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你是否还相信那柄剑
“没错，我是在生自己的气。”艾尔说道：“因为我意识到自己错过，不，是拒绝了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
古伊娜有些不明白的问：“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
“是的....古伊娜，你也听说过，龙大叔的理想是要改变这个世界吧？”艾尔有些羞愧的说：“我明明知道他的理想是正确的，但最后却还是没有登上那艘船。”
曾经接受过的教育告诉他，他是应该毫不犹豫登上那艘船的。
尽管多拉格没有正式邀请过艾尔，但只要艾尔想，他完全可以请求加入。
就好像艾尔能不受限制的凑到巴索罗米·熊身边——没有过正式的邀请，但在那艘船上，艾尔也从来没有被正式的拒绝过。
“所以在那艘船离开之后，艾尔你才会那么失落吗？”古伊娜说。
“是的。”艾尔点头。“那个时候，我终于意识到，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原来我选择了一条更加轻松的道路。”
古伊娜又有些不明白了。
她是一个剑士，自从握剑的第一天起，便全神贯注于剑术修行，十一年来从未走出过霜月村。
而看着少女眼中的疑惑，艾尔叹了口气解释道：
“如果要举例的话，就是假如，假如耕四郎先生期待你成为世界第一大剑豪，但是你却辜负了他的期待，放弃了手中的刀剑。”
“至于要问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你....不，是我在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肩负起那样沉重的理想吧。”艾尔低声说，但却好像没有什么底气。
在这个世界上，艾尔他大概是最能理解多拉格理想的人，也是最明白那条道路未来有会有多少曲折与磨难的人。
“我明白了！”
古伊娜点头，认真的说。
因为在艾尔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好像在照镜子一样，并且轻易的回忆起，几天前的那个自己。
在想要放弃自己理想的那个晚上，古伊娜感受到轻松的同时，也感受到了羞愧。
艾尔与古伊娜慢慢的走着，上午时分的道场里，满载着剑士们的热情与努力，少年与少女好像都在深沉的思索。
终于，在将要望见艾尔的木屋时，古伊娜开口说道：
“我能理解....毕竟，梦想的确是非常沉重，让人忍不住会产生想要放弃的念头。伊万科夫大人和我说过，理想哪里需要什么理由——我认为这是正确的。”
“可在很多时候，往往理想就代表着终点....通向它的道路，实在太过漫长。”
“曾经的我，就在距离起跑线不远的地方开始怀疑自己，甚至一度想要放弃理想。现在想想，人真的是很脆弱啊....”
“所以我觉得，就和艾尔你曾经告诉我的一样——人应该寻找一些理由，去支撑着，鼓励着自己前进。”
古伊娜说着，和艾尔一同行到木屋前。
“至少，目前我已经找到了一条支撑自己，可以向着理想前进的理由。”古伊娜认真的说。
少年转头看去，望见古伊娜深蓝色短发在阳光下闪耀。
“自从握住长剑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不想输给任何人。所以无论面对的是道场里的师兄们，还是索隆，我都要取得胜利。”
“我也绝不愿意被别人超越，无论对方是男人还是天才。”
“虽然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但它至少能提供少许光明，让我能够看清楚，通往世界第一大剑豪的道路在哪里。”
说到这里，古伊娜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艾尔。
“但是，艾尔你需要的好像不是一个理由。”
艾尔陷入沉默，对他来说：冒险，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那条道路太过艰难且漫长.....要找的话，他能找到的理由太多太多。
说着，古伊娜将手里的木剑递给艾尔。这柄木剑从中断裂开，且断茬处并不光滑，满是参差的木刺。它曾经陪伴古伊娜在道场内修行，经历过四季风雨。也同耕四郎一道，告知过古伊娜无数的剑术道理。
它说，剑道当心无旁骛，一意向前，世间绝无不可斩断的束缚牢笼。
现在它从中折断，可剩下的半截却依旧笔直。
“艾尔，你刚刚以我举例。”古伊娜认真的说道：“那么我现在想问你，假如你真背负着沉重的理想，那么在放弃的时候，你是否还相信手里的那柄剑？”
艾尔接过这柄断裂的木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当然，无论何时，我依然相信那柄剑。我曾经握着的那柄剑，是一位老人托付给我的。而我接受过的教育，告诉过我这个世界理应是什么样子的，也告诉过我要为之而奋斗。”
“那么，艾尔你既然相信手里的那柄剑是正确的，你唯一的困惑，应该就是那个理想太过于漫长且艰难吧....”
“是的！”艾尔带着羞愧，但还是真诚的回答：“是的，我畏惧了，那条道路太过漫长，甚至在有些时候，我也在怀疑那条道路的终点到底在哪里。”
说着，艾尔挥动手中断裂的木剑。
“就好像这柄木剑，我无比相信它承载的道理，象征的理想是正确的。”
“可它现在断裂开来，只剩下残破的一半。”
“所以我开始害怕去想，仅仅凭着这一柄木剑，真的能够劈开面前的高山，斩破前方的波涛吗？”
艾尔大声的说，声音里带着点颤抖。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公平与正义吗？如果有，它们在哪里，是不是依然需要人去做出裁决？人类为了约束自身的恶，发明了一条条律令，创造了一个个制度，可这些律令与制度，是不是依然需要人去维护？”
“而人类又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脆弱，那么的软弱。”
“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都在思索着要不要活得更加轻松一点。”
“这样由持剑者，或者说无数个人来组成的高山与波涛，究竟该用什么样的利刃去斩破？”
艾尔的声音降低，他有些黯然。
“我很迷茫....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登上那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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