狂,唯独没了欢喜。
“惩罚罢了。”陆琅轩不在意的将眼神转移,放在了牢外几尺的江瑟身上。“师姐来见我,可是想我了?”
危险。
江瑟如此想他。
此刻,她发觉这师弟好像变了哪儿。
又好像哪儿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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