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故人相见
红莲狱有来无回,故而向来无人看守,此时崩塌神界也浑然未觉。
独孤行御剑飞行,奇快无比,中间也不休息,不到五日两人就已落在九烨城郊。
明溟一路吓得脸色煞白,独孤行刚一停下,她扶在一旁的大树上,呕吐不止:“行哥哥你这玩法,我真的是——呕......对不住我真的受不了了......呕!”
此时正是深夜,城郊自是无人,两人披星戴月,独孤行还好,明溟已然快要散架,当下只想找一处休息,两人便朝城门走去。
独孤行双耳一动,似乎听到急促细碎的脚步声,转而一看,明溟也听到了,许是艺高人胆大,两人都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相公,你放下我吧,再这样下去,你我都逃不了。”只听远处传来一个女子极为细弱温柔的声音,听来这女子应已受了重伤,命不久矣了。
“三娘,不要说这种话,我们早就说过了,要生死相依。”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感觉他几乎已经累到虚脱。
这男子的声音,明溟蓦地觉得有些耳熟,她冲独孤行使了个眼色,自己悄悄上前走去。
那女子的声音越发微弱:“相公,人妖殊途,能与你做这一年的夫妻,我已经知足了。你把我交出去吧,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三娘,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会放下你的!”男子语声坚定异常,明溟听得此言,想起萧霄从前所作所为,不禁悲从中来,喉头一梗,鼻子微微发酸。同样是殊途,这男子拼死也要保护爱妻,而他却......她虽知他苦衷,却不免心有愤恨。
此时那两人已到了她视线范围内,明溟一眼就认出,那男子就是当年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杨剑,原本就沧桑的脸上疲态尽显。而他怀中的美貌女子,一身白袍上尽是血污,气息渐弱,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杨剑看到明溟,还当她是仙士,登时大惊失色,跪地哀求道:“姑娘,求你放过我们吧!内人虽是狐妖,但从未作恶,请姑娘手下留情!”
明溟急忙上前扶起他,道:“杨大哥,你快起来!我不是来抓你们的!”
这时,杨剑身后来了一高一矮两个追兵,高个子拔剑冷笑道:“你们有本事再逃啊。杨剑,我再劝你一次,你只要亲手杀了这狐妖,我们就不再追究此事。”
矮个子道:“师弟,别再跟他废话了,他既然护着这狐妖逃了这么远,已经被狐妖迷惑了,我们一并杀了吧!”
“师兄说得有理!”
同时,矮个子注意到了杨剑身旁的明溟,此时她衣衫褴褛,青丝散乱,说她像个厉鬼也不为过,他指着明溟,高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明溟看着这两个所谓的仙士,心中早已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她指尖轻弹,两道气刃同时将两人击退数米,看着两人惊愕的神色,她抱臂冷笑道:“我可不是人。”
两人见她修为不浅,忙念决御剑,明溟心念一动,手一挥,两人只觉手边划过一阵和风,而剑已被击落在一旁,手上也被划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再一眨眼,两人四肢已被她所伤,完全失了行动能力。
明溟啐道:“没空跟你们瞎比比。”她回头一看,杨剑已跪坐在地上,悲恸不已,大哭不止,而怀中的女子已变成了一只白狐。
独孤行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安慰道:“这狐妖来之前就已受了致命伤,活不成的。”
“他们怎么能如此狠心?三娘虽是妖,可她什么都没做啊,”杨剑已泣不成声,泪珠一颗颗滚落在狐妖的尸身上,他轻轻擦去她身上的血痕,缓缓道,“三娘的父亲也是狐妖,他担心我对三娘不好,遂对我百般刁难,但我始终对三娘不离不弃,他才把她嫁给我。成亲一年来,我夫妻二人相敬如宾,直到上个月三娘生产时,我才知道她是狐妖。但人又如何?妖又如何?她既是我的妻子,我便要好好待她。可这些仙士,却要将她赶尽杀绝!甚至杀了我那不足月的孩子!”
