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木工学徒
宁氏的声音一传来，两人原本拥抱着的姿势瞬间分离。
宁葭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忍着一阵头痛，回话道：“娘，我没事。”
“葭儿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哑？”宁葭虽然已经极力掩饰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但还是让宁氏听出了其中的异样。
眼见宁氏就快要往前来拍门，宁葭连忙扯着莫子谦的衣衫，低声道：“别让娘亲进来。”
莫子谦也是一种紧张至极的状态，虽然两人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但此时反应过来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宁葭本身应当不想让宁氏多问些什么，因此基于宁葭的考量，若是宁氏进来了，看到宁葭的状态，必然会多想。
莫子谦在脑中飞速的思虑一番，随即道：“娘亲，宁葭在教我做手作物呢！我太笨了一直做不好，宁葭就训了我几句……”
他回着话，一边示意宁葭自己坐好，一边前去将门开了一条小缝。钻出去后，又将门带上了。
宁葭在屋中感觉脑子还是有些晕沉沉的，实在听不清屋外的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天地间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她只身一人呆坐在桌旁，喉咙似是冒了一团火一般，见到桌面上有一杯倒好的茶水，随即拿起灌入了喉中。
直到茶水下肚的那一刻，宁葭才感受到，脑中清明了些许。
回想起来，宁葭不知方才到底因为是何节点才导致她如此崩溃。是因为徐轻尘的手？是因为宁葭自己的遭遇呢？
摇了摇头，宁葭难免又开始嫌弃起自己时不时冒出的这些伤春悲秋的念头来。
“珍惜当下，过好每一天。”宁葭在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励道。
又思考了半晌，宁葭想到既然要帮助徐轻尘，那就必须做出让他真正喜欢的东西来。她从房中找出前段时间置备的笔墨，在纸上涂涂画画一通。
待最后成品出来，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将图纸折叠好，塞进怀中，宁葭打开了门。
门外，莫子谦轻轻来回踱步，面上担忧之色尽显。
一见宁葭开了门，连忙上前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一番，见没什么异样才道：“你要出门？”
宁葭点点头，沉默半晌，她又道：“你陪我一起出去吧。”
两人顺着长安街，来到京城最大的木工坊——禾木坊。
禾木坊是京城种木工最多，技术最为精湛的木工工会。其最顶尖的木工们时常包揽着名门贵族的木工活，多时可日进斗金。因此大多贫苦人家的孩子都愿意将自身有些天赋的孩子送来当学徒。但一来二去，学徒多了，好的客单有限，大多数学徒们只能接接普通人家的活。
若有学徒足够幸运，自己的手艺能被看到的话，一步成为那日进斗金的其中之一未尝不可，但大多数学徒终其一生，都有可能只能混到学徒的位置，再无长进。
不过，这对于大多数学徒来说，要是学成技艺，就算不能正式成为禾木枋的工人，也能出去外面帮人打打零工，已是极好的出路了。
宁葭与莫子谦在周围打听，收集到了这些有关于禾木坊的讯息。
随后两人走向禾木坊大门，门旁的小厮连忙堆着笑容迎了上来。
“小娘子，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宁葭方才就在心中思量着，她想做的东西有些特殊，但又并非复杂。
若是找些太过出名的木工，除却狮子大开口之外，自己图纸上的制法恐怕还会泄露。若是能找到个合眼缘的木工学徒，能按她的要求来制作零件，之后再由她自己进行组装，想必会省不少事。思及此，她便开了口。
“你们这可有手艺较好的学徒？”
宁葭这话一出，小厮的笑意瞬间僵了不少，他尴尬道：“自然是有的，不过最近穆家刚带走了一批手艺较好的，只剩下几个手艺不太行的。小娘子您要不要看看我们工会中的木工师傅们？他们的手艺可是个顶个的好。”
小厮打量着宁家的穿着，心里琢磨着她也不像没钱的人，坊中手艺好的老师傅这么多，怎么一来就指明要学徒呢？
宁葭顺着小厮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身上的锦缎长衫，自然也明白到了小厮的意思。
这衣服乃是宁葭赚了第一桶金之后，让宁氏专门花费了高价去布庄为家中几人专门挑选的，究其原因，不过是几人原本的穿着太过于寒酸，实在是影响闺中小物的店铺形象，便嘱咐着宁氏为每个人都做了几身新衣服。
宁葭摇了摇头，袖中掏出些碎银，递给小厮道：“不必了，找几个学徒就行，麻烦您带个路成吗？”
