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皇帝新婚之后,便是三天休沐。姜素素比姜风荷早入宫一些时日,先前李湛时常与她腻在一起,如今姜风荷来了,宫里宫外,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又是皇后,李湛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对人置之不理了。三天中,总有一半的时间跟姜风荷呆在一起,虽然两人不曾同房,但样子倒是做得像。
晚上的时候,李湛睡在她旁边,两人之间泾渭分明得好像楚河汉界,姜风荷牢记飞雪的话,哪怕心里恨得牙痒痒,表现出来也是一副宽厚的模样。李湛本就对她心存愧疚,再看她不哭不闹,跟印象中的大相径庭,只当自己想错了,硬生生地将她高看了一眼,再也记不得那日御花园中的事情了。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三日,期间姜风荷摔碎了多少件名家瓷器,后宫中又有多少人银牙咬碎略过不提,三日之后后宫中的嫔妃依照祖例要去跟姜太后请安。迟迟作为宫中唯一一个尚未出嫁的公主,再受宠爱也是免不了的。往常姜氏不耐烦这些礼节,能免就免了。然而这次是皇后第一次正式带领嫔妃们去给太后见礼,迟迟作为小姑子,是一定要出席的。
她起得晚,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等在那里了,姜风荷紧紧坐在姜太后的下手,见她进来,眉目带笑,跟前段时间她见到的那个眉眼间隐含戾气的少女丝毫不同。
她给姜太后见了礼,姜氏一面拉着她的手,一面对宫里的嫔妃们讲道,“这边是哀家的女儿,如今的荥阳长公主。”人人都知道迟迟是景平帝最宠爱的小妹妹,她虽然不是姜太后亲生的,但姜氏膝下并无子嗣,况且如今她哥哥又是皇帝,她跟太后亲生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迟迟跟各位嫔妃见了礼,就坐到了姜太后旁边。至于后来姜氏拉着姜风荷的手说了些什么,各位嫔妃拈酸吃醋说了些什么,她听得昏昏欲睡,完全不知道了。
还好姜太后话少,把她们几个招过来,敲打了几句就放她们回去了。迟迟虽然是跟在姜太后身边长大的,但两人一向不怎么亲密,她跟姜太后也没有太多的话要讲,见她乏了,也就跟着嫔妃们一起告退了。
这下人人都知道了她是宫中炙手可热的长公主,人人都忙着来巴结,打发走了两个之后,迟迟唯恐还有人跟上来,连忙带着琉璃拐到一条小路上,避开了她们。
路越往前面走,越荒芜。饶是青天白日,琉璃也有几分害怕,连忙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往前,“殿下,我们赶紧回去吧。这会儿回去,那些娘娘们也不在了。”迟迟看了看前面,终于点了点头。
只是这里她们从未来过,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也没有记路,阡陌纵横之下,两个在宫中待了十几年的人居然迷路了。眼见着越走越走不出去,琉璃急得没办法,又不放心迟迟一个人在这里,转了几圈儿,却一个办法都没有想出来。
迟迟却是个心大的,还有心情来安慰她,“哎呀,反正不可能走不出去的。等下要是见我们一直没有回去,宫里会派人来找的。”琉璃看了她一眼,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迟迟被李湛和纪无咎保护着长大,宫里的阴私也不甚明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宫里原本就有些地方去不得的。
“反正也走不出去,呆在这里又无聊,不如我们走走吧。”她说完也不等琉璃,转身就朝前面走,琉璃想了想,觉得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便举步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反正一片荒芜之后,居然柳暗花明,遇见了一间还算整齐的屋子。一路上迟迟的感叹声就没有停过,“我竟然不知道宫中还有这样的地方啊。”又是,“琉璃琉璃,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她也是从小就跟在迟迟身边的,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还要娇贵,如何记得这些?迟迟见眼前的屋子还算整洁,想着应当有人住,于是走上前去,正打算看看有没有人在,好给她们指一条路,可是人才刚刚站到门口,里面就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你是谁?”