提起孩子,明溟双手下意识护到自己的小腹上,仿佛感觉那里传来一点温度,独孤行拍了拍她的肩,道:“不要再想了。”
明溟点头不语。
杨剑凄声道:“姑娘,若天下的仙士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明溟紧紧咬着下唇,强压住内心的情绪,苦笑道:“我不是仙士,我是魔。”
“哈哈哈哈哈!世人都道妖魔鬼怪四处作祟,我看作祟的倒是人,哈哈哈!”杨剑不惊反笑,而笑声却是凄苦无限。
明溟看向天际,长叹道:“杨大哥,我还有些要事要办,就不能陪你了。你赶紧走吧,我可能又要动手杀人了,真是抱歉,每次你我见面,我都在杀人。”
“不用劳你动手。”话音甫毕,杨剑已拿出自己防身的匕首走向那两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明溟不敢相信,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杨剑会动手杀人,他一刀刀刺进那两人身体中,第一刀,他的手还有些颤抖,但接下来,他的频率越来越快,神色越发疯狂,空气中全是金属入肉之声,那两人已被他刺得血肉模糊。
然而,明溟与独孤行两人始终在一旁安静看着,直到杨剑脱力晕倒,明溟方叹道:“若是从前,我大概会阻止他的。”但自从去了红莲狱,她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这番偶遇杨剑夫妇,更加坚定她复仇的信念。
“我们不去摘星殿了。”
唐柒寻如何死去已经不再重要,即便查出真相,过去也无法挽回,而真相若让人难以接受,更是徒添烦恼。
走之前,她将脖子上的古玉取下,那是萧霄离开临川前送给她的。她手指一松,古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信物已算交还,从此两人恩断义绝。
九烨,清风筑。
从神庭养好伤回来的第一天,萧霄就到了这里,亲自动手把所有摆设还原,但这里已没有了她的身影。
萧霄按时上朝,照常接见臣子,一忙完,就独自一人跑到清风筑内,饮酒,发呆,意志消沉,这样持续了将近一年,她的一颦一笑,仍是挥之不去。
他时常觉得她还在身边,尤其是在他独自一人时,突然听到她在唤他,那声音十分真切,萧霄就习惯性地起身回应,却空无一人,而他却要在原地立上半天,看向她常在的位置,仿佛下一个瞬间她就会扑到怀里。
他数次幻想,这只是她故意开的一个玩笑,然而回想到那日,他亲眼见到她进了红莲狱。红莲狱,红莲狱,里面关的都是极端残暴之人,她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安然活着?
萧霄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自己不是九烨的皇帝,那么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救她,即使救不成,也可以陪她一起受刑,一起入狱,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让九烨万民为他的一己之私陪葬。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楚时时刻刻折磨着他。
他的异常萧澈看在眼里,只想把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兄长找回来。
“皇兄,你再伤心也没有用,姐姐不会回来了。”
萧霄颤声道:“澈儿,她会恨我的吧。”
“皇兄,人魔殊途,你还是不要太难过了。况且此事,与我也有关。”萧澈低声回答,那日明溟被带走,他也远远看见了,同样知晓了她是魔族的秘密。他那一刻开始内疚,如果他当时没有帮助明溟打破结界,那么她的气息就不会散出来,就不会被木川带走。
萧霄叹道:“你不必自责。若是我那时没有伤她,她就不会掩藏不住自己的气息。澈儿,一切只怪我。”
萧澈想了想,劝道:“皇兄,姐姐的牺牲换得九烨万民安稳,你再这样下去,姐姐可不就白白去了么?”
“她没有死!她不会死!”萧霄勃然大怒,他不愿去想她所遭遇的不幸,却只是在自欺欺人。但正如萧澈所说,他为了九烨,亲手将她逼进了那个地狱,如今再这般消沉,岂不是让她白白受苦?萧霄一时急火攻心,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萧澈大惊失色,正要传唤御医,忽而摘星殿派人来报,说是在九烨城郊发现了魔族的踪迹。萧霄当即起身出门,狂奔不止,当他赶到时,城郊只有两名仙士血肉模糊的尸体。
多日后,有人将一块碎裂的古玉送到玉器店修补,被认出此玉乃是皇家之物,上报朝廷,萧霄看到玉时,那玉已经碎得太厉害,很难再补回原样了。萧霄放了那人,小心翼翼地将玉收起来。他知道,她还活着。只是他也永远失去她了。
极北之地,一片雪白覆盖,入眼是望不尽的白,这样的冰雪世界,明溟从未见过。眼前跌宕起伏的雪山山脉望不到头,雪花在金色的阳光下无比圣洁,恍如仙境。
一阵寒风吹过,冷得明溟一个哆嗦,独孤行方挥手在两人周身设下屏障。明溟笑道:“不用麻烦了,我想感受一下寒风的味道。”
独孤行有些错愕,还是依她所言。他问道:“你怎么想着到雪狼谷来?”
明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结盟。”她想到雪狼族有蓝芷与蓝漪姐弟二人,蓝芷对姬良有情,早就想盗取炼火珠救他,而蓝漪又对她有意,这么看来,雪狼族无疑是结盟的最佳对象,只是她总觉得这样很对不起他们,所以她站在雪狼谷外,迟迟没有进去。
独孤行问道:“你有把握?”