小厮将手中碎银掂量了一番，笑容再次浮上面庞，边领着宁葭和莫子谦进店，边说道：“小娘子啊，幸好你今天遇着我了。其实啊，咱们店中还有个学徒，手艺怕是比一些老师傅还要好。不过……”
“不过什么？”宁葭听到小厮的话语，也来了兴趣。
“不过那家伙不懂做人啊，愣是没给那包工的师傅一点好处，也难怪接不到活儿了。”
小厮将两人带到了一处空旷的仓库里，空气中浮着淡淡的木屑，宁葭鼻头一痒，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身侧一时间便递过了一张洁白的手帕，宁葭微微一愣，顺着那握着手帕的手臂往上，对上了莫子谦关切的面容。
微微颔首，她接过手帕，便捂鼻边道：“这里是你们学徒所在的地方？”
此地虽然空旷，却零零散散在地上堆满了各类器械和来不及清理的木屑。而前方，有几个身着灰色麻布衣衫的人在低头干着手上的活。
小厮见宁葭饶有兴趣地看着几人，连忙说道：“这几人便是近期工会招收进来的学徒了，他们正在做的是工会中帮接的活，打个家具什么的。”
“那他们工钱怎么算？”
“与工会五五分。”
宁葭在心中道了一声“坑爹啊”，但面上却是没显现出什么。
“你说的那个手艺好的学徒在哪？”宁葭沉吟一会儿，又问道。
小厮张望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个，角落里那个！”
跟着小厮走到学徒的附近，小厮道：“王崇，有客人来找你。”
仓库中敲敲打打的声音十分繁杂，王聪似乎没有听到，依旧弓着腰，背对着宁葭三人。宁葭探头一看，发现他在仔仔细细地打磨着手中的小木椅的把手。
小厮手作喇叭状，又喊了一遍，王崇手臂一顿，才转过身来。
往前直视，入目的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年纪应当没有宁葭大，两眼深深凹陷，看起来明显营养不良。
小厮见人转了过来，又对宁葭介绍道王崇的情况：“这王崇家中母亲病重，没什么钱，才送来当学徒不久。小娘子，小公子，你们别看他那么瘦，他手艺可真的挺好的。”
小厮又引几人往前了些，指着前面的一个大竹筐说道：“这些便是他做的些木制玩意儿。”
宁葭顺着指向看去，竹筐中杂乱无章地堆着木头人、木老虎、木梳子……
看了一会儿，小厮又是指向旁边的一些大件家具说道：“这些大件的他也能做，像这个架子床，虽然用材不怎么好，但这个手艺，这个雕花在我们工会中已然算是上乘之流了。”
“你们工会能退出吗？”宁葭环顾了大大小小的物件之后，视线落在了方才那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木椅把手上，心中有了思量。
“啊？这退出也行，不过要付十倍入会费的……”小厮挠头，似是没跟上宁葭的思路。
“总共多少？”
“一……一两银子。”小厮结结巴巴道。
未等宁葭掏钱，莫子谦就已经怀中拿出了一两银子给了小厮。
“等等，我不愿退出工会。”王崇此时才说了句话，声音有些细弱，不仔细听还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宁葭走上前去，对他说道：“我在长安街开了个店，平日需要木工师傅长期帮我打些木制品，你若愿意来帮我做活，我帮你交了退会费，并每个月按时给你工钱，还可以借给你钱，让你拿钱给母亲治病，可好？”
宁葭开出的条件对于王崇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连一旁的小厮都没想到宁葭竟是想把王崇给长期雇佣了。毕竟一般只有手艺好的正式木工才会有被长期雇佣的资格，而且长期雇佣意味着稳定的不菲收入和极好的待遇。
对于此时的王崇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碳，因此连连劝他快点答应。
可王崇皱了皱眉，又说道：“可娘亲说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小娘子你还是请回吧。”
宁葭挑眉，笑道：“这可不是‘嗟来之食’哦，我是在和你做交易。我看上了你的手艺，你帮我做事，我付给你工钱是应该的。”
王崇好像有些迷糊，良久又道：“那一个月工钱多少？”
这个方面宁葭倒是没想清楚，便问了小厮工会的木工每月工钱大概多少。
思量着取了个平均值后，宁葭回道：“一个月一两银子，不过这是底薪，还有提成的。”
“底薪是什么？提成又是什么？”莫子谦也是一愣，开口问道。
“底薪就是，无论如何，你一个月固定拿到的钱就是一两银子。提成的话，主要看那个月的店铺收益如何，收益好的话，会给额外的奖励，手收益差的话，奖励就会相对来说少一些。”
“啧，小娘子，你这么算不得亏了啊，他不过是个学徒而已……”一旁的小厮听着都有些发愣，喃喃道。
王崇还是有些举棋不定，宁葭看得出他此时也是有些手足无措，也不急，慢慢地等他回话。
不过，几人的进入仓库也吸引了其他学徒的目光，说话间，已经有不少学徒凑了过来。
见王崇久久没有答话，一个学徒忍不住道：“小娘子，他若不想去，你看看我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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