主仆两人齐齐吓了一跳,迟迟回过神来,便立刻虚张声势地大声喊道,“我是荥阳长公主,你是谁?”
里面传来一阵桀桀怪笑,迟迟和琉璃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只听那人说道,“荥阳长公主是皇帝最疼爱的妹妹,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小姑娘编谎话,也要编得像些。”之前听她说话,只觉得粗哑难听,此刻听来,粗哑里面居然带了一丝婉转,应当是女子无疑。
猜到她的身份,迟迟便也不那么害怕了,连声音也放柔了,“这位姑姑,本宫的确是荥阳长公主,你是何人?”
她换了语气,公主的气派一下便出来了。只听那人又说道,“你说你是你就是吗?那我问你,荥阳长公主的母妃是谁?”
她的母妃?“本宫生母是已经亡故的敏贵妃,后来被贵妃姜氏,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娘娘收养,姑姑……您说的是哪位?”
“哼。”那人冷笑一声,却不回答她的话,“认贼做母,不知道你母妃九泉之下,还能不能瞑目。”
迟迟心中一跳,听她提起自己母妃,便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举步便走了进去,“你说什么?什么认贼做母?为什么我听不懂?”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本来以为里面一定是个又丑又怪的人,哪知窗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衣衫整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既不丑也不怪,虽然称不上好看,但总是正常人的长相,跟她的声音相去甚远。
见迟迟进来,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便出现了几分怒色,“谁叫你进来的?”声音又粗又哑,跟她的外貌丝毫不相称。
“你不回答我,我就自己进来了。”迟迟回答得理所当然,那个女人脸上怒色更重,伸手推她,“给我出去,快出去。”
她力气很大,迟迟有些站不稳,下意思地往后退去,口中却还是不停,“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我不走,快点儿告诉我,什么叫认贼做母?”
说话间迟迟已经被推到了门口,眼见就要被推出去,迟迟连忙叫身后的琉璃,“琉璃快帮我。”话音刚落,她就被推了出去。正要再上前,那个女人却已经猛地将门一关,直接把迟迟关在了门外面。
迟迟不甘心,伸手一推之下才发现对方早已经将门锁了,她在外面叫了几声,里面恍若未闻般。琉璃也帮着叫了几声门,非但没有人来开门,倒引来了另一个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迟迟连忙回头,见到纪无咎,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迷路了,正好碰到这里的姑姑,她说——”
她还没有说完,纪无咎就已经截口道,“好了,大家都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连陛下都惊动了。我听到你的声音,才知道你在这里。”他走上来,拉住迟迟的手往外走,全然不顾她看向后面的目光,“既然没什么事情,那就跟我一起回去吧,陛下都急坏了。”
“可是——”她正要说话,纪无咎却再一次地打断她,“什么可是不可是。陛下眼下忙得起火,还要在你这儿分心,你说你该不该打?”
被他这样一打岔,迟迟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纪无咎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似霭,让人看不清所以,“陛下大婚那晚,有烟花落在善堂上面,烧死了二十多个人。”
“啊。”她下意识地叫出声来。哪怕迟迟对朝堂之事不甚明白,但也清楚这背后代表着什么。姜赋淳建善堂,是李湛授意的。既然皇帝已经下了旨,就算钱是姜家出的,那也不可能留下姜家的名字。况且发生事故的那晚是皇帝大婚,死了那么多人,结合前段时间的大雨来看,怎么看都觉得是上天示警,在说李湛不堪为帝。
有一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迟迟犹豫了片刻,才怯生生地问道,“是故意的吗?”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皇帝大婚,京城内外戒备不知道有多森严,京兆尹除非嫌家里脑袋多了才敢如此玩忽职守。况且,一次烧死二十多个人,这要多大的火才有这样的威力?巡城的士兵难道看不见吗?
种种迹象,只能说这是有人故意的。
纪无咎微微垂眸,算是默认了。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迟迟,“陛下因为这件事情大为光火,所以你要乖乖的,别惹他生气了。”
迟迟微微撅了撅嘴,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关心李湛,“那皇兄,打算怎么处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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