“十足的把握没有,但七成还是敢说的。我们先进去瞧瞧,可还不知道他们在不在呢,”明溟伸了个懒腰,又是一阵风刮过,她躲到独孤行身后,道,“还是给我加上吧,太尼玛冷了!装逼装不下去了!”
“......你跟莫殇还真是,不怎么像啊。”
明溟默默点头,深吸一口气,问道:“行哥哥,我就这么去与他们结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势力很讨厌?”
独孤行道:“无需多想,既是结盟,各取所需而已。”
“说得也是。走,我们先进城搞一身衣裳,总不能太寒碜了,不然连门都进不去。”
“你有钱?”
“没有,不过你放心,我花点子可多啦!”明溟狡黠一笑,这一刻她似乎又变回从前那个爱玩闹的少女。
谷内,未曾化形的雪狼与人形狼妖共存,看着很是和谐。两人经过一爿店铺,只见一个硕大的赌坊立在街边,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走出来:“他娘的小白脸,已经连赢十七把了!偏偏有没有任何出千的痕迹!他娘的!”
明溟眼珠一转,拉着独孤行道:“你进去赌一把。”
“我不去!”独孤行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他历经大小战役无数,但这赌桌可真是一次也没有上过,况且赌在他眼中向来是那些个纨绔子弟才沾染的恶习,此刻是万万不愿进去。
明溟负手叹道:“我们两个身上没有钱,不去赌就只能去骗去偷去抢了,不然就去酒楼洗碗刷盘子甚至乞讨了!”
独孤行毕竟放不下身段去做那些事,但也不乐意去赌坊,只好说道:“可我不会赌。”
明溟把他推到门前,跺脚道:“嗨呀!行哥哥,你就去试试嘛,不行我再想办法!”
“我用什么赌?”
“镯子镯子我镯子给你!”
“你既然有镯子为何不直接拿去当了换钱?”
“这镯子就算当了,正价也就一套衣裳的钱,再加上当铺老板压价,就更不值钱了。你就拿这个镯子赌啊,赢一把咱们不就正好够了么?”
独孤行实在拿她无招,莫殇为何会有这样一个难以描述的妹妹。
他硬着头皮进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坐在赌桌边上,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身边围了三五个打扮妖艳的少女,喂他喝酒吃水果,好一个浪荡子。
赌坊的打手看独孤行穿得破烂,想将他撵出去,但他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令人难以接近。
那男子抬起手边的雕花酒壶,一口饮尽,笑道:“那位大哥可是第一次来?”
独孤行点头不语,径自坐到桌边。
男子笑道:“都说这初学者手气极好,不如你我较量较量如何?”
独孤行将银镯放在桌上,道:“我既是初学,这赌法就由我来定如何?”
男子微微挑眉,应允道:“好,就由你来。”
独孤行道:“骰子如何?”
“好。”
“你我分别投掷六粒骰子,点数相加小者为胜。”
“有意思。那在下先开始吧。”男子说着右手一晃,六颗骰子都捏在手中。
独孤行脸色一沉,他要是先把明溟的损招用了可就完了,登时说道:“难道不该让客人先来么?”
男子朗笑一声,将骰子递到他手中:“那你先请吧。”
独孤行将第一颗骰子抛向空中,紧接着,第二粒骰子沿着原先的路径飞上去,突然像是得了什么劲力,向上猛一窜,正好将第一粒骰子撞得粉碎,在座人皆是目瞪口呆,第三粒骰子已抛向天空,那青年微微皱起眉头,骰子方向稍微偏了一个角度,在至高点停了半秒,突然往右一偏,不偏不倚地击碎第二粒骰子。如此,前四粒一一被打碎,第五粒与第六粒悬在空中,两者相撞,同时化为齑粉。
旁人一片喝彩,那男子皱起眉头,这种古灵精怪的行事风格让他想起一个人,而那镯子似乎也有点眼熟。独孤行拿了钱转身欲走,男子叫道:“且慢。”
独孤行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怎么?”
男子起身笑道:“把同你来的人叫出来吧。”
独孤行置若罔闻,快步离去,男子不依不饶,上前就伸手去抓他肩膀,却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反弹出去,正好摔在中间的赌桌上,将桌子砸成碎片,打手一拥而上,赌坊内登时一片混乱。
明溟在外面听得这阵骚动,当下撩开门帘冲进去,那刚刚从地上爬起的男子又摔了下去,脸上满是惊喜之色,“明溟?”
而明溟也惊道:“小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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