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怨心生

　　溪离将曼姝从头顶上放了下来，一推，她便落在来人的怀里。

　　只见那人眉头微皱，将她交给了身后的人，拍了拍自己黑色的衣襟。

　　“我们又见面了。”他淡淡地说，眸中的恨色被隐藏得不露痕迹，但是神情却冷漠得无可比拟。

　　溪离望着眼前的男子，努力地搜索着脑中的记忆，眉头开始皱起——

　　“你不必记得本公子，你只需要记得丽姬夫人便可。”那人眸中露出了怒色，但还是极力隐忍着，这一天，他等了很久。就等着杀上图诺宫来。

　　“公子无若？”溪离问了出来，极力控制着胸腔中那早已燃起的波涛血液。

　　“哼！”公子无若冷哼一声，“不过本公子说过三天后再灭了你图诺宫就一定会遵守诺言，如此你还记得便好。本公子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他目及四处，像是在搜索着什么。

　　“明天，就是你我一决生死之期！”说罢率了一众人等退出了图诺宫。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尸体躺过的地方皆被鲜血染得变了颜色。

　　“咳、咳咳。”捂住嘴唇的巾帕又是一滩鲜血。有人前来搀扶他，却被拒绝了。

　　白骨毒，三年之期一到，必死无疑。

　　而今他活了五年，是逆了天命了吧？

　　二十年前，他七岁那年，带着已经没有气息的母后飞奔出了溪国王宫。

　　母后曾告诉他，他有一个姨母在徐离国当夫人。小时候，母后常说她们姐妹之情如何深厚。

　　所以为了埋葬母后，以及日后为母后报仇，他潜入徐离国皇宫，进入丽姬夫人的房间。

　　“你是谁？”丽姬夫人的脸上涂满了脂粉，望着眼前已经被汗水浸湿的白衣小男孩，惊慌失措下，在灯光摇曳中，她脸上的脂粉竟抖动了几下。

　　“姨母，侄儿伊离，侄儿的母后是溪夕。今日逃难至此，还望姨母相救。”他跪在冰冷的地上，眼前的女子是他唯一能求的人。

　　那年他才七岁，武功薄弱，进入皇宫已是万般艰险。

　　谁料丽姬夫人竟说：“本夫人如何能知你便是伊离？再说若你是本夫人姐姐的儿子，如今不好好呆在溪国，为何潜入徐离国皇宫？”她一只手搭在一旁的桌子上，顺手端起了茶杯，放在嘴里抿了一口之后放下。

　　于是他将情况重新诉说了一遍，也将自己想要报仇的想法说了出来。

　　丽姬夫人听罢却不做声，久了才说：“姐姐竟然去了？”说着还抽出怀中的丝帕抹了抹眼角。悲恸地说：“可是你到了这里，姨母也帮不了你什么啊，你要知道姨母在这深宫之中可是没有任何实权的，如何能为姐姐报仇？”

　　“这样吧，我这里有几锭银子，你拿去便罢，就当是买副棺材葬了姐姐。现在溪国的事……我也插不上手，你说是不是？我一个弱女子……”说着竟哽咽起来。

　　“姨母当真如此绝情，不肯帮我？”伊离站了起来，看着眼前惺惺作态的女子，一股怒意自胸腔处升腾开来。

　　“姨母也不是不肯帮你，只是……你也知道这里是徐离国，姨母也只是依傍着圣上讨生活你说是与不是？况且那是你们溪国的事，又与我何干？”她竟将自己与溪国分离开来。若不是当今溪国势力雄厚，她能稳坐夫人之位吗？

　　伊离一把甩开她递过来的几锭银子，狠狠地说：“我一定会记得他们、还有你，是如何对待我母后的！”说罢转身跃出了房门。

　　在这大热的天气，若再不将母后埋葬，一定会发出恶臭味的，只是他没有银子买一副棺材。

　　那天，天空突然震雷滚滚，没一会儿便下起了大雨。

　　他站在荒郊野外的雨里，只是为了给母后掘一个坟墓，他发誓，那些别人加在他身上的痛苦，他一定会一一讨回，一定！

　　大雨滂沱的世界里，只有七岁的他，白衣被染得再不见原来的色彩。

　　垂眸间，只见有人站在他的身旁。他随着那双黑色的靴子往上看去，那人一身黑衣，面色冷若冰霜，直直地望着他：“你若愿意跟我走，我便赏你一副棺材。一个是你的自由，一个是这个女人，你自己选。”说罢，那人背过身去。

　　他本是溪国尊贵的皇子，如今却落到向别人求一副棺材的境地？

　　他仍然继续用自己的双手掘着墓，等到一切都弄好了的时候，雨也开始停了。只是刚才那黑衣人竟还站在原地。

　　“够倔强。”他说出这一句话之后再说：“但是，你还是得跟我走。”

　　他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现在的图诺宫。

　　那人给他灌各种各样的毒药，美其名曰是为练就他百毒不侵之身。但是其痛苦非一般人所能够忍受，十年的时间，他从一个七岁的孩童变成十七岁的翩翩少年。他是百毒不侵，但是白骨毒却不在百毒之内。

　　那个黑衣人不曾知道他在他的饭里早已下了慢性毒药，只是这药无色无味，放的量少了，自然是感觉不到。

　　十年，他给了他一身好武功，却也让他受尽折磨。

　　所以，十年，他一直在密谋如何杀他。

　　所以最终他还是倒在了自己的脚下，只是可笑的是，那人竟满脸欣慰。

　　他说：“我教出来的徒弟就该是这样的。”

　　同时，十年，他也让自己变成了溪离，而不再是伊离。

　　所以，十年后，他毁了溪国。

　　“咳咳、”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咳了出来。

　　溪风若迎了出来，看向他身后，一片黑暗，然后说：“他们都离开了。”

　　“不，明天……明天他们还会再来。”溪离不想眼前的女子在得到片刻的安心之后又要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溪风若夺过他手中的巾帕，“你……咳血了？”强大如他，怎么会……咳血了？她的脸色不禁变了几变。

　　“不碍事。”他夺回那方巾帕。“跟我来，咳……咳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带她穿过层层暗室，只是……这条暗道她不曾